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8章悲哀
花婆子從明雅的奶娘那裏知曉此事,便和明菲說了:「四姨這是許久沒機會欺負人,手又癢了呢。//無彈窗更新快//論起來,當初她的飾可比二姨好多了,自己不爭氣,全被人算計了去,這會兒又來算計自家人。這就叫對着外面慫,對着自家狠。」
明菲笑道:「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覺着此次機會難得,自然要千方百計地出頭,恨不得一亮相就將所有人都壓了下去。哪裏管得旁人的死活?媽媽去幫我把二姐請過來。」
花媽媽去時,明雅正愁兮兮地坐在桌前翻飾盒。她當初嫁得早,雖然外面風光,但是嫁妝並不豐厚,僅僅是過得去而已,真金白銀的多,鑲嵌珠寶的少。
後來蔡國棟從登州送回來的一盒珠子,她也沒捨得拿去鑲嵌,想留着將來給興哥娶媳婦用。那水晶鸚鵡金釵和玉蟬耳墜還是三姨娘為了她上京特意為她準備的,這回倒好,被明姿這一強搶去,剩下的都是些尋常金銀飾品,小地方還戴得出去,只怕進了京後就會被人笑村。
明雅的乳娘見花媽媽去了,忙起身去拉花媽媽,快言快語地道:「老姐姐來得正好,這後日就要到京城了,我們奶奶正愁不知該穿戴什麼才好,幫我們奶奶拿拿主意。」
花婆子略略掃了明雅的飾盒一眼,但見款式老舊,數量也不多,便矮子裏選高,幫着挑了一股蝴蝶金簪來,笑道:「這個別致。」
那卻是當初三姨娘剛懷上明雅時張氏賞的,後來明雅出嫁,三姨娘又把它給了明雅。明雅覺着做工雖然精細,但始終老舊了,就是平常也很不喜歡戴,當下便默默地將它接過去端詳半晌,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問花婆子:「媽媽可是有什麼事?」
花婆子笑道:「我們奶奶請二姨過去一敘。」
明菲這裏命丹霞將自己最好的幾件飾挑出來,專用個烏木匣子裝了,放在桌上給明雅挑選。丹霞笑道:「左右這幾件都捨得了,奶奶為何不全數拿出來給二姨挑選?看上什麼便是什麼,豈不是更好?」這樣半藏半露的,只怕明雅還會覺得不夠誠心。
明菲道:「都是一樣的姐妹,我不過是僥倖有夫人留下的嫁妝,又僥倖嫁給大爺,才會這許多稱心之處。我若是全都拿出來,反倒是顯得我顯擺了。這便是我最好的,二姐姐一看就會知道。」
丹霞笑道:「奶奶也忒細心。」又見明菲也將那套海螺珍珠的飾放進去,便勸道:「奶奶,這個也要……?若是不小心壞了,可是連修補都沒法兒修補。」
明菲笑道:「二姐姐性子隨三姨娘,哪裏會出錯。」說不定,明雅根本手都不會伸。
不多時,明雅進了屋子,笑道:「三妹找我有什麼事?」
明菲也不和她多話,直截了當地將烏木盒子推到她面前:「四妹妹做事欠妥,誰出門會帶這許多好東西?都是圖方便,選幾件貴重的見客就好的。二姐姐可憐她,不忍心讓她難堪,但叫你自己為難。幸好妹妹聽花媽**話,多帶了幾件飾應急,二姐姐若是不嫌棄,便選些去應急。過後還我也是一樣。」
明菲說話好聽,明雅心裏受用,便笑道:「不瞞三妹妹,我正愁呢,又不好去問她要回來,只怕她又哭鬧,丟了大家的臉面。有待就這樣算了,又怕爹爹說我難得去一趟,也不收拾齊整些,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果真如同明菲所料,明雅並不選那最貴重的,對那套海螺珍珠的飾不過欣賞讚嘆一番就放到了一旁,就是玉簪之類的也不要,只選了一套鑲紅藍寶石的赤金頭面。
她的乳娘極力攛掇她選那套羊脂玉的:「奶奶選這個罷,這個最襯您。」
明雅搖頭道:「我就拿這個,省得興哥手多,一不小心掉到地上去摔壞了多可惜。」說罷高高興興地和明菲道過了謝,捧着飾回房去了。
丹霞笑道:「以前和奶奶見着二姨幾次,只覺得她脾氣好,可沒想到她這麼老實。」
花婆子道:「這也不算是真的老實,而是知道分寸。」又笑:「奶奶,您瞧着,待到那一日四姨見了,必定還要罵二姨不老實,把好東西私自藏起來了。」
明菲道:「只要把她安安靜靜地送到老爺手裏,我就燒高香了。這些都是小事情。」
這一日,因當天便可進京,眾人便起了個大早,各各收拾衣衫頭,務求精精神神地進京。明姿左妝右扮,將從明雅那裏霸來的頭釵耳墜統統戴上,一掃往日的低調簡樸,打扮得光光鮮鮮,神采飛揚地下了樓。
明雅和明菲早有心理準備,視若無睹,該怎麼就怎麼。潘氏卻是皺起了眉頭,使人將明姿叫到一旁去說話。大意是這不過是尋常,她一個寡婦卻打扮得如此艷麗張揚,落到御史眼裏,會影響蔡家的名聲,對她自己也不好云云。
不多時,明姿怒氣沖沖地上了樓,再下來,便褪去了水晶鸚鵡頭釵和玉蟬耳墜,換了一根樣式普通的金釵和一對金丁香。潘氏這才滿意了,吩咐眾人上車趕路。
