從小時候開始,斯科特就覺得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不太對勁。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天。
平靜的晴天午後,只有五歲的斯科特正在家中後院拔草,爺爺和爸爸都在鐵匠鋪工作,媽媽和奶奶一個在給水缸滿水,一個在修補家裏人的衣服。
斯科特就像是腦中有相片一樣清晰地記着那一幕——金色的陽光,後院扶椅上的奶奶,滿是灰塵的後院,隔壁家的炊煙緩緩升入湛藍色的天空,耳畔有着蟲鳴,鼻尖能聞到杜鵑花的香味,奶奶帶着笑意,溫和地注視着自己。
然後就在下一秒,老人的頭垂落,失去了意識。斯科感覺不太對,他跑過去叫着奶奶,老人卻沒有回應,還是小男孩的他着急地叫來母親,那位身材健碩的南嶺婦女登時慌了神,她立刻去請醫師,但醫師也無能為力。
這是中風,老人年齡太大,他們就算有辦法也來不及,更何況那時的哈里森港並沒有能治腦血管的醫師。
第二天,奶奶就走了。那時的斯科特還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懂老人的消失意味着什麼,他只是感覺到奶奶很痛苦。
老人去世後,家裏就熱鬧了起來,父親的兄弟姐妹,還有家中的其他親戚都過來商量着出錢埋葬老人,屋子裏面都是哭聲,悲傷的氣氛充斥家庭。
唯獨斯科特只是茫然地,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沒有哭,也沒有傷心.這甚至引來了父親的,這位痛恨自己沒有照顧好母親的兒子看向自己的兒子,有些惱怒地斥責。
「站在這裏幹什麼?奶奶平時那麼喜歡你,你居然一點眼淚都不掉!」
這只是撒氣。男人自己都很清楚,自家兒子恐怕都不理解死是什麼意思,但看見那張茫然的臉,他就忍不住憤怒.一種對自己的無能狂怒。
而斯科特的回答卻令這個男人愣住了。
「爸爸,我難道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男孩拽着自己父親的褲腳,他很用力,粗糙的麻布都被小手揪起,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着男人,困惑不解道:「我好想幫助奶奶但是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助奶奶?」
「爸爸,我難道真的什麼都做不了,沒辦法幫奶奶嗎?」
在這個時候,打鐵了一輩子的男人眨着眼睛,他注視着自己的孩子,忽然發現,斯科特或許比他過去想像的還要聰明。
「你可以幫.」
那股憤怒消失了,化作一種難言的悲痛。男人半跪在地上,擁抱他的兒子,他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道:「好好活着,斯科特好好長大,變得比我更厲害,比我這個無能的傢伙更厲害.」
「這就是對奶奶最好的幫助。」斯科特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他認真地生活,好好照顧自己,從小到大沒有生過讓父母擔憂煩心的病,沒有做過讓大人不滿,讓長官困惑的事。…
很多人說,這就是普通,不起眼的普通。
但在泰拉,想要這樣普通且平安的成長,本就是一種不普通。斯科特已經竭盡全力做到了最好。
可是,他心中,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始終存在。
斯科特隔壁家有一對姐弟,是他少年時的玩伴,女孩比兩個男孩大一點,有着一頭海藍色的長髮,眸光清亮,聲如百靈鳥,因為家中是採藥人,自己也喜歡擺弄花草,所以身上也總是有一股淡淡的,宛如杜鵑花的甜甜香味。
女孩也非常溫柔,經常照顧兩個弟弟,斯科特和弟弟玩鬧受傷後,她會從自己的小匣子中取出膏藥,柔和地塗抹在傷口上。
那個時候,女孩身上的香氣和溫度會順着膏藥傳來,讓男孩有些沉醉。斯科特經常去他們家玩,情竇初開的他對這位姐姐心懷暗戀,這也是人之常情,而弟弟隱約也看出來了這點,他時而打趣斯科特,時而又有些嫉妒地和自己的朋友打鬧。
但是有一天,本想要去鄰居家玩的斯科特在跨出家門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他發現街道的路口多出了不少陌生人,站在鄰居家門口,其中一部分齊刷刷的海藍色頭髮,顯然都是一家人。
莫名的不安出現在斯科特的心頭,他悄悄混入人群,靠近鄰居家,想要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後,他聽見了哭聲。熟悉的哭聲。
正如幾年前,奶奶去世時,家中響起的哭聲那樣。失蹤。
這是父親晚上回來後,嚼着甘草,一臉嚴肅地和母親說出的詞彙。
隔壁家的父女跟着隊伍,和其他幾個採藥人一同去蓖山那邊採藥,一齊失蹤了。
和死亡相比,失蹤是一個很容易理解的詞彙.它代表的,就是'不見了''再也找不到」。
但是,在泰拉,失蹤這個詞彙,還有另一個隱藏的涵義。屍骨無存。
隊伍組織的搜救隊搜查了半天,因為逐漸入夜不得不退走.最近這段時間,其他採藥人隊伍估計都會警戒起來,護衛隊也會加強巡邏和清剿,但人肯定是找不回來了。
