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記銀行出來的時候,馬柱國的雙腿還是輕飄飄的。
大帥的一番談話,像是一團火一樣在他的心間燃燒着。
趙大帥的雄韜偉略如果成了,那將是萬世不滅的基業啊!
趙大帥,可不僅僅是做皇帝那麼簡單,將來甚至可以遠超秦皇漢武的。
而他馬柱國,只要跟着趙大帥好好干,豈不是可以名垂青史?
沒有什麼,比名垂青史對讀書人的誘惑更大了。
有的讀書人為了名垂青史,甚至不惜捨去七尺之身!
跟着趙大帥,好好干!
馬柱國只覺得,渾身都是力氣。
……
鐵嶺。
轟轟轟!
一門門拿破崙炮,朝着城頭接連轟擊。
在西城門外,艾斯科防爆牆築起的一座堡壘矗立着。
一門門拿破崙炮排列在城頭,一名名征討軍戰士,舉槍朝着城頭射擊。
密集的子彈,打得城頭的韃子們都抬不起頭來。
但是,軍團長和於虎依舊感到不滿意。
兩人正在一張小木桌錢,低着腦袋,同時研究一張地圖。
牛大力一隻腳踩踏在凳子上,手裏夾着一支煙,眉頭緊皺。
於虎則是頭髮蓬亂,眼睛中帶着血絲。
「娘的!這都三天了!城裏的韃子怎麼頭這麼硬?再耽擱下去,讓老安和老鄭他們搶了先,咱們可就抬不起頭來了!」
牛大力罵了一聲,他的嗓子有些嘶啞。
這幾天,他幾乎全天在陣地前線,嘶吼着讓大炮狠狠轟。
嗓子都喊啞了。
「老牛,我感覺不對勁啊!」於虎皺了皺眉頭,「咱們兩個軍團,加起來可是有兩千人,火力這麼強,一個小小鐵嶺城,怎麼能頂得住呢?這裏不是赫圖阿拉,更不是盛京,韃子們沒道理這麼拼命啊!」
「對啊!特娘的!老子也感到奇怪。咱們沒有四面合圍啊!大帥說過,只要不四面合圍,給敵人一條退路,一旦火力猛了,到了戰況緊急的時候,敵人就容易崩潰。現在咱們火力夠猛了啊!
而且,韃子的老巢都已經失守了,盛京和赫圖阿拉都已經丟了,他們還這麼拼命幹嘛?」
牛大力也是惱火無比。
「養馬場!」
於虎突然眼睛一亮。
「鐵嶺跟盛京和赫圖阿拉都不一樣,這裏是韃子的養馬場。這裏最重要的,不是這座鐵嶺城,而是周圍的養馬場,是養馬場裏的戰馬!韃子們在這裏拖延着咱們,肯定是在趁機轉移馬群!」
牛大力一拍額頭。
「大意了!還是虎子你想得清楚。難怪這些韃子們在這兒拼命,感情他們是在拖延時間,是在轉移戰馬?不行!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
牛大力急了。
「嗯!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咱們如果只打下鐵嶺城,讓韃子們的戰馬跑了,回頭大帥要獎勵咱們,咱們也不好意思拿啊!
這樣吧,你帶你們軍團去周圍攔截韃子們,不讓他們把戰馬和牲口帶走。我們軍團留在這裏,繼續攻城。」於虎道。
「不行!我們可是第一軍團!當然是我們攻城,你們去攔截戰馬和牲口。野戰有什麼意思?那些韃子們太弱了!攻城才好玩兒!」牛大力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如果讓明軍聽到,肯定下巴都得驚掉了。
韃子太弱,野戰沒意思?
明軍現在已經被打寒了膽子,壓根就不敢跟韃子們野戰啊!
