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土壤,不依靠水源,竟用純粹的源氣來催熟了種子,這般手法已讓在場的少年震驚不已。
能做到這個程度,至少也得是凝根期高階的修為了吧!他們只知道管事們皆是修士,但沒想到修為竟如此之高!
眼看着種子在掌心發芽成長,那瑩瑩綠光恍若夜色中盤旋凝聚的螢火蟲,星星點點,頻頻閃爍,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下,一條長約一米左右的白色條帶瞬間出現。
孫遠之抬步向前,神色冷凝,但下手卻極快極准,幾乎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倏地一下將剪刀拔出。
那受傷的少年甚至來不及叫喊,就已經生生給痛暈過去。
孫遠之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手上的白色條帶像是有生命力一般,迅速從指尖脫出,眨眼間就覆蓋在那血液直涌的傷口上,綠光似汩汩水流,洗滌掉了血色,並在那股神奇的力量下促使傷口止住了血。
整個過程快且流暢,眼看着白色條帶將那傷口緊緊包住,孫遠之也將這受傷少年攔腰抱起。
而後他冷眼看向周圍的一圈少年,涼聲道:「族學不禁私鬥,但不允許有流血事件,規矩擺在那兒,不會因為你們剛剛入學就有絲毫寬裕,」他話音略頓,轉眼看向那長臉少年,沉聲道,「盧中夏,你重傷同窗,按族學規矩,當受三十杖責,幽閉十日,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將那受傷少年抱走,疾步而去
那長臉少年盧中夏聽到他的話,頓時面色慘白,踉蹌倒地。
三十杖責,簡直是要搭上半條命!
再幽閉十日,豈不是要把人給活活逼瘋!
盧中夏滿臉惶恐,匆忙起身,就想奪門而出。
只可惜,他步子還沒邁出去,一個黑衣青年憑空出現,他冷臉冷麵,單手控制住他。
盧中夏尖吼出聲:「放開我,放開我!我只是來學習的,你們沒權利責罰……」
「盧中夏,羅慶城六元鎮夏涼存居民,隸屬公孫封地,受世家管轄,現因行兇傷人,按律法當處以杖責三十,監禁五年,但念其幼小,且是族學院生,所以網開一面……」
那黑衣邢者沒再說下去之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你確定要離開?」
盧中夏早已面如死灰,不敢有一絲掙扎。
他因懼怕杖責,而妄圖離開族學,卻沒想過,族學隸屬公孫氏,而他本就是公孫轄區的百姓,便是逃出了族學,難道還能逃出偌大的公孫家?
簡直是痴心妄想。
同監禁五年相比,幽閉十日根本不值一提。
況且,他離開了族學又能做什麼?得不到教育,無法修習的他,這輩子才是真正毀了……
單單是想到這些,盧中夏就冷汗直流,後怕不止了。
一時衝動,當真是釀成大禍了!
盧中夏被黑衣邢者帶走,圍成一圈的少年卻久久沒有散去。
他們再一次看清了這個地方。
不禁私鬥,但卻不允許傷人性命。
族學是支持學生間相互競爭的,但卻有個嚴厲的底線在。
一旦觸犯,即將遭受嚴苛的刑罰。
刑事堂,是世家管理轄區的律法機構,卻沒想到這族學之中竟也設有分堂!