別說一天,半天在南嶺的紅杉林中,只要有一個小時,半個小時消失不見那麼就是永遠的消失不見。
玩伴一直都在哭。他喊着父親和姐姐的名字,悲傷淹沒了這個年齡不大的孩子。但很快,他就不能悲傷了,因為家中的男人只剩下他,他必須要保護好自己的媽媽,從所有外人和親戚手中。
直至今日,斯科特仍然會回憶起那個少女。他的年齡已經比那時的「姐姐」還要大了,但回憶起過去的時候,斯科特總是忍不住戰慄。
那個時候,他雖然知曉死亡的意義,但卻不知道生命步向死亡的殘酷.而現在,正因為知曉,所以他知道,無論是被瘴氣迷暈,被叢林的根須與枝葉遮蔽,變成樹下的骸骨;還是被魔獸扭斷了脖子,吃掉所有內臟和血肉,甚至嚼碎了骨頭.這都是非常痛苦,且有極大可能降臨在那位溫柔少女身上的事。…
甚至,被土著掠走-
但是在那時,還是少年的斯科特心中仍然沒有悲傷,仍然只有一種茫然。
他感覺到不對勁。
為什麼?
「為什麼?」
深夜,少年的斯科特在床上輾轉反側,他詢問自己,不停地詢問自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的就不可挽回嗎?」
「我難道就只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一點都幫不到我想要幫助的人嗎?」
「難道.就沒有一種辦法,讓所有人都不必遭遇意外,就沒有一種可能與力量,讓過去的日子恢復原狀?」
「難道.就沒有一種.」
「可以幫助那些傷心的人們,幫助他們的辦法嗎?」
啊啊。那個時候的少年痛苦地蜷縮着,他的內心中沒有悲傷,只有心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握緊的窒息感,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是這個答案還在等待一個殘酷的時機,告訴這位有些聰慧,但並非真正天才的少年事實。
玩伴一家搬走了。他們家的大部分財產都留給了親戚,但他們搬去了瑙曼城,那裏,家中有一位沒有孩子的老叔公願意照顧那位弟弟。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而斯科特在幾年後選擇加入護衛隊。
那種不對勁的,缺少了什麼的感覺始終在他的心中,促使着他去做點什麼可以幫助其他人的事情。
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很多人不應該無端死去,很多人也不應該有不幸的結局。
不,不是很多人。
是所有人才對。
「我得做點什麼。」
在說服父親和爺爺的時候,斯科特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所以他只能坦率地說出自己的心情:「鐵匠的手藝我沒有落下,護衛隊也能鍛煉身體,等我退役,亦或是我不想乾的時候,我隨時能回來繼承家業。」
「但現在,我想要做點什麼。咱們港口需要護衛隊,我不去干,其他人不干,那誰來保護咱們的家?「
這不是一個好理由,但是父親勸下了爺爺。
「你孫子比咱們都聰明。」一向尊敬父親的男人道:「讓他試試。反正就像是這小子說的一樣,總得有人去干,子爵老爺給的錢也不少。」
奶奶去世的十年後,斯科特終於可以為人們做點什麼了。當然,這一切並不順利。
雖然護衛隊對年齡要求就是十四歲以上就行,但真的只有十四五歲的話,也不可能讓這種剛剛'成年'的傢伙去和土著魔獸血拼。
那段時間,斯科特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在城內巡邏,為人指路,抓小偷,處理鄰里糾紛。
而且,斯科特的隊長和其他隊友也不是什麼好人。
作為隊內最新的成員,也是最小的成員,他需要為這些長官和前輩打掃衛生,洗衣服和襪子,擦洗武器和鎧甲。
這都是約定俗成的,所以稱不上壞,但既然順從這約定俗成,自然也稱不上好。…
斯科特那段時間過的的確很辛苦,閉眼就睡着,還不等自然醒就被叫起來巡邏。
但這種痛苦和艱辛反而給予他一種「充實」。一種「我也正在做什麼'的「感覺。
「等我也成為獨當一面的護衛隊成員時,或許就能做的更多了。」
如此想着,忍耐着生活的艱辛,斯科特等待着。
時光流逝.他等來了那場改變他人生的暴雨。
一場雨中的戰爭。
土著入侵哈里森港——自斯科特出生以來,他就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甚至就連斯科特的父親都對此沒有什麼記憶,只有已經臥病在床的爺爺隱約還記得,幾十年前土著與哈里森港戰爭最猛烈的那段時間,整個港口都是炮塔與碉堡,就是為了防備土著一次次海嘯般的攻勢。
但是相比起那時能驅使好幾支魔獸大軍的土著來說,現在的土著只能派道一部分精銳獵手和狂戰士突入。
可這對城內守軍的威脅反而更大了。
土著的精銳獵手來襲,逐一斬殺炮塔內的守軍,斯科特和他的隊友拼死搏殺,反過來斬殺了來襲的獵手但代價就是只有他一人活下來。
「***的土著衝着我們來了,他媽的。」
「***,總不能讓這個小子去送死吧?」
「斯科特,你守側面,保護好煉金炮廢話幹什麼,這是你的任務!」「殺啊!和這群***的土著拼了!」
「哭什麼?咳咳小崽子,你得帶着咱們兄弟的份活下去.」
「.「
斯科特還是什麼都沒能做到。
但這一次,他成為其他人的做到'。他的生命,就是其他人幫助的結果。
——我必須要做點什麼.
