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24章 伊恩借天雷

    大雨傾盆而下，雨點激烈地擊打樹林的枝葉，令樹冠抖動，發出喧譁的潮聲。

    南嶺的山地間登時被一片濃密的雨霧充斥，朦朦朧朧的濕氣在林間與大道間交錯蔓延。

    「這雨可真不是時候。」

    看見這場雨，蛇岩不禁有些煩惱，雖然有豪雨的遮掩，他們的行軍會更加隱蔽，不會被來安城的火炮命中，但反過來說，他們的行軍速度也會受到影響。

    要等雨水停下再進攻嗎？

    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卻不知道，早就在一小時前炮鳴時，便有一隻部隊出發。

    他們的目標，正是山民部隊的輜重！

    因為南嶺山間道路狹隘，兵力無法有效展開，山民輜重部隊位於山民部隊的後方，他們運載着糧草和鎧裝的補給，以及營寨的零部件，行動不可能跟得上大部隊——但這並不代表它的戰鬥力弱，實際上，任何輜重部隊都是有一定戰鬥力的，還有幾個小隊作為側翼保護它。

    但突襲小隊更是菁英。

    山地區域，一隻一百五十多人左右的輜重部隊正在緩緩前進，旁邊還有兩隻大型駝鹿魔獸護衛，巨大的岩角宛如樹冠般高聳，有着眾多分岔，而超過三米高的龐大體型令它們也可以拖動諸多貨物。

    「這雨讓路變得泥濘太多了！」輜重部隊的一位軍官看着天上傾盆而下的暴雨，不禁搖頭：「甚至很難分辨方向。」

    「咱們這的天氣不就這樣？」另一位軍官不以為意道：「更大的雨又不是沒見過……大風暴那年，雨水順着山坡衝下來，差點把部落沖沒了。」

    「這倒是。」軍官對此並不感到奇怪，畢竟南嶺的天氣就這樣，什麼時候下雨颳風都很正常。

    但即便如此，輜重部隊的前進速度也不可避免地大大降低了，泥濘的地面踩下去，假如鞋子不夠緊，甚至可能會只把腳抽出來，而靴子陷在泥地中。

    車隊的輪子在潮濕的泥地道路上幾乎不是滾動，而是被駝獸和魔獸的力量強行向前拖動前行。

    山民部隊對進攻來安城這件事沒有任何排斥——不僅僅是因為那是聖地，更是因為來安城的富裕，雖然之前已經有山口和堅谷兩部外帶一個懸峰部提前劫掠過了，但他們不是已經都被那位新領主殺了嗎？

    既然如此，來安領的財富應該都還在城中，而那位領主更是花了不少錢重建，這下指不定能搜刮更多！

    指望這些山民真的有什麼崇高的民族主義精神顯然是不現實的，實際上，他們就連惡臭的民族主義精神都沒有——他們根本沒覺得自己的叛亂是真的為了什麼『重建龍神之國』『再造群山聯邦』，所有人都清楚的很，他們不過是飛焰地和帝國鬥法間的一次道具，在大國爭霸間，他們這些原本就很難活下去的人，必須要為了糧食和未來付出最珍貴的一些東西。

    比如生命。

    所以，在生命結束前，他們必須要儘可能地獲取財富，掠奪自己想要的東西，所有叛亂山民都得到過首領的允諾，如若他們攻下來安城，便允許劫掠三日。

    所以，這支隊伍氣勢正足，那正是對財富的貪婪和對功勞的渴求凝聚而成的力量。

    但是，就在輜重部隊繼續前進時，突然地，為首的那位升華者軍官似乎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滋滋……

    他有些聽不真切，但是在雨霧瀰漫的黑色叢林間，似乎的確傳來了些許電流竄動的聲音。

    「有情況！」

    作為升華者，軍官自然不可能忽視這種怪異的徵兆，他立刻抬起手，大聲呼喝：「原地防禦！」

    他如此說道，這已經是相當快的反應。

    可還是遲了。

    因為黑暗的樹林間，突然亮起了一道道青藍色的電光。

    轟隆！

    ！

    空氣勐地一炸，肉眼可見的雷霆電弧從山林的兩側朝着輜重部隊抽打而去，一道道耀眼的電光噼落在每一個驚愕的山民士兵身上。

    ——噼啪，滋啦！

    一時間，輜重部隊最前端的部隊就像是被一顆雷霆炮彈命中那般，人員四散飛開，其中受傷不深的只是在泥坑中翻滾，通體漆黑，但還未死，能掙扎着站起身，想要搞明白是什麼玩意攻擊了自己。