兩人一番爭論,最後,只能抽籤決定。
於虎一把抽到去攔截戰馬和牲畜的簽子,頓時垂頭喪氣。
「等回盛京,你得請我吃老五……要喝茅台!等咱們回去,供銷社應該就開業了,你要搞一箱茅台給咱們喝喝。」
「一箱茅台?喝不死你!一瓶茅台兩千多,而且還限量,老子一個月的軍餉才買一瓶!」牛大力眼睛一瞪。
征討軍將士們掙得多,普遍都比較大方,但不是冤大頭。
「那至少搞一瓶,讓大家解解饞。別說你買不起。你戰功的獎勵可不少。」於虎道。
「那沒問題。一箱搞不起,一瓶還是沒問題的。」牛大力點頭。
「再加一條華子……」
「滾!不要得寸進尺!」牛大力惱了。
「饒了你了!」
於虎笑了,順手把桌上的那半盒華子拿走了。
他本來也沒想讓於虎搞一箱茅台,那要求太高了。
一瓶已經喜出望外了。
於虎帶着人走了。
……
「糟糕!他們是衝着養馬場去的!」
城頭,遏必隆看着遠處分兵的征討軍,不由狠狠擊了一下掌。
但是,這次他連去伏擊征討軍的想法都沒有。
征討軍太能打了。
尤其是這次換了灰色軍裝之後,戰鬥力簡直是直線飆升。
明軍剛來,在外面築堡壘的時候,他就曾經試圖去偷襲過。
也沒想打敗明軍,就是想阻撓對方,減緩對方修築堡壘的速度,為養馬場的撤退爭取時間。
養馬場裏可不都是成年戰馬,還有懷孕母馬,有小馬,有牛羊等各種牲畜,還有皮毛帳篷等。
撤退是需要時間的。
他們在這邊拖延的時間越長,就能多撤走一些東西,就能給大金國多保留一分元氣。
可派出去的人馬,剛出城就被打得潰不成軍。
明軍的火銃,似乎更加犀利了。
兩千人射擊,子彈像是暴雨一樣,一名名女真勇士從馬上墜落。
大炮的聲音震耳欲聾,一枚枚炮彈從天而降……
這仗,根本就沒法打啊!
一支千人的隊伍,連一炷香時間都沒有堅持到,就敗退了。
能活着回來的,只有三百多人。
那一戰之後,就再也沒人敢提去偷襲的事情了。
「他們這是看穿咱們的計謀了。這些征討軍,不但能打,而且,還有頭腦……大明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支軍隊來?難道真的是上天派來懲罰我們的嗎?」
范文程都感到茫然了,簡直懷疑人生。
大金國明明國運正旺盛,怎麼突然就急轉直下了?
他簡直是接受不了。
「范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遏必隆問道。
「走吧!我們已經盡力了!去跟大汗匯合。再晚,咱們就走不了了。」
范文程輕輕嘆口氣。
盛京陷落之後,范文程逃出城,並沒有直接去找皇太極,而是轉而向東,來經營鐵嶺。
現在,鐵嶺又要陷落了。
遏必隆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低下頭,一臉沮喪。
他沒法反駁。
他們這支明軍交過幾次手,也算是有經驗了。
他知道對方現在不攻城,不是打不下來,而是怕折損了人手。
這支明軍這是非常古怪。
這年頭,難道還怕缺了人手不成?
只要有武器,人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們為了避免折損幾個人手,炮彈像是不要錢一樣砸過來,火銃不要錢一樣噼噼啪啪地放着……
真是太過奢靡!
范文程一直覺得自己見多識廣,天下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但對於這支明軍,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范文程率領大軍剛出城,牛大力就得到消息了,立刻一聲令下,衝鋒號響,一千戰士,瘋了一樣向着鐵嶺城衝去。
連日的轟炸,鐵嶺城城牆早就崩塌了。
而鐵嶺城內的金國軍隊,因為范文程等主帥的撤離,士氣低落。
范文程倒是留下了一支死軍斷後。
可這支死軍大喊着想要反衝鋒一下,把征討軍趕出去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劈頭蓋臉的一堆手榴彈。
一片爆炸聲過後,那支死軍就被全殲了。
鐵嶺城拿下!
