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顧明愷略微沉吟了一下,吩咐司機。
司機立刻將車停在了路邊,只不過,他是要送顧局回局裏開會的,也不知顧局這突然讓停車,是要耽擱多久,會不會誤了會議啊?
顧明愷的長指在膝蓋處輕叩了兩下,轉而又對司機道,「正好我們中午也沒吃飯,正好,進去吃點東西再回局裏。」
司機微愣的功夫,顧明愷已經推門要下車了,司機連忙跟下車去,在顧明愷旁邊提醒道,「顧局,下午的會……」
「給陳秘書打電話,讓他把下午的會推遲,我晚會兒再回去!」
「哦,好,好的,顧局!」司機一看,顧局都這麼吩咐了,連忙給陳秘書打電話去了。
顧明愷走進飯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口位置的兩個人,蘇色在看菜單,一邊看着,兩個人還在融洽的說着什麼。
於是,顧明愷沒有半分遲疑的向着蘇色那桌走去,在蘇色身旁站住,開口,「色色?」
蘇色正和紀毅說着話,話說到一半兒,忽然感覺到隱約的壓迫感,剛要轉頭看去,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叫着她的名字。
是顧明愷?
蘇色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怎麼會這麼巧?
她一和紀毅哥出來,就碰上顧明愷?
蘇色轉過頭去,微蹙着眉頭看着居高臨下站在自己身旁的顧明愷,還沒等張口說什麼,顧明愷卻已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和司機中午沒吃飯,剛好在附近,就隨便找了這家飯店,沒想到這麼巧,你也在,那就一起坐吧!」
說着,顧明愷已經很有主人家的范兒,徑自拉開蘇色身旁位置的椅子,坐了下去。
這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市中心飯店裏,蘇色並不想不顧形象的和顧明愷爭吵什麼,是,平時不顧形象的事她做得不少,但是今天紀毅哥在,她不想那麼歇斯底里的。
可是,顧明愷剛剛那話,還是讓蘇色覺得很可笑,他剛好在附近,又沒吃中午飯,更是恰好找了這家飯店,於是就碰上了她……
他和她到底是多麼的有緣分,才能恰好有這麼多的巧合?
為什麼,她和他結婚幾年,她從來沒覺得,他們之間那麼有緣分呢?
顧明愷到底在玩什麼,蘇色是不知道的,不過今兒這麼巧合的事,她猜八成是顧明愷也派了眼線跟着她,知道她跟紀毅哥出去,就立刻匯報給顧明愷知道了,然後,就有了之後一系列的巧合……
司機給陳秘書打完電話,推遲了會議之後,進飯店找到顧局,發現顧局都已經坐在太太那桌了,也只能是尷尬的走過去,更加尷尬的在太太朋友身旁的位置上坐下。
蘇色隨手將菜單遞給顧明愷,掃了一眼落座的司機,才對顧明愷說道,「我們已經點完了,你想吃什麼,點菜吧!」
司機接下顧太太那一記眼神,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繃着膽兒,裝不存在。
顧明愷的出現,倒並沒讓紀毅覺得尷尬,他一直是從容的坐在那兒,臉上的神情溫和。
「哦?已經點了什麼?」顧明愷接過菜單,翻了開來,並且問向蘇色。
蘇色不會不知道顧明愷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看,顧明愷今天這頓飯,到底想怎麼吃,於是,她把打了對號的餐單放在了顧明愷的面前,讓他自己看。
顧明愷似乎大有演戲演全套的想法,真的是拿起餐單仔細的看了起來,掃了一眼已經點的菜之後,對蘇色說道,「色色,我看點的菜都是咸辣口味的,你不是愛吃酸甜口的嗎?那我點兩道酸甜口的菜。」
顧明愷一邊說,已經拿起了筆,在餐單上勾畫了兩筆,然後看向紀毅,「紀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色色平時不怎麼吃咸辣口味的菜,我估計今兒是色色請紀先生吃飯,應該按照你的口味來的,但正好我在,就自作主張了。」
紀毅搖搖頭,「沒關係,我不介意。」
此時此刻的蘇色,真的很想為顧局長拍手鼓鼓掌,嘖嘖,瞧瞧顧局長這丈夫做的多麼稱職,還真是處處為她着想啊!