——城裏所有人都在遭難,我必須要發射火炮阻攔敵人.
——對!這就是我能做的事情!我的任務,我可以幫助其他人的地方!
站在血泊之中,環視戰友和土著的屍體,年輕的城衛軍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時間茫然無措。
他一次又一次地去修理那台煉金火炮.但他並沒有學過相關的銘文維修。
他不會。
這是超乎斯科特能力之外的事情,他明明有了可以幫助其他人,幫助其他人改變悲慘命運的機會,但能力與經歷讓他無法把握——他心中的不甘與感覺在此刻抵達了巔峰,但他卻始終未能將其把握。
這究竟是為什麼?
或許只是因為。
他是一個普通人。
一位凡人。
凡人顫抖着注視着眼前無論怎麼擺弄都無法發射的火炮,他幾近於絕望地跪在炮彈前,一種純粹的空虛與無意義的頹然讓斯科特無法言語。
沉寂。直到一個人打開了門。這是斯科特第一次見到伊恩。
那是一個白髮的孩子,比起他可愛的臉,斯科特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他的眸子一—那雙眸子與斯科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閃爍着水色的光量,明亮璀驟,而且有一種絕不茫然的堅定。…
僅僅是出現,斯科特就有一種強烈無比的感覺一種讓他渾身震額的感覺。
——伊恩是非同尋常的——
本能如此告訴他,而事實也是如此。
伊恩到來後,在短時間內就修好了煉金火炮,然後在他的幫助下迅速地發射,命中了那頭沼地鱷龍的要害。
他一到來,就解決了所有困擾着斯科特的問題無論是土著,煉金火炮,還是那頭鱷龍伊恩輕而易舉地就幫助了哈里森港內的所有人,阻止了諸多悲劇的誕生。
他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斷地改變其他人的命運。不斷地改變那種讓斯科特「不對勁的感覺。
雖然他本人並沒有那種想法,伊恩本人自有他的目標,但事實不容個人意志偏轉。
「謝謝,幫大忙了。」
在最後,白髮的孩子笑着,乖巧地對斯科特道謝。
對於伊恩來說,這是闡述事實,也是隨口一言——就算斯科特沒有幫助他校準炮口,沒有幫忙搬運炮彈,遮擋土石,伊恩也肯定能達成自己的目的。這只是錦上添花。
但對於斯科特而言,這是救贖。
在那天晚上,得到領主府嘉獎的斯科特回到家,母親哭着抱住了他,而父親也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誇獎着他的舉動,擔憂着他曾經經歷的危險,又為自己的兒子自豪。
就連臥在床上的爺爺也勉力支撐身體,大聲誇耀自己孫子的勇敢——斯科特現在就是哈里森港的英雄,他終於能成為了能夠幫助其他人的人。
但就如同過去,斯科特的心中並沒有悲傷那樣。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也沒有任何喜悅。
深夜時,斯科特沒有睡着,少年窩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注視窗外的雨。
雨一直下。
他咬着自己的手,用幾乎要咬下一塊肉的力氣給予自己痛苦,懲罰自己的謊言,懲罰自己的無能——如果不是鐵之民的身體素質,他肯定已經咬下來一塊肉。
那更多的是一種自責吧。——我居然什麼都幹不了!
面對來襲的敵人,我殺不掉他們面對損壞的火炮,我修不好它.面對那麼多無端死去的人,我居然一點援手都無法伸出!