    而那些受到磁暴直擊的，已經原地變成了焦炭。

    嗡嗡嗡——一道道青藍色的電光亮起，巨大的黑影浮現在朦朧的雨霧中，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那是一台台壯碩的動力鎧，足足有兩米七高，由墨綠色的甲片包裹，身體兩側有兩條『i』形的磁暴發生器，而駕駛員通過一個類似潛水頭罩的厚實觀測鏡觀察外界。

    青藍色的電光在發生器旁閃動，綿密的雨水令電流都融化般傾瀉在地，激發出了大片大片的帶電霧氣。

    然後，幾台動力鎧便開始衝鋒！

    「攻擊！攻擊！」軍官立刻指揮部隊還擊，登時連綿不斷的子彈發射聲響起，彈雨正如同現在的傾盆大雨，傾瀉向這些動力鎧——但它們全部都被外層的甲片彈開，甚至無法在上面留下哪怕是一點印記。

    「防衝擊甲片？！哪來的銘文匠師把以太武裝用的東西裝到動力鎧上？！」軍官看見這一幕，登時大驚失色，為匠師驚人的財力吃驚，也是為敵人的可怖防禦力感到驚恐：「必須使用重火力——升華者也得上！隨我衝鋒！」

    他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肉眼可見的疾風纏繞在武器上。

    防衝擊甲片的防禦力與煉金爐心有關，這些動力鎧不是鎧裝，裝載的煉金爐心也肯定不大，以軍官的力量，足以破防並對其中的駕駛員造成致死傷害了。

    但是，卻又一個迅捷的身影竄出，帶起一道流暢的濤濤劍光。

    「你的對手是我！」

    青潮大笑着向前急奔，他的身影之前隱藏在磁暴鎧甲巨大的體型之後，就是等山民軍官想要阻擋磁暴鎧甲的那一刻！

    他手持雙劍，家傳的海裔長劍與尹恩贈予的移風長劍在雨霧中亮起光芒，流光帶起一道道不斷改變軌跡的殘影，藍發劍士整個人就像是一根離弦利箭朝着山民軍官射去。

    山民軍官怎能想到還有這樣一位高手伏擊自己？他還未來得及呼吸，只能強行提劍格擋。

    但他的格擋被青潮急速刺來的一擊左手劍阻攔了瞬間——而劍士的右手劍已經從側方斬下。

    雨中的海裔長劍仿佛激盪着洪濤，它輕而易舉地帶着一道長達數米的水刃從軍官的左肩斬入，然後將其直接一分為二，讓這位倒霉的山民軍官身死當場。

    這便是白刃戰——一瞬之間，既決高下，也決生死。

    青潮雖然被尹恩戲稱為第二級的普通天才，但能在尹恩口中被稱之為天才，又怎麼可能真的普通？

    這位家境不好也沒有受過什麼教育，僅僅是憑藉苦練的軍用劍術便能抵達第一能級巔峰，有魔藥就可以抵達第二能級的升華者，過來對陣一些僅僅是依靠血脈的山民軍官，當真是降維打擊。

    「第一顆首級。」

    青潮收劍，他甚至沒有太在意自己斬殺的軍官，只是默念一個數字，這是他當年傭兵的習慣——因為他還有另一個目標，也即是那兩頭已經因為指揮者死去開始發狂的駝鹿魔獸。

    「馬上就是第二顆第三顆。」

    他露出笑容，沒有任何遲疑地向前踏步——登時，劍士又化作一道水中的霧影，朝着山民部隊飛撲而去。

    與之同去的，還有五台磁暴鎧甲。

    以青潮為首，磁暴鎧甲為主力的衝鋒，徹底將山民輜重部隊最開始第一波反抗也是唯一一波反抗碾碎了。

    雷霆在隊伍間縱橫，但是卻無法傷害這些磁暴鎧甲本身，而青潮驚險地在友軍迸射的電弧中穿梭，每次劍光亮起，都能擊殺一個又一個想要反抗的山民士兵。

    無人能擋。

    他們撞碎了護衛輜重的前鋒，然後如同一頭頭憤怒的蠻牛一般將那些補給，糧草和營地零件全部都踐踏地粉碎，而魔獸駝鹿本想要與磁暴鎧甲對撞，但一道劍光巧妙地划過它的脖頸，一顆碩大的鹿頭就這樣跌落在地。