她都忍不住覺得,自己是一個倍受丈夫寵愛呵護的幸福妻子了,感覺之前她向紀毅哥訴苦說的那些關於婚姻,關於愛情的不幸福,都像是她在無病申銀一樣。
可是,蘇色也真的很想對顧明愷說一句,她和他之間,不是他演這麼一天,沒有多少感情,沒有多少愛情的婚姻本質就會變了的,除非,他演的不是一天,而是永遠。
不過,妄想忙碌的顧局在婚姻這場戲中上演永遠,她已經不是那麼天真的傻女人了。
年少輕狂時,不是沒做過傻事,執着的追到顧明愷不就是她乾的最傻的一件事嘛,但是現如今,在這場婚姻中,磨去了一切的她,早已經看透了,也傻不下去了……
顧明愷將餐單遞給了服務員去下單,等待上菜的時間裏,顧明愷像是聊天一樣問蘇色,「色色,今天和紀先生去了哪兒?書店嗎?」
顧明愷的觀察力的確很敏銳,他只是淡淡的掃了掃,就看到了蘇色放在地上的一袋書。
蘇色懶得對顧明愷說什麼,就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他。
「買了什麼書?其實,下次如果你想逛書店買書,讓我陪你就可以,你下次提前跟我說,我就安排時間陪你,嗯?」
顧明愷說着,視線看向了紀毅,「紀先生的腿走路不方便,色色,這種事還是儘量不要麻煩紀先生了!」
顧明愷的語氣聽起來平淡,但是矛頭是直指紀毅的,顧明愷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三言兩語貶損一個人的本事可謂是練到出神入化的本事了,像他現在這種地位,說什麼話哪還至於帶髒字,他可以不帶一個髒字,讓人抬不起頭來。
紀毅早就說過,他的腿是從小落下的殘疾,這麼多年,試圖利用他的腿來貶損他,或者是帶有色眼鏡看待他的人,並不是沒有,所以,他是真的已經習慣了。
顧局,不是第一個!
如果可以做一個健康人,誰希望自己是殘疾人,可是老天讓他的腿落下了殘疾,他除了坦然接受,還能怎樣?難道他要怨天尤人,讓自己陷在痛苦中,一輩子無法自拔嗎?
再說,他有愛他的家人,爸媽和念念,他們每個人都深愛着他,他怎麼能因為一個腿的微殘,就讓自己,讓家人生活的不幸福呢?
所以,這些年來,但凡遇上誰,用他腿的殘疾來攻擊他,他都不會和對方爭執,由得別人說吧,他只要不放在心上就可以!
是以,顧明愷的話說完,紀毅幾乎連臉色都沒有變,還是那樣坦然的面色,面對着蘇色和顧明愷。
可是,紀毅習慣了,不代表蘇色也習慣了,她聽着顧明愷那句話,只覺得特別的刺耳!
在她最難過的那一天,是紀毅哥陪着她度過的,她不知道紀毅哥當她是什麼,但是她卻當紀毅哥是她的哥哥,她的朋友,就像念念一樣,是她蘇色心裏很重視的一個存在。
既然是她的朋友,她很在意的人,她就由不得他被人為難,甚至用這種明顯帶有歧視的話來傷害!