那些為了保護我而死的隊友,我居然一個都救不下,那些傷口明明只要一點點治療藥水就能蓋上,可我居然因為貧窮而沒有攜帶!
我什麼都改變不了,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我自己
「我居然,只是一個凡人!」
在這極致的痛苦中,在這席捲了南海的大雨中,斯科特痛哭流涕。
那自幼就在心中響徹的回音,那從小就隱約感覺到的不對勁,那殘酷冰冷,讓人戰慄作嘔的事實,在此刻終於對他揭露真相。
——他居然只是凡人!
他沒辦法幫助將死之人,他沒辦法阻止人們走向悲慘的命運,他無法救下那些可以被救下的人,挽回那些可以被挽回的錯誤!…
明明這個世界,有着那麼多,甚至堪稱無限大的可能性.但他斯科特,卻始終只能選擇一條.一條平凡而充滿悲傷的路!
但是
但是。
那個孩子不一樣。
因為回憶起了白色的身影,斯科特停下了痛哭。
不。
那個人不一樣。
斯科特的腦海中浮現出伊恩的形象。雖然只是個孩子,但卻遠比自己成熟。不,那不能說是孩子,那是比自己要更加成熟的人。
因為他可以改變其他人的命運,扭向更好的方向。伊恩.是斯科特渴望去成為,卻無法成為的人。
從小時候開始,斯科特就覺得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不太對勁。
有太多事情,明明理論上可以改變,但卻沒有人能出手,亦或是沒有能力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個熟悉的的人,所愛的人跌入深淵。
斯科特無法改變這一切。他是凡人,稍微聰慧一點,稍微好心一點的凡人,但也僅此而已,能看見卻無法改變。
但是伊恩,這位顯然的非凡之人卻可以。他能辦得到。
「而我可以幫助伊恩。」
抹去淚水,少年恍然地睜大眼睛:「我終究還是能做點什麼的!」
是啊。就算是凡人,只要追隨非凡的賢者,終有一日也可以借着賢者的光芒·去照亮陰霾。
這或許就是.
「斯科特,你在走神,是我太用力了嗎?」有些擔憂的聲音響起。
一切記憶都化作流雲,化作蒸騰的煙氣消散。
從少年成為男人,已經長大的鐵之民晃晃悠悠地站立起身,他的身上纏繞青色的電弧,在空氣中噼啪炸響。
這裏是霞輝領邊緣,人跡罕至的一處丘陵地帶,高高的叢林像是牆壁一般將整個世界都隔絕在外。
而在叢林的中央,有着一小片被清理出來的廣袤平地。霞輝領新式武器的實驗場就在此地。
滿是坑洞與燒融,雷劈焦黑痕跡的地面上煙霧縈繞,因為剛才這裏發生了一次強勁的電流轟擊,兩位能操控電流的升華者在此地試手亦或是說,一方在為另一方示範自己的升華技藝。
斯科特正是被示範的那一方,他從地面上站起,搖晃着頭顱,將被電的混沌的思緒整理清楚。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隻白皙纖細,但卻極其堅固有力,宛如玉石鍛鑄的手。
「大人.你這真的是第一能級的出力嗎?」
伸手,與那隻手掌相握,斯科特苦笑着借力起身,對一臉不好意思的伊恩道:「直接攻擊人腦電磁訊號的雷系升華技藝.如果不是我最近自學了生物學,稍微有點概念防禦了一下,恐怕那一下就足夠把我腦袋燒焦了!」
「你自學的東西也太多了。」
白髮少少年吐槽道:「是不是又在熬夜學習?給我好好休息啊!」
「而且,我掌握了力度,剛才那一擊絕對沒有超過第一能級的上限。」「嗯我知道。」…
斯科特此刻完全清醒了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伊恩:「親身體會之後,我已經能理解這個技藝的關鍵了.這一次雷擊的威力並不大,但卻非常細膩,頻率也非常奇妙,可以干擾身體的神經信號,即便是再怎麼強壯的人,被這雷擊命中後,都會麻痹抽搐。」
「對不起,大人,我資質比較愚鈍,比不了青潮,你講一遍就能懂還得麻煩您為我示範。」
「什麼話,我為你講課,也是整理我自己的思緒。」
對此,白髮的領主微微擺手,他顯然不覺得為自己的領地主管開小灶算是什麼麻煩事:「而且,斯科特你也別把自己看的太低。」
「青潮的天賦其實也就是一般的好,他沒有習慣正常人的思維模式,必須要將一些問題扭一圈,改造成他劍士邏輯內的東西才能理解。」
「而你,在學習了這麼久後,其實對事物的理解速度並不遜色於青潮,只是你畢竟最近才成為升華者,對升華技藝還不太熟悉。」
