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英雄 悲劇·陰謀的開花

    透過三角山花和高聳着十二特立克柱的門廊，就進入了冥界的心臟，回音殿。

    巨大的石階順着寬廣的柱廊簡潔的向上延伸，精心打磨的表面，令每一次踏在其上的腳步都發出空曠卻優美的聲音。而這聲音在宏大的建築物內迴響，令人肅然起敬的同時，精神又不覺一振。

    恢弘的殿堂，特立克柱雄偉地支撐起高高的穹頂，沒有一絲的壓抑，沒有一絲的陰鬱，完全給人一種坦蕩，開朗的感覺。散發着輝光的大理石，完美地闡述了「簡約而不簡單」這一理念。沒有繁複，浮華的裝飾，卻同樣展示如同符號一般優雅的美感，令初來此地的靈魂消除緊張感的同時，還能感覺到心曠神怡。

    大廳次階排列，入口處最低，往裏依次升高。最高處並列着兩個王座，是冥王和冥後的位子。依次向下，是冥界三大法官，米諾斯，拉達曼托斯，艾阿克斯，和死神達納托斯，睡神許普諾斯的位子，在這一排，還有幾個空位，預備給臨時跑過來的其他神祗。大廳的兩邊是弧形的陪審團席，有的時候會用的到。最下方的位子是給新來的靈魂坐的。

    每一位新來的靈魂都要在這裏闡述自己的生平，自己為何來此，並回答諸神的問題。然後諸位神祗再根據他所說的，決定這個靈魂的下場——在冥界暫時的定居，或者轉世，或者以贖罪的形式償還自己的罪惡，或者——運氣最好的——拿到厄利斯翁島的度假許可證。這個島是冥界的旅遊聖地，除了沒有陽光，沙灘和美女是一樣也不缺的。據說很多奧林波斯的神祗都想到這個小島上觀光一番，但是審批的手續卻極其繁瑣和複雜，而且嚴格——至少聽說宙斯就被拒了幾百次。

    ——咳——扯遠了。現在在大廳里最下手坐着的正是埃斯庫羅斯，講述他悲劇性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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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斯庫羅斯從小就與父母失散，收養他的人又在戰亂中為了保護他而集體over。

    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他，卻又誤入虎口，被奴隸販子捉住，賣給了一個小城邦的國王。

    這個城邦的國王看他長得比較帥，就隨便給他按了個貴族頭銜的，然後搞了個政治婚姻，讓他嫁給了（是入贅，入贅）一個狀如某種史前動物的公主，從此每天過着河東獅吼的日子，還有了孩子，雖然他不愛他的老婆，但他很愛他的孩子。

    儘管境遇不如意，但他總算是有了一個較安穩的所在。但他入贅的這個小城邦卻不太平。埃斯庫羅斯作為入贅的駙馬，理所當然帶兵出征。沒想到卻誤打誤撞的打了幾場勝仗，結果卻功高震主，引起了國王的猜忌。

    這個時候，他的感情生活也起了波瀾。城邦內部爭權奪勢，有人向公主甜言蜜語，卿卿我我，想順着高枝往上爬。他和公主本來就感情不合，也就並不在意。這時公主的侍女也喜歡上了帥氣的他，經過幾番示意，他也愛上了侍女，兩人終於找到了真愛。

    可惜好景不長，兩人見不得光的愛情終於被公主發現。這公主雖然自己偷情，卻不許自己的老公有絲毫的越軌行為。其實當時兩個人還沒有幹什麼，就是拉拉手，連擁抱都欠奉。公主的妒意就直線上升為絕望而恐怖的恨意。在一天晚餐之後，得意洋洋地告訴他，他所吃的肉就是他親生兒子的肉。然後狂笑着跑開了。

    這時候，他最好的朋友又出賣了他，誣陷他殺死了公主和她的兒子。老國王正好就勢滅了他。他只好和他的愛人上演絕命大逃亡。

    逃亡路上，他去狩獵兩個人的乾糧，在把愛人留在一處安全的地方之後，他追逐一頭野豬。追上這頭野豬之後，經過一番拼死搏殺和浴血奮戰，終於幹掉了這隻野豬。因為身上沾滿了血，他就把血衣和折斷的長矛扔在了地上，自己拖着野豬往回走。可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他的愛人因為不放心，過來找他。兩個人走岔了，並沒有遇到。他的愛人看到地上留下的血跡和他的長矛、血衣，做了某些胸大無腦的推斷，在他趕來阻止之前徇情自殺了。

    萬念俱灰的他準備自殺的時候，卻被一個女子救下。經過一番政治工作思想教育，放棄了自殺的打算，決定好好的活下去。

    他和這個救了他的女子結婚，找了個偏遠的小城邦，定居了下來。

    有一天，這個城邦來了一個流浪漢，還是個瘋子。埃斯庫羅斯在施捨的時候，通過兩個人同樣的平足，同樣的黑色素斑塊，同樣的色盲，同樣的六個腳趾頭，和一些特殊的不為人所知的記號，和同樣的……判斷出這個瘋子是他的親生父親。在經過無數的口水，提醒，和糾纏之後，在埃斯庫羅斯的一聲「爸爸，再愛我一次」的感召之下。他的老爹恢復了神智和記憶。

    隨後他把父親帶回了他的家。這時才發現，他所娶的那個女人，赫然就是他的母親。

    萬般懊悔的他想自殘以謝罪，卻被他的父母阻止了。父母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在告訴他相認的方式，並囑託他照顧之後，雙雙自盡了。