蘇色的手,攥成了拳頭,猛的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側身看着顧明愷,微微揚高了聲音,「夠了,顧明愷,別再演了,你的行為讓我很噁心!」
對顧明愷說完,蘇色看向紀毅,「紀毅哥,我們走,我不想在這兒吃飯了,我們換別的飯店!」
說完,蘇色已經彎身拿起地上的書,率先一步掉頭向飯店門口走去。
紀毅看了顧明愷一眼,薄唇微微抿着,沒有說什麼,拿起書,站起身,也向門口走去。
這時,服務員過來上了菜,只不過原本坐了四個人的餐桌,已經只剩下了兩個人。
很快,菜就上齊了,四個人吃的話,都有些多,只有兩個人,看起來實在有些誇張了。
司機看着對面的顧局從容的拿起筷子,優雅的夾着菜,送入口中,忍不住輕聲的問道,「顧局,太太都走了,你不去追嗎……」
顧明愷淡淡的掃了司機一眼,「她在氣頭上,不必追,等消了氣就好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蘇色走出飯店,深吸了兩口氣,才稍微冷靜下來。
看向身後才走出來的紀毅,蘇色一臉的抱歉,「紀毅哥,對不起,我沒想到好好的一頓飯,會變成這樣……」
蘇色是真的很愧疚,是她要請紀毅哥吃飯算是謝謝他的,卻沒想到,被顧明愷攪成這樣。
她不知道腿上的殘疾對紀毅哥來說,是不是心裏的一塊永遠的傷疤,但是就她對任何有缺陷的人的了解,身體的缺陷都是一處傷,顧明愷的行為,就等於是故意再把紀毅哥的傷疤戳破,多麼殘忍,多麼可恨……
紀毅看得出,蘇色的內疚,他抬手,輕拍了拍蘇色的肩膀,「我沒關係,不用太難過,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已經無所謂了,畢竟從小就帶着了!」
蘇色抿了抿唇,她很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些紀毅哥,可是讓她說點什麼跟人吵罵的話,她挺拿手的,但是這種煽情的安慰話,她實在是不太拿手……
深吸了一口氣,蘇色看着對面的西餐廳,「紀毅哥,我們去那兒吃吧,我重新請你,我現在的心情也很差,我亟需要吃點甜食調節一下!」
紀毅溫溫的笑了笑,「好,走吧!」
因為會議推遲了,所以顧明愷開完會,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蘇色這個時間已經做完了瑜伽和有氧運動,正在浴缸里泡着香薰浴。
顧明愷很直接的推開浴室門走了進去,蘇色閉着眼睛躺在浴缸的邊沿,忽然感覺到什麼,猛的睜開眼睛,就看到顧明愷正倚在門口,一雙眼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浴缸里沒有泡沫,只是微微泛着淡粉色的水,所以等同於她就是裸呈的處在顧明愷的面前。
蘇色不至於害羞到什麼程度,她和顧明愷結婚幾年了,不是新婚,哪裏還至於激情滿滿的害羞?
可是,她還沒忘記白天和顧明愷的不歡而散,他這會兒進浴室,想幹什麼?
「出去!」蘇色很乾脆的說道。
顧明愷的嘴角微微牽起一道弧度,一步一步向着浴缸走來,雙腿幾乎貼着浴缸,微微俯身,「還在為白天的事情生氣?」
呵呵……
蘇色真想冷笑!
難不成顧明愷以為,她和他是那種床頭吵架床尾和的恩愛夫妻嗎?
他最近的行為,完全就是在告訴她,他風流顧局的角色有些演膩味了,很想扮演一下專情老公的角色了,所以,他不再和外面那些女人糾纏不清,他的應酬少了,回家的時間早了,甚至開始和她玩起了打情罵俏!
但是,她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婚姻這場遊戲,不是他想怎麼玩就可以怎麼玩的?
他現在想要回歸家庭了,她難道就要充分的配合他?
蘇色不想回答顧明愷的問題,因為這是個沒有任何意義,回答就會浪費她口舌的問題。
顧明愷又些微靠近了蘇色的小臉一些,「色色,別忘了,我才是你老公,你的丈夫,你為了一個外人,和自己老公生氣,這做法應該嗎?」
蘇色在心裏告訴着自己,不生氣,不要生氣,跟他生氣沒有必要,不值得。
她兩手扶着浴缸的邊緣,從浴缸里站了起來,一把扯過一旁掛着的大浴巾,圍在了身上,然後邁出浴缸,和顧明愷隔着浴缸對峙着站着。
「顧明愷,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想法那麼齷齪,我和紀毅哥之間的關係,同你跟那些女人之間的關係不一樣,所以麻煩你,不要用你的有色眼鏡來看待我和紀毅哥!」
「還有,紀毅哥是我的朋友,我很在意的朋友,請你注意自己的口德,你局長的身份,不要再來傷害我的朋友,你今天的做法,讓我很反胃,很噁心!」
說完,蘇色繞過浴缸,想走出浴室,去客廳的浴室里沖洗一下。
只是,她還沒等走到門口,已經被顧明愷先一步的扣住了手臂。
蘇色看向顧明愷,「你還想說什麼?」
顧明愷竟似乎沉吟了一下,才開口,「色色,我們好好過日子,重新來過!」
蘇色的心,因為顧明愷這句話,揪了一下,她看着顧明愷的眼神,都染上了滿滿的詫異和不明所以。
很顯然,浴室里並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但是蘇色不想走出去再說,她只想立刻知道,顧明愷剛剛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顧明愷,你是什麼意思?」
「你就像現在這樣,不再像之前一樣的盯着追着我的所有應酬和私交,我也會儘量減少我的應酬,努力對你好,色色,我們忘記之前不愉快的日子,好不好?」
顧明愷從沒說過類似的話,末了,他又略想了想,加了一句,「我不是很喜歡看你和別的男人親近,並不只是會影響我的身份,色色,我希望你能夠和紀毅疏遠一些。」
蘇色聽着顧明愷的一番話,她覺得,她應該是沒有聽錯的,顧明愷這番話所想表達的意思就是,他很滿意她最近不再追着他捉殲的行為,希望她能保持下去,然後同樣公平一些的,他會儘量多拿出些時間交付在他們的婚姻里,他對這種過日子的方式很滿意,所以想要維持着繼續過下去。
另外,他還表達了一下,他說話傷害紀毅哥的行為,並非是完全在意身份,還有些些吃醋的表現……
如果,顧明愷這些話,是在他們結婚之後的第一年,亦或者第二年說出來,她會不會開心的痛哭流涕?