牛大力留下一百人駐守鐵嶺城,一邊派出哨探,向盛京大帥府報捷,一邊帶着大隊人馬,向安樂趕去。
他要爭分奪秒,爭取早日拿下這幾座城池,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在其他軍團的後面。
……
鐵嶺東,一片山林里。
幾十個女真漢子正埋伏在路邊。
「這仗,是怎麼打的?我們的女真勇士,怎麼會打不過明軍?」
哈喇哈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他只有一隻右眼。
左眼是在跟明軍打仗的時候,被明軍的火銃給打瞎的,所以,他分外痛恨明軍。
因為眼睛受傷,而且多有戰功,所以,他得到了豐厚的賞賜,在鐵嶺獲得一塊肥沃的土地,放養牛馬,日子過得很好。
可昨天,鐵嶺城裏突然來人通知他們,說明軍要打來了,讓他們趕緊收拾東西,牽着牛馬,儘快離開這裏,往西去,往北去,往科爾沁草原的方向,去跟大汗匯合。
哈喇哈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揪着那個傳信的問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個時代通訊落後,女真人的牧民們都散佈在草原上,山林間,他們甚至還不知道盛京已經陷落的事情。
對於大汗打了敗仗,這些事情更是一無所知。
哈喇哈最新知道的消息,還是大汗帶着八旗大軍,去征討林丹汗,為族人佔領更多土地,搶掠更多人口和牛馬去了。
打仗是好事啊!
哈喇哈非常喜歡打仗。
每打一仗,他們女真人的土地就多出一部分來,有功之臣就能去跑馬圈地。
還能搶掠來青壯來給他們做奴才,搶掠來女人,來給他們繁衍後代。
尤其是大明的女人,都是白白嫩嫩的,能掐出水來。
真是太香了!
而且,他們都非常柔弱。
只要殺了個別敢帶頭鬧事的,剩下的就都老老實實,像是綿羊一樣了。
哈喇哈很喜歡明人奴才。
可今天,竟然通知他們逃跑?
哈喇哈不服!
「都不要怕!我問過了,明軍總共只有兩千人,還正在攻打鐵嶺城。能來咱們這裏的,不會太多。
這裏是明軍必經之路,等明軍來了,如果人數少,咱們就全殲了他們。如果人數多,咱們就打疼了他們再撤。
這裏是咱們的地盤,山山水水,都像是咱們身體的一部分一樣熟悉。只要咱們往山林里一鑽,明軍就是累死也抓不住咱們!」
哈喇哈扭頭朝身後一眾人鼓舞着。
這次伏擊戰,是他組織的。
雖然他們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但他們不想走。
時間太倉促,如果搬走的話,他們就不得不需要捨棄很多家當。
他們捨不得。
另外就是這片草場……
鐵嶺能成為女真人重要的養馬場,水草自然是十分豐美的。
「咱們當年,都是在戰場上殺了許多明軍,拼出來的軍功,才獲得跑馬圈地的機會,在這裏圈佔了土地。
這片土地當年是有主的,有明人在這裏。咱們辛苦殺了多少明人,把他們殺服了,才讓他們乖乖做奴才,才有了咱們今天的好日子。
怎麼能因為那些大人們的一句話,就放棄這豐美的草場?我看哪支明軍敢來,老子跟他們拼了!」
哈喇哈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對!跟他們拼了!」
一眾女真人個個勇氣十足。
他們打心眼裏看不起明軍。
就在這時,兩騎打馬過來。
哈喇哈看了一眼,道:
「是我們的哨探。」
女真人非常善戰,他們打仗很有章法,每次都是提前放出哨探,甚至能放出幾十里遠去。
「明軍來了!總共一百人。不過,他們很奇怪,穿的不是鴛鴦戰襖,而是灰撲撲的布衣服,並且人人有馬。」
一名哨探氣喘吁吁道。
「哦?」
哈喇哈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哈哈一笑道:
「不奇怪!這一點都不奇怪!明廷沒錢,明軍一個個都跟叫花子似的。他們發不起鴛鴦戰襖,夏天穿灰布衣服,跟叫花子一樣,沒什麼稀罕的。
連棉甲都沒有……咱們就更加不用怕了!一會兒,一陣弓箭,就能把他們打散了。大家等着搶人頭吧!」
這群女真人嘻嘻哈哈地笑着,氣氛十分愉快。
沒過多長時間,遠處地面有塵煙蒸騰,明軍來了。
眼看着越來越近的時候,明軍卻是突然停下了。
「難道暴露了?」
哈喇哈疑惑地看着遠處。
……
「有古怪啊!」
這次帶隊的,是棚子。
他帶着一個分隊,總共一百人,往這個方向掃蕩。
「看那林子上,鳥盤旋着不敢落下去……十有八九有埋伏啊!」
棚子站在馬背上,拿出望遠鏡來,仔仔細細地觀看着。
「剛才,有兩個韃子哨探是不是往這個方向跑了?」棚子回頭問一句。
「是,隊長。」後面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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