    與此相對的，磁暴鎧甲巨大的目標吸引了幾乎所有火力，他們揮動着雷霆長鞭，抽打糧草補給，電光閃爍間，一場發生在暴雨中的火災便將所有的食物都化作焦炭。

    大地在顫抖，雷霆在縱橫。

    而在剩下來的山民部隊終於在另一位軍官的指揮下聚集在一起，準備展開真正的反擊時，磁暴鎧甲和青潮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打了就跑——這便是尹恩為他們指定的策略。

    只打猝不及防的第一波，能破壞多少補給就破壞多少補給。

    他們需要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突襲山民的補給部隊，讓對方不得不儘快攻打來安城，與來安城決戰！

    「輜重部隊被襲擊了？！」

    當蛇岩率領的山民本部知曉這個消息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

    雨天讓傳遞消息的節奏都變慢，削瘦的酋長滿臉不可思議：「你是說，一個升華者帶隊，帶着五位穿着升華鎧甲的騎士，就把輜重部隊徹底擊垮了？」

    「這怎麼可能！他們可是有三個小隊的武裝人手！結果就被六個人給衝垮了？」

    雖然嘴巴上是這麼疑惑，但實際上他卻明白，這很正常——為首的那個升華者劍士顯然有點厲害的過頭，而那全新的，來安領出現的新武裝磁暴鎧甲威力在雨天也大的驚人，很多士兵其實並沒有被直接電死，而是被磁暴鎧裝爆發而出的電流麻痹休克在地。

    有的人淹死在了泥漿中，有些人被鎧甲踩死，有些人被補刀……死在這些奇葩方面的人數量，比直接被電成焦炭的人要多四五倍。

    蛇岩心思電轉，他不蠢，立刻明白這是來安城那位新領主意圖催促他對來安城發起進攻的陽謀——摧毀了輜重後，無論如何部隊的軍心都會遭到打擊，而營寨與補給都會受到影響。

    哪怕是他們在峽口的營地中還有補給可以送過來，但那也需要時間……更不用說，之前能襲擊一次，對方還不能襲擊第二次嗎？

    蛇岩雖然不知道自己部隊的行軍路線是如何被預測的，但哪怕就是猜他也得將其視作現實進行推演。

    這是陽謀。

    他必須立刻發起攻擊，因為再這樣下去，等到士兵們真的要為了口糧發愁時，蛇岩也不可能再像是現在這樣掌控這支軍隊。

    潰散的山民不僅不可能擊垮來安城，甚至可能反過來被來安城擊垮！

    「全體都有，目標，來安城！」

    沒有絲毫遲疑，他用最大的聲音宣佈，並要求傳令兵將他的口令傳遞給全軍：「既然敵人讓我們沒有糧，那我們就把他們都殺了，搶他們的糧自己吃！」

    「來安城的糧食，就是我們的糧食！」

    口中如此勉勵着自己的部隊，蛇岩已經坐進自己的鎧裝中。

    隨着訊骨被接駁，墨綠色的飛焰地第五代陸戰鎧裝從運輸車上站起，然後以一種人類難以理解的迅捷姿態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隨我進攻！」

    士兵們的恐慌被鎧裝驅散了。

    ——是啊，就算來安城偷襲了輜重部隊又如何？這不是正代表敵人害怕我們嗎？

    只要他們對來安城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轟隆隆……

    天空之上，烏雲滾滾，一道道粗大的電弧在劇烈的轟鳴聲中流竄翻滾，卓顯着自然的偉力。

    來安城塔樓頂端，尹恩眯起眼睛，注視着遠方閃動的些許劍光。

    「看來青潮反倒是最穩定的那一個。」他喃喃自語，反而笑了起來：「山民的指揮官居然是個聰明人，雖然說是全面進攻，但實際上還在非常穩健地向前推進——假如我真的只是打算趁着隊伍在雨中行軍，集中軍力進行突襲的話，那面對這樣的陣列只能無可奈何。」

    「但這一次不一樣。」

    少年抬起頭，在身後斯科特和來安城民兵不可思議的眼神中，抬起手，指向天空：「因為天也在幫助我們。」

    「看。雷霆將會是我們的武器！」

    隨着尹恩一指，遠方的天空中，突然一道雷霆炸裂，從半空中噼落，朝着極有可能是山民部隊的區域砸去。

    轟隆！一道閃耀的直線出現在天地之間，照耀了漆黑的世界同時，也刺動着所有人的心靈。

    顯然，引雷器已經開始發揮效果。

    不僅一條。

    雷管光交織着落下。

    對於那些正在行軍的山民部隊來說，這一切都像是噩夢一般難以置信。

    但是對於來安城而言，這一道順着自己領主的指引而降下的雷光，簡直如同神跡一般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