那時候,她對於捉殲這種行為還有些生疏,還不是那麼遊刃有餘,甚至連杜拉,她要求她去查顧明愷行蹤時,她查的也還沒那麼準確呢!
只可惜,顧明愷這句話,是在他們結婚進入第六個年頭時,才說出了這句話……
而她,卻也是在第六個年頭,才幡然醒悟,不再圍着顧明愷轉……
有時候想一想,也不知道是時間過的太快,還是她之前把生活過的太兒戲,原來就這麼沒完沒了的捉殲,竟然也一下子,走過了好幾個年頭。
蘇色看向顧明愷,抿了抿唇瓣,開口問道,「顧明愷,你剛剛的話,我是不是也可以這樣理解,我以後都不再去管你到底和哪個女人在一起這種事,那麼你就會多把你分給別的女人的時間賞回給我一點,讓我也雨露均沾一些,是嗎?」
顧明愷擰起了眉心,「蘇色,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
「那是什麼呢?顧明愷,你要不要再對我解釋清楚一點?」
「蘇色,我的工作性質你很清楚,很多應酬我推不掉,那些女人從來都不是我要的,而是他們推給我的,我根本不會動她們!」
蘇色點了點頭,甚至還挑了挑眉,「嗯哼,顧明愷,你是可以這麼說啊,反正我捉殲捉了這麼久,也的確沒有捉到過任何實質的東西,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太聰明,藏的太好,還是真的沒動過那些女人,所以……你的確大可以這麼替自己洗白!」
顧明愷的臉色,似乎難看了些許,但是他還是隱忍着,「蘇色,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什麼,但也沒有必要瞞騙你!」
「顧明愷,我也沒有逼着你向我解釋什麼,今天這番話,都是你主動來跟我說的,而且,我們現在,難道不是過着你想要的那種生活?我不再管你的應酬和私交,至於你要不要把多一些的時間分給我,我不會強求你,甚至我並不太在意!」
蘇色頓了頓,又繼續說,「我們也不會離婚,你很清楚,我付出了那麼多,不會甘心放你自由的,我們就這樣,不是很好?難道不是更符合你的要求?」
「蘇色!」這下輪到顧明愷深吸了一口氣,「或許今天你在因為紀毅的事情同我置氣,並非適合我們談話,我們改天再談也一樣!」
顧明愷說完,鬆開了蘇色的手臂,轉身離開了浴室。
浴室門『咔噠』一聲,在蘇色的面前關上,蘇色望着浴室門,半晌,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她解開浴巾,走到蓮蓬頭下,打開水,沖洗着身子,心頭,是亂糟糟的一片,感覺一時半刻都是理不清楚的……
她從沒想過,顧明愷竟會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所以原本,她的心已經日漸清明了,可是今天,卻因為顧明愷,而再次陷入了迷茫。
她不敢讓自己對顧明愷有信心,這六年的婚姻生活,她已經遍體鱗傷了,這信心,哪是能來得這麼容易的?
蘇色從浴室里走出來的時候,顧明愷已經尚了床,看到蘇色,他又開了口,「我這周末會安排一次出國考察,周末之前,約爸媽一起喝早茶吧,我之前一直忙,很長時間沒約他們喝過早茶了!」
蘇色看着顧明愷,眉心微微輕蹙,好一會兒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