說到這裏,伊恩看向斯科特的目光充滿讚賞:「你的精神比我想像的更加堅韌——你可以坦率承認自己的弱項,毫不畏縮地向我說出自己的缺點,並且勇敢學習自己不會的事物。」
「這種向未知事物挑戰的勇氣,以及清晰的自知之明,才是你真正的優點。」
「就像是這次,你察覺到自己的武力可能無法應對拜龍教亦或是飛焰地的暗殺,無法在我離開霞輝領後主持大局,所以想要向我學習雷系的升華技藝——這種決斷,就算有人能想到,但也未必會實施。」
「是大人您說,您服用了新魔藥後,想要試試新能力的效果,我才敢過來問的。」
斯科特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但我還是沒想到,大人您才剛剛得到雷系能力沒多久,就已經這麼強了。」
——那當然,我前世的文明基本上所有的技術都在燒開水,扔石頭和玩電流上了。
「鋼之領主的魔藥,其實還缺了一個金屬控制.我的電磁能力並不是用來放電的,或者說,雷系升華技藝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放電只是最基礎的一種。」
伊恩搖了搖頭,他知道斯科特的意思,對方是擔心自己原本一直都是用水系和土系的源質,又多了雷系,還沒時間適應,就馬上要前往迦南摩爾參加一次大行動。
因為極光泰坦'也是雷系真形,所以斯科特想要用自己當靶子,讓伊恩試試自己的能力,他也順便能學習一下伊恩總結的技巧。
但斯科特卻沒想到,伊恩對電流的熟悉,遠勝過他對水土二系,只需要幾天的時間,他就已經開發出了不少相關的技巧。
直接刺激生物神經的干擾電流是一種,將自己體內金屬磁化加速的飛行技巧又是一個,更不用說單純的磁暴電弧了。…
通過一個多月的研究,伊恩已經將「鋼之領主'的魔藥製作了出來。
淨塵龍的胸殼,在經過超級磁暴鐵塔的純化後,變得只有尋常人頭顱那麼大,而精粹製作成實體魔藥後,便只有***頭那麼大。
是的。土系的升華魔藥,大部分是固體的藥丸亦或是藥片,需要送水吞服亦或是直接埋在血肉裏面,用整個身體慢慢吸收。
淨塵龍的胸殼精粹,表面上,是一顆***頭大小的半透明銀色寶石圓球,圓球中央有着始終不休的雷霆電弧閃動,構成極其明亮的核心,
而再加上鋼翼龍的虹光翼,也就是鋼翼龍的磁化器官精粹後,這顆銀色寶石表層還會瀰漫一層虹色的磁場光弧,能清晰看見寶石不斷變化的磁極和旋轉的磁場。
伊恩將這顆魔藥埋入了自己的胸腔內部,用閃流銀骨架作為承載基礎,緩緩吸收魔藥中的源質結構,在加固了原有的幾個器官的同時,又得到了三個全新的升華器官。
被強化的升華器官是【淨岩晶骨】與銀鱗堅鎧】,因為鋼之領主是雷與地雙系的傳承,故而這兩個較為核心,也和金屬有關的地系升華器官得到了全新的能力。
【淨岩晶骨】升華成了【恆淨晶骨】,強大的生物磁場會以骨骼為核心,包裹伊恩全身,排斥所有可能會侵害他的物質無論是幻象,精神衝擊,毒素亦或是隱身前來偷襲的刺客,都會被恆淨晶骨的攻性磁場察覺並排斥。
而銀鱗堅鎧的強化就很簡單——現在的銀鱗堅鎧可以被伊恩的雷系源質加固,穩定其物質組成,變得更加堅硬了。
新得到的三個升華器官,分別是【閃流電極】【淨塵之心】與虹光懸鱗】。
【閃流電極】是伊恩根據極光泰坦'第三能級的升華器官【織雷網】,輔佐自己的'閃流銀骨架構築的全新升華器官。織雷網是極光泰坦升華者體內特異化的神經與血管,在成為升華器官後,這些血管與神經變成了覆蓋升華者全身上下的網絡,如同毛細血管一樣無處不在,讓他們可以從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爆發出強勁的電流。
伊恩並沒有變成閃光人的打算,所以他強化了織雷網的能力,但只分佈在自己的肋骨周邊,依託閃流銀骨架存在,需要的時候能爆發出更高能級的電流,製造出更強的磁場。
【淨塵之心】就是淨塵龍的發電核心,它的雷系源質器官,因為經過了超級磁暴線圈的精粹,伊恩的淨塵之心製造的源質也變得更加純粹,只是消耗也變得更大。
可有着以太結晶的伊恩缺什麼都不會缺源質,故而這個小缺點被完全彌補。
而【虹光懸鱗】是鋼翼龍群贈送的飛行器官,鋼翼龍正是依靠它才能以以超音速驅動那龐大沉重的軀體,在天穹之上飛行。
非要說能力,它其實也就只有超高速磁懸浮飛行這一個能力.就算是當成防禦也不夠好用,遠遠沒有不動堅城的任何一種防禦能力一半硬。…
但·.它能飛!——
而且飛的很快!