經過這個事件,所有入學的新生都老實許多。
田地分配讓他們這群年輕人之間火藥味十足,但刑事堂的雷霆手段,也讓所有人都慫了。
那盧中夏的確是過分,起先貪慾不止,一人霸佔了五人份的田地,進而遭到了同窗的瘋狂報復。
而他的同窗也實在不是個好惹的,因為失去田地且又無計可施,竟怒火中燒往死里折騰盧中夏。
那盧中夏到底年輕氣盛,一時忍無可忍,竟拿起剪刀反擊,這才有了起初的一幕。
誰對誰錯?只能說都不是善茬。
而他們也嘗到了衝動行事的苦果。
顧然回過神,就抬步回了小院,有人離開,圍着的少年們也都紛紛散開,相繼回去了。
本來顧然心情挺好的,自己種的木桶結出了種子,可是一件大好事,只是被剛才的事一弄,好心情又不見了。
但別人如何,他管不了,只能藉此事件默默提醒自己:萬事謹慎,三思後行,他是要出人頭地為母親爭光的,萬萬不能衝動之下做下錯事,到最後再拖累了母親。
顧然用一下午時間進行了食物種和教材種的種植。因為田地過小,他只能優先種植緊急需要的,其他的日常用具種只好先暫時放放。
他種植的時候,同院落的室友也都在地里忙碌起來。
王雲慶、李飛和周貴昌三人早已熟稔,抱成了一個小團。起先李飛還同顧然搭話,想與他交個朋友,但顧然緘默少語,他接連問了幾句,覺得這少年並沒他想像中那般『有關係』,漸漸地就淡了興致,不再想着與他親近了。
顧然樂得清閒,一個人獨來獨往早就習慣,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一眨眼就到了傍晚,顧然種下的教材種還沒成熟,但食物種卻趕在天黑之前長成了。
這整整一天,顧然只吃了一頓早飯,此刻已接近酉時,他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
食物種他還是第一次種植,以前家裏緊張,他們是不捨得買這種『奢侈』種子的,畢竟顧氏會做飯,各種食材種子可比食物種便宜多了,只是要費事烹飪,但對於手頭緊張的小老百姓來說能吃飽喝足就是幸事,哪裏還會去想這些。
如今入了學,族學果然大方,每月都會供應足夠的食物種,倒是吃喝不愁了。
顧然挑選的種子包稍微次一些,沒有一道葷菜,但是主食卻意外的十分多,有米飯種、饅頭種、麵條種甚至還有一粒包子種。
雖然是素菜包子,但顧然也沒捨得拿出來種了,好東西總是要留着的,他本就吃的不多,能省就省點,他還想着等到月休日的時候帶回去和母親一起嘗嘗。
所以今天這第一頓飯,他種的是只是饅頭種和紅燒土豆種。
饅頭種長得稍微快一些,半米高的樹苗上接了整整十個大白饅頭,蓬蓬鬆鬆,軟軟白白的模樣很是喜人。
其實這饅頭是現吃現摘比較好,不僅能保證新鮮度還有一定的熱度在,只是顧然的田地太小,他還想着種植其他用具,所以不得已只能全部採摘了。
採摘之後就不能保證新鮮了,但也沒辦法,冷饅頭就冷饅頭吧,也比窩窩頭要好吃多拉!
而且十個饅頭,也就吃三天而已,味道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
饅頭旁邊就是紅燒土豆,這種成品菜餚,顧然是第一次種出,單單是聞着味就忍不住吞咽口水了。
可真香吶!雖然……嗯……不如母親做的好吃,但也是他聞到的第二好吃的菜啦!
紅燒土豆的樹苗上只接了四盤,當然是沒有瓷盤的,只是由樹枝盤繞而成的盤子,頂在上方,包裹住了一份菜餚。
而這成品菜餚採摘也有些講究,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是將整個『包包』都摘下來,然後再拆開樹枝,從中取出菜餚放到盤子裏,上桌開吃。
但顧然是沒盤子的,他琢磨了一下,索性這紅燒土豆就不全部採集了,而是吃多少採多少。
整整四份,若是一下子都摘下來,他這幾天可真就只能吃冷菜冷饅頭了,饅頭冷點還好說,這熱菜可不好放,如今天氣熱,萬一放壞了就太可惜了。
雖說佔着一塊田地,但也只能這樣了,等明天收穫了教材,也能空出一大塊地,足夠種植被褥衣衫了。
顧然一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餐,吃掉一個饅頭和半份紅燒土豆,滿足地眯眯眼,頓覺生活又美好起來了。
在空出的饅頭種田地上種了被褥種,再查看一下教材種,顧然忙完這些,就開始收拾收拾準備睡覺了。
臨進屋前,他不禁向門口張望了一下。
雖說素不相識,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同他一個寢室的那個少年,怎麼還沒回來?