明姿卻又挑着話頭說明菲和明雅:「真是沒見過如此惡毒的人,還不如一個外人那般關心我。旁人尚且知道勸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我這兩位親姐姐卻都裝聾作啞。這是特意要讓我被爹爹一看見就生了厭惡之心吧?」
她們說了她會聽麼?根本不會聽。明菲和明雅對視一眼,懶得理睬她,只抱着孩子逗弄。明姿討了個沒趣,才算是又安生下來。
車行到半路,突然停下,王天保飛也似地朝明菲三姐妹的車跑去:「大*奶,大舅爺來接我們來了。」
明菲將窗簾子拉開一條縫往外看去,只遠遠看見蔡光庭的一個身影。他正和族長輩行禮問候,看着卻似乎是比從前胖了一些。
不多時,車隊又開始啟動,蔡光庭策馬來到明菲的車前,兄妹二人隔着車窗笑成了一朵花。蔡光庭變戲法似地從懷裏摸出一隻精緻的竹蜻蜓遞給興哥,一隻撥浪鼓遞給舒眉。
明菲一看到那撥浪鼓就想笑,舒眉童鞋早就對它不感興趣的了,果然舒眉接過去皺着眉頭看了一眼,甚至懶得晃一下,隨手就扔到了興哥懷裏。興哥低頭想了想,萬般不情願地將竹蜻蜓遞給舒眉,舒眉果然毫不客氣地接了去,朝他呲牙笑了笑,淌下一串晶瑩剔透的口水。
興哥見她笑了,便忘了自己的委屈,立刻高興地拿着撥浪鼓去逗她。
「興哥這孩子可真大度懂事。」蔡光庭看得笑起來,「興哥來和舅舅騎馬麼?」
興哥害羞地紅了臉,抬眼看看蔡光庭,又看看明雅,見明雅神色嚴肅,便垂下了頭。明菲摸摸他的頭,笑道:「男孩子想騎馬是好事兒啊,想去就去,記得謝謝舅舅。」
興哥仍然不敢動,渴望地望着明雅,明雅嘆了口氣,笑着將他舉到窗邊遞給蔡光庭。蔡光庭立刻將他捂進大氅里,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大笑着騎馬走了。
舒眉急得哇哇大叫,明菲笑着將她摟進懷裏:「你還小呢,再大些才能騎馬。」又勸明雅:「二姐姐你別太拘着興哥,他已經夠好了。」
明姿淡淡地道:「正是呢,看看人家這丫頭教得多野?興哥卻像個女孩子似的。」
一個人活到不管什麼時候都非得用難聽話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那便是真正的悲哀。明菲簡直懶得理睬她,和這種人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口水。
明雅心裏也有氣,直接把臉側開裝沒聽見,轉而同明菲道:「我以後一定注意。」
好容易到了蔡府,滋潤了許多的陳氏帶着涵容、蔡光耀、蔡光華等人親在垂花門前接着眾人,又是好一番熱鬧激動。明姿紅着眼,含着兩泡淚,四處尋找蔡國棟的身影,卻沒見到,便隨手扯過蔡光耀:「爹爹呢?」
蔡光耀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年,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禮,道:「爹爹還在官署里辦公,尚未歸家。」
對着陳氏肯定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明姿的淚立時收了回去,淡淡地立在一旁看眾人見禮問好。
明菲則扯了涵容在一旁,悄悄問道:「怎麼不見明玉?」
涵容將已經扯作一團的賢哥和舒眉分開,朝明菲眨了眨眼睛,用周圍人都能聽得見的聲音道:「六妹妹身子有些不妥,母親怕她將病氣過了客人,所以讓她歇着,不要出來。」
明菲心裏有數,這是已經動了。
潘氏果然關心,忙道:「明玉什麼地方不舒服?請大夫來瞧了麼?若是不怕吵,我們這裏瞧瞧她去。還有明珮也是,不能出來見客,我們也得去瞅瞅。」
蔡光庭便與蔡光耀一道引了男客們自去招待,陳氏推辭不掉,也領了眾女眷一道入了內。先去看明珮,明珮已經是大姑娘了,氣質風度與從前相比起來,可以說是完全的蛻變。看到眾人進去,她雖然害羞,行為舉止卻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得到了眾人的交口稱讚。
四姨娘得意之餘,感激地看着陳氏笑。陳氏怡然自得,只小意扶着潘氏,着意奉承,對着眾親眷談笑風生。
明姿對明珮房裏的裝飾已是嫉妒得不得了,見到明珮這樣子,更是把帕子都撕爛。
陳氏將她的神色盡數收在眼裏,淡淡地掃了那兩個婆子一眼,那兩個婆子一凜,即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牢牢盯死了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