這就爆殺石之領主了——雖然石之領主能操控絕大部分大地物質,召喚一大堆石像巨兵,甚至空手搓城堡要塞,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步兵,怎麼能和高貴的空軍一等人相提並論!
說是如此,伊恩也沒有打算放棄石之領主的優勢.鋼之領主還有一個極之域的額度,他正打算將操控金屬'這個能力補上。
不過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來自迦南摩爾燼燈部的船已經到了瑙曼城,正等待伊恩這位貴客出發。
「大人。」
此刻,斯科特開口,他有些遲疑。
在伊恩好奇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時候,斯科特坦誠道:「我其實還是有點害怕。」
「您說,等你離開後,霞輝領的所有事情都交給我主持.您放心我,但我卻不太放心我自己。」
「有趣。」
伊恩如此評價道:「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真的不放心,難道我還有別的人選不成?」
「青潮.呃,不行,他思維太簡單了。」斯科特想了想,他有些不太確定道:「故影先生和老法爾?尤其是故影先生,他真的是位很聰明的人,如果沒有他幫助我沒辦法自學數學和生物,而他對鍊金術與銘文也相當了解,簡直和大人您一樣博學。」
「過譽了,在專業知識上,我偶爾都得請教故影,我只是學的雜罷了。」
挑起眉頭,伊恩有些明白斯科特的想法,笑了起來:「你是自覺不如青潮和故影,害怕自己壓不下他們,管不住他們啊.也能怪,青潮是第二能級故影的實力不談,他的學識也碾壓你了。」
「其實老法爾先生和羅蘭學士也碾壓我。「斯科特提醒伊恩道:「只是法爾先生很隨和,而羅蘭學士人比較單純。」
「是這個道理。他們都在某方面比你強。」
伊恩找了個石頭坐下來,他示意斯科特也坐在自己旁邊。等到兩人都坐下來後,他道:「可是斯科特,你知道你比他們強在哪裏嗎?」
斯科特搖頭,而伊恩豎起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你有個正常人的腦子。」
「斯科特,你有普通人的思維。」
鐵之民緩緩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伊恩居然給出了這樣奇特的回答。而且,普通人的思維,算是什麼優點嗎?
「普通人的思維,只是一個簡單的說法,簡單來說,就是你理解普通人需要什麼,也能理解領地的運轉與哪些產業息息相關。」
看見斯科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後,伊恩微微點頭,豎起第二根指頭繼續道:「其次,你有政治頭腦。」
「來,斯科特,我考你一個問題.你覺得,養成山民如今這種淳樸好勇性格的關鍵在哪裏?」
嗯.」
斯科特想了想,他回答道:「山民淳樸好勇,是因為只有淳樸好勇,有個體實力,且熱愛部落的人才能當上酋長,才能被大家喜愛。這是群聚理論,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被部落接納,詭計多端卻不勇敢爭鬥的懦夫會被排斥離開,進而孤獨死在山中。」…
「是了。」伊恩滿意道:「推崇勇者,好鬥者與愛家者的政治模式決定了民族性格。那繼續倒推呢?」
「山民以漁獵為主的的生產模式,決定了他們需要強而有力,團結部族的領袖,需要一個爭強鬥狠的老大帶領他們與其他部落爭鬥。」
斯科特逐漸被打開了思路,他有些恍然:「我明白了,這是生產模式決定了政治需求。」
「而山民的生產模式,是因為拜森山脈不支持農耕,只能支持漁獵是了,地緣資源決定生產模式,生產模式決定政治需求,而政治需求決定了民族性格——這也是我們一直以來的改革策略!」
「我們通過農業大樓改造拜森山脈的地緣資源,從最根本之地入手,逐漸改造山民,乃至於整個拜森山脈民眾的生產模式,讓他們貼近我們想要的政治陣營,變成我們想要的性格,變成踏實可靠,勤勞勇敢的新山民!」
被伊恩這麼一點,斯科特立刻感覺思路清晰很多,他幾乎是一瞬間就完全理解了伊恩這一年來的所有工作。
那些看似只是敲打邊角,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改造,實際上是為了從最根本之處解決山民的所有問題!