    在短短的相聚之後，自己的雙親就離他而去，家已不在。尋找並照顧他的妹妹以成為他生存下去的唯一目的。

    在幾經周折之後，他終於在一家妓院裏找到了他的妹妹，原來他的妹妹，也有着不比他差的悲慘過去。在一番拼殺之後，他救出了他的妹妹。他靠寫二流劇本為生。兩個人相依為命。他是他妹妹唯一的依靠，而他可憐可愛的妹妹也是他心靈的唯一依靠。

    可惜過去艱苦的生活卻摧毀了妹妹的健康，使她染上了重病。無奈之下，他只有遠赴異域去尋找良藥。

    當他找到藥往回趕的時候，卻被仇人發現。一群人騎馬驅狗（狗崽隊？）的追趕他。他在慌亂之中，駕車墮入山崖，結束了他短暫而又悲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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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貝瑟芬尼哭得淅瀝嘩啦。王座之下一地的水，讓人不禁奇怪她小小的身軀以前是怎麼裝下這麼多眼淚的。

    三大判官一邊擦眼淚，一邊抽泣。不過聲音就小的多，偶爾在貝瑟芬尼哭得不得不換氣的時候才能聽到他們的動靜。

    哈迪斯很辛苦地堅持在王座上，他的辛苦倒不僅僅因為這個埃斯庫羅斯悲慘的生平，而是因為這兩天他過的的確麻煩。自從幾天前他給貝瑟芬尼講王爾德的童話時，就發現自己在自掘墳墓——原來他只要哄小女孩睡覺的任務居然被激活，變成了哄一個哭泣的小女孩睡覺，這兩者之間的精力消耗之比幾乎等於一場攻堅戰防守方和進攻方傷亡人數之比。偏偏貝瑟芬尼居然還喜歡上了王爾德的童話，讓哈迪斯想換一本故事的打算都成了泡影，令哈迪斯苦不堪言。

    本來以哈迪斯的能力，任何靈魂都不可能在他的面前說假話的。但現在別說能力了，哈迪斯每天就是工作都是硬挺着下來的。就連面前的埃斯庫羅斯長得什麼樣子他都看不真切——只要他想向下看，視野的一半就會被兩個晃來晃去的眼袋佔據。

    但是作為冥王有些事他不得不干，就像現在的工作——他不得不親自盤問這個新來的靈魂。貝瑟芬尼是指不上了，都已經泣不成聲了；手底下的三位法官一個個也都哽咽的不成樣子。以鐵石心腸著稱的達納托斯出外勤了，許普諾斯是夜班，正在補覺。想想堂堂的冥王居然手底下連個問話的人都找不到了，也蠻可憐的。這種情況還是奧爾菲斯和尤莉迪克之後的第一遭。

    「唉——那麼，你希望如何呢？以你的狀況，基本上是不可能去厄利斯翁島的。你也沒有什麼大的過錯，不需要做苦工或者受罰來贖罪。你可以選擇在冥界定居，或者轉世——可以在世為人。你意下如何？」哈迪斯也十分同情這個「可憐」的傢伙。

    「我想我還是轉世吧。畢竟我背負了太多的不好的回憶，洗去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埃斯庫羅斯望着哈迪斯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自己想笑的yu望。睡眠不足的哈迪斯在黑眼圈之外又套上了一層紅眼圈，看起來就好像被別人重重地打了兩拳。

    「你可以現在冥界住一段時間。如果你的親人、愛人或者朋友還沒有轉世的話，你還可以和他們生活一段時間。」哈迪斯提了一個建議。

    「還是不要見面的好。想想我和他們的關係，見了面也許會更尷尬。」

    「也是。不過我要提醒你，一旦轉世，你今生今世的一切都徹底切斷了。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嗎？」

    「是的，我的妹妹。我想如果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她也會過來的。我剛才說了，她已經病了。」

    「這我知道，那你為什麼不見她一面再轉世呢？」

    「我無顏相見。她的病所需要的藥只缺少月見草了，所以我在我們家周圍種滿了這種美麗的花。只要等到明年春天，月見草開花，就可以只好她的病了。可是後來，我發現她的病拖不過今年冬天了，於是我到遙遠的南方去尋找開花的月見草。在離開前，我指着門口的紫藤向她保證，會在紫藤掉落最後一片葉子之前回來。但是……」埃斯庫羅斯看了一眼哈迪斯身邊的貝瑟芬尼，搖了搖頭。

    大家全都明白了，貝瑟芬尼身處冥府，那麼大地上馬上就會陷入一片寒冬。不要說月見草不可能開花，凜冽的北風很快也將毫不留情地撕去紫藤最後一片葉子。到時候——

    大廳里一片沉寂，只有陣陣的抽泣聲。

    「冥界這裏其實不錯，她真的來這裏的話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埃斯庫羅斯接着說「但是她不像我，我在人間，至少還曾經感受過親情，感受過愛。而她卻在人間幾乎沒有感受過什麼美好的東西，最後可能還會覺得她的哥哥欺騙了她……」埃斯庫羅斯也不說話了，好像分外的悲痛——入戲是一位悲劇工作者的基本功。

    「那就這樣吧！」哈迪斯的聲調有點怪異，還有點顫抖「來人，帶埃斯庫羅斯去轉生。」說完他頭也不會地衝出了大廳。作為主神，是不可以在別人面前落淚的，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了，他要找個地方好好地發泄一下。

    哈迪斯剛離開，三位法官便由抽泣升級為號啕大哭。誰也沒注意本來還在抹眼淚的貝瑟芬尼不見了。

    埃斯庫羅斯離開回音殿的時候對着守候在殿外的奧德修斯不為人知地眨了眨眼。

    奧德修斯做了個受到的眼神，然後露出了狡詐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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