屋裏王雲慶和李飛等人也用過了餐,正在收拾着東西,只聽李飛恨聲道:「有本事那臭小子別回來!一整夜都睡外面!我就看他能撐幾天!」
王雲慶皺皺眉說道:「不回來也好,那種心狠手辣的人能不見着是最好不過了。」
周貴昌人長得圓,但膽子卻是最小的:「你們說他會不會也發狠啊……像那個盧中夏似的……」
李飛嗤笑道:「他敢!盧中夏現在是什麼下場?三十杖責!十日幽閉!我就不信他……」
恰在此時,顧然進了屋,李飛及時止了聲,沒再說下去。
顧然沒說什麼,只去了自己的床鋪,稍微整理了一下,就眯着眼睡覺了。
然而李飛等人卻一時沒停,三人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只有巴掌大的屋子,顧然想不聽見都難。
他睡不着,索性翻到靠牆那面,打開外衣悄悄看了看穆少雍。
小守護神睡得很沉,窩在兜兜里安靜的像個瓷娃娃。
顧然用手指輕輕戳了他一下,感覺到溫熱的觸感,他不禁微微一笑,心情也明朗了一些。
雖然身後的人還在小聲說這話,可顧然畢竟累了一天,哪怕周圍吵鬧,哪怕床板很硬,但他也挺不住睡意來襲,入了夢鄉。
再醒來,卻是被嬉鬧聲給吵醒的。
顧然頭部漲疼,朦朧間睜開眼,不由得有些心煩。
外面夜色全黑,可李飛等人竟還沒睡,而且聲音由小變大,竟嬉戲打鬧起來。
真是有精神啊!睡眠不足的顧然心情很糟糕,可都被吵醒了,想再睡着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而那三人竟還在熱火朝天地聊着。
這架勢,明天都不想上課了嗎?顧然躺不住了,翻身而起,出了屋子。
他一走,李飛等人似是察覺到他們吵醒了他,但也只是稍微停頓一下,見他出去竟又嬉鬧起來。
而且比之前有過之而不及。
顧然出了屋子,直直走出院子才深吸一口氣,總算把火氣給壓了下來。
他無意和他們去爭論,一個人和三張嘴,沒法比。
不過也沒關係,也算是磨練的一種了,他會認真修習,努力提升境界,然後……換一個院落!
很好,這才第一天,他就體會到族學掌事們的用心良苦了。
排除掉田地不說,單單是為了睡眠他也很想要一個單人院落了有木有!
自我激勵了一番,顧然正準備硬着頭皮回去,卻忽地聽到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一怔,轉頭後才看見陰影里的瘦小身影。
心思微轉,顧然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那位掉隊的室友,看來是一直守在這裏沒敢回去。
天色黑透了,他沒有田地,哪怕領到食物種也沒處可種,此刻大約是一直沒吃飯,餓着肚子硬挺呢。
顧然到底心軟,想了想還是從包里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了他:「吃吧,我剛種出來的。」
那少年抬頭,一雙眸子哪怕是在夜色中也黑的驚人。
他定定地看着顧然,然後再看向饅頭,下一刻就猛地出手,拿過饅頭就開始狼吞虎咽。
顧然由上而下瞧着,不由覺得他這姿態可真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仿佛那不是一個大白饅頭,而是掙扎欲逃的獵物。
真兇啊!顧然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
這少年三兩口就吞掉饅頭,他抬偷看向顧然,低聲道:「謝謝。」這聲音竟是意外的好聽,十分清脆的音質,只是尾音天然上揚,竟莫名讓人覺得心中一盪。
顧然一怔,而後說道:「沒事。」一個饅頭而已,哪怕他的確挺窮的,但也不缺這點啦。
他本欲起身進屋,誰知那少年竟又突兀地開口:「我並不像他們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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