然後
以此為基礎,改變所有山民的命運與未來!
這些思路,斯科特過去也曾想過,但是從未能自己總結出來。但這已經足夠。
「你已經非常聰明了。」
伊恩雖然心中高興,但還是嘆了口氣:「這個問題,青潮和故影都回答過。你猜猜他們是怎麼說的?」
斯科特搖頭,而白髮少年目光深邃地看向遠方的森林:「他們一個說,山民之所以是這樣的性格,是因為拜森龍神就是這樣的性格,子民隨神嘛——青潮倒也沒說錯,拜森龍神的確脾氣爆,而且沒少和其他龍鬥毆,我從祂記憶裏面看見不少,難怪這龍死的早,基本屬於自找的。」
「至於故影.他說他要研究一下山民的基因,向我要了一筆經費。這傢伙還真的挺會要經費的,真該讓樺黯和他學學。」
斯科特沉默。他有些理解伊恩的意思了。
「青潮代表的是領地內的軍事力量,他帶領的訓練營就是未來霞輝領升華者幹部的培訓營。」
伊恩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而故影是研究院院長,是科研代表。」
「但無論是軍事還是科研,他們本身是沒有任何'目的'的。他們只能為我們的領地和領民服務,他們再怎麼強大,再怎麼聰明,也要為了領地和領民的要求而服務,為解決這兩者的需求而進行自我優化,制定未來發展計劃。」
「青潮和故影根本想不到這一點。他們不知道普通人需要什麼,需要學習什麼.但你不同,斯科特,你很清楚普通人需要的是什麼。」
「我看過你處理西方沼澤地的開荒策略。多少開荒者搭配多少護衛隊,開荒前派遣青潮和其他騎士去驅逐危險魔獸,聚集地的防禦設施分佈,聚集地內部的醫師和藥物儲備,以及開荒者內部管理的規條這些設計的都很好,堪稱完美。」…
「你不覺得,這就是一種力量嗎?知曉人們需要什麼,並且能解決問題,是相當厲害的能力!」
「我」
斯科特張開口,他最後只是小聲道:「我只是以前見過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才不想讓這些事情再次發生.
他的心中閃過杜鵑花的香味,還有一瞬間的刺痛和傷心。他不想要再來第二次。
「是了,你還有同理心。」伊恩笑道:「真正的同理心,會行動,去改變的同理心,而不僅僅是刺痛一下就假裝看不見——這也是很罕見的能力。」
「第三個優點——你是非常罕見的,能理解什麼叫做社會的人。」斯科特正坐。
說實話,如果不是伊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出眾。他明明只是一個凡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優點?
「我看見最近這段時間,你決定放緩資源出口,放緩各種商品的生產,並轉移相當一大部分資金到教育上。」
伊恩認真地看向斯科特他平靜道:「我那時直接同意了你的決策,但現在,我想要聽聽理由。」
「.因為需求是有極限的。」
斯科特沉默地思考了一會,然後才緩緩開口:「無論是山民那邊對霞輝領鐵製農具,各種煉金產品的需求,還是西部戰線對煉金鍍劑以及各種光棱,磁暴武器的需求,都是有極限的——只要戰爭還在,訂單就不會少。」
「但反過來說,戰爭結束,訂單還會有嗎?還會這麼源源不斷嗎?」
「我們擴大化生產線,固然能在第一時間賺到一大筆錢,也能迅速吸收領地內那些沒有工作的移民,他們經過簡單教育後會很快學會如何製作這些產品,領地能很快回收大量資金。但沒有訂單後,這些煉金工坊,都會破產吧?那時候失業的人會有多少,還來得及轉型嗎?」
說到這裏,斯科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咬牙道:「我曾經的鄰居是採藥人.我知道,有一年採藥人把山里所有容易採摘的草藥都摘完了,沒有留下哪怕是一點種子.結果第二年,草藥就變得極其稀少,根本摘不到。」
「那一年簡直就是災難,很多人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很多人需要別人接濟.整個城市都在哭泣。」
「所以我就明白,哪怕是漫山遍野的草藥,也得留下點種子,才能今年割一茬,明年繼續割一茬。」
「賺一時的快錢,對我們來說有什麼意義?有農業大樓和霞輝草,走出糧災的陰霾,領地是絕對不會缺錢的。」
「戰爭結束後,訂單就會消失,我們盲目擴大生產,就像是割草藥的人不留下種子——而教育就是培育種子,讓來年的草藥變得更加優質的過程。」
「大人,我就是這麼認為的我們現在已經是領袖而不是普通人了,所以我們需要的是未來和未來領民的就業.而這就需要解決教育,醫療,交通,生育和住房的問題。」…
「後兩者在霞輝領比較簡單,地足夠,而且大家都願意生孩子。」
「交通這方面需要山民那邊配合修路,但問題不大,醫療這方面有煉金藥劑也能解決,所以最根本的還是前者。」
「我們的目的不是盈利賺更多的錢,那是商人的思維,我們是統治者,需要保證的是讓經濟循環可以持續下去,然後憑藉良好的經濟循環帶動根基,提升受教育人數,提升領地民眾平均素質。」
「這就是我認為應該暫緩生產擴大,將資金投資到教育方面的理由。」啪,啪,啪。
伊恩鼓掌。
在鐵之民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都快亮起來,臉發紅如燒紅鐵塊的時候,少年才輕笑道:「你覺得青潮和故影想得到這一層嗎?」
「做不到的!」
伊恩誇張地搖頭,他嘆息道:「青潮根本沒有經濟頭腦,而故影只會向我要經費——老法爾能管人事,但是他沒有教育為重的思維模式,而羅蘭更是理工男,他對人類漠不關心,更在乎他的工程基地。」
「是的。進行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和教育,再加上慢慢來的產業升級,才是維持領地就業,稅收與經濟循環的最好辦法——也是為未來長遠生產的擴展做好基礎。」
從石頭上站立起身,伊恩抬起頭,看向天空。「斯科特。」
他淡淡地說道:「我要的領地和領民,不是一群原始的山脈部落,一座看似繁華卻吸食人們骨血的大城。我不要一群無知的盲玀,不要只會贊同我決策的應聲蟲。」
「我要的是一群有自我思考,有獨立人格,經受過高等教育的領民,我要的是一整套高等實驗室,裏面有最先進的教育體系教育出來的學者,我要的是一群衣食無憂,可以支持我做任何事的自由人,以及他們生活的最先進,最繁華的大城。」
「我要他們的頭腦。我要他們的財富。我要他們的生命與未來,用來鑄就我的夢想。」
「斯科特,你能明白嗎?」少年回過頭。
斯科特看見了那雙眸子。
和九年前一樣,那雙閃爍着水青色光輝的眸子。
比起那完美如藝術品般的容顏,比起那強大到足以影響周邊自然靈能場域的力量,斯科特在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仍是那雙眸子那雙始終如一,璀璨如太陽,絕不茫然也絕不猶豫的眸子。
與那雙眸子對視,斯科特的身軀有些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激動。——伊恩是非同尋常的——
他從九年前就明白,自己居然有幸找到了可以追隨一生,永遠不會後悔的人。
一位可以讓凡人不再是凡人,讓凡人也可以綻放光芒的賢者。「我明白。」
所以,鐵之民站立起身。他面對自己的領主沉聲道:「大人,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
「不要太有壓力,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什麼想法就去做,我相信你,就算是錯了也原諒你。」…
面對突然非常嚴肅的斯科特,伊恩有些好笑地擺了擺手:「咱們又不是那種犯錯了不原諒的高壓組織,我能信任的人很少,當然允許你們犯錯——我自己都會犯錯呢。」
「就好比是這次,斯科特你向我請教雷系升華技藝,需要自己親身承受一次攻擊才能學會.有很多東西,不犯錯是無法理解。」
「有些時候,就得這樣學習,承受生活的攻擊,才能學會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
生活的攻擊。
斯科特咀嚼這這個詞彙。
直到伊恩離開霞輝領,前往瑙曼城搭乘那艘前往迦南摩爾的大船時,他還在思考這個詞彙。
是啊。生活無時無刻都在攻擊所有活着的人。自己就是被生活一次次攻擊,才逐漸學會了現在的性格。
不想讓老人沒有藥物,無助突兀地死去。不想讓人們被魔獸襲擊,因意外失蹤。不想讓人們再次被戰爭侵擾。
生活的每一次攻擊,都在催動夢想的成型。
為了讓所有人都能平安的生活,他還需要做很多事情。
「大人並不是專門想要做這個——只是他的夢想,需要一個富裕的領地,一群衣食無憂,受過教育的人。」
斯科特站在市政廳頂層辦公樓的窗旁,他凝視着伊恩的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夢想,但那肯定就是如同奧法道途那樣,可以改變世界的宏偉之物。」
「而我能幫助他。」
伊恩總是忙碌。伊恩總是有許多事情要做。他總是從一地走向另一地,總是不能休息。所以,斯科特也不能停下來。
為了伊恩的願望,為了能改變世界之人的願望。為了先驅的願望。
——是了。我終於明白。他想。露出微笑。
——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跟隨他去改變這個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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