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張演講的抓拍照片。
方沂同樣在看自己的雜誌,不過不是導演協會那份,而是「dj」公司的業務發展書。
未上市的公司,不需要向公眾披露運營狀況,但是要給股東披露,給新投資人披露,如果發展得好,也會主動向公眾披露,吸引人注意力。
dj現在就發展的很好。
汪濤做這玩意的時候,想的是它能做工程器械,噴灑農藥什麼的,但它目前大部分需求都來源於個人客戶,而且是出於好奇式的購買需求,這種需求是汪濤所不能理解的。
投資基金管不了那麼多啊,哪裏能賣貨就拼命賣,迅速炒高業績為妙。
《我們誕生在這裏》紀錄片開機後,dj作為硬件供應商第一次走上台前,效果相當不錯——國內業務分對公對私,光對私並不夠,對公才能讓投資人放下心。
有中影合作,證明了dj開始拿到穩定大客戶。
作為dj在影視圈的人脈和渠道,方沂便受到了紅杉資本的邀請和拉攏。
這次來的還有鄭秋冬的上司,一個面相頗為和藹的周姓男子,他跑來和方沂切磋了一下球技,接着又在俱樂部內的豪華餐廳請客吃飯,全程不提業務的事情。
到了傍晚,周安排了交際花陪伴方沂,被他找藉口拒了。
鄭秋冬隨後跟着過來,提着球杆道:「再打回兒球?」
他見方沂不回答,又解釋道,「真的是打球。」
「行。」
然而很快,鄭秋冬開始說起紅杉資本的安排。
「最遲到後年,也就是2012年,我們要把dj這個品牌做到上市,上市要考慮到它的業務狀況,市場大小,專利持有數量,現金流等等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市場。」
「要講故事。」鄭秋冬強調這個詞。「但是要輪到講故事,方導演你才是最專業的,我們對投資人講,你對用戶講,而且他們同時是你的影迷。」
鄭秋冬熟練的揮了一杆,高爾夫球飛出一道飄逸的弧線,這球憑藉着刻印凹槽形成的氣流,飛得比正常的白球來的遠。
兩人一同乘坐高爾夫球車到賽道間,找到球後,鄭秋冬再次揮杆,重複數次後,球離豎着的果嶺旗的終點已經近在咫尺。
鄭秋冬卻沒有提着那球杆了,而是空手到了球旁邊,撫摸那地面的小草。他抬起頭對方沂解釋:
「這是一種西亞來的黑麥草,可以較長時間在半乾旱的環境中生活,而且形狀不需要額外修飾,因為它長得慢,據說即便一整年不管它,也不去澆水,只要這期間下過幾次雨,它就能活。」
「京城的年降水線是448毫米,有點少,不過對這些草來說夠用了。你看看」他輕輕撫摸草尖,「長得挺好的,是吧。」
方沂不置可否。附和了一聲,「還不錯。」
「可是,這不是黑麥草的特性。」
「什麼意思?」
「黑麥草喜溫喜濕,略微能忍受一定酸度,但最不能在乾旱的地方生存他們大批大批的種植在這裏,每天要精心養護,要抽調珍貴的地下水噴灑在它們身上,京城有一百多家高爾夫球球館,球道上大多使用這種草或者培育的變種,這些球館恰恰是用水佔地的怪物。」
「我剛才在餐廳的衛生間洗手,看到它的屏幕在播放公益廣告:節約用水,人人有責。」
方沂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富者愈富,貧者愈貧,前者用奢靡的浪費來區分自己的階級。」
「豈止這樣。」鄭秋冬接道。「我沒有加進來之前,我不知道他們在用這種草,我不知道高爾夫球上有凹槽,我不知道人可以在短時間內賺到上億,錢是數字而已這都是我不知道的,但是,我現在知道了,我明白了世界的真相。」
他沉聲道,「方導,你就是這樣的人啊,之前只是沒有找到好的機會,遇見好的合作方,我覺得紅杉資本就是你需要的合作方。」
「我們不是已經合作了嗎?」
「不,還沒有。」
鄭秋冬把那球拿起來,給方沂看球上面的紋路:「就像是這球,它要在精心設計的高爾夫球場,由鋁合金製造的價值上萬的球杆擊打,它的飛行才有意義,而且飛的更高,飛的更遠。」
「如果在其他地方,哪怕是換了一家球館,可能好好的飛行軌跡就會有變化,哪怕仍然是同一個人來打,你說呢。」
球被他放在手掌心,鄭秋冬重新低下身,「我信賴你的抉擇。」
方沂起初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接着發現他把手擱在草坪上,作人肉球座,等待着方沂揮杆,他望着方沂以及幾十公分遠的終點。
方沂手上是拿着球杆的——那意思是,如果和紅杉資本合作,他們就會把一切安排好,讓他揮最後一杆,送他最後的勝利。
在市前的私下合作,這是要聯手架空原創始人嗎?
畢竟代碼,市場,全都開拓出來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錢。
結果方沂卻搖頭,「我不會。」
「不會打高爾夫,還是不會打這種高爾夫。」
「我其實更喜歡打水漂。」
鄭秋冬蒙了,發出「啊」的疑惑音。眼睜睜看着方沂離開他往球車那邊去。
「喂!」鄭秋冬拉長聲音大喊,「方導,我們還可以再談,可能你今天沒想好,你隨時可以再聯繫我。」
「先不着急。」
鄭秋冬以為方沂要開車離開了,但沒想到方沂仍然等着他,一直到他上來了,才沉默的開回去。
「謝謝,」他道。
方沂沒有回他,下車了道,「下不為例,我說下不為例是真的下不為例,你再提這些事情,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客氣。」
「我知道了。」
隨即告別。鄭秋冬回餐廳和直系領導周葵匯報情況:「方沂不願意和我們合作,但他手上現在有十四個點的股權,他是除創始人外最大的個人投資者。」
周葵道,「繼續約他,直到他什麼時候動心為止,dj明年後年說不定十億幾十億,我不信他不心動!我們要把他變成我們的人,再踢掉他——花那麼多錢炒高股價,可不是為了給其他人做嫁衣說說,你怎麼和方沂講的。」
鄭秋冬把經過講了一遍,但隱去了在衛生間看到的所謂「節約用水」廣告,以及方沂明顯不快,但仍然開車帶他回來這一段。
不過,他上司顯然也不在乎他怎麼回來的,只需要一個人肉回信喇叭。確定今天一事無成後,兩人都沮喪起來,上司抱怨道:「來見方沂之前,我已經和鵬城的汪濤約過一次,希望他適當讓出一部分股權,紅杉資本會溢價收購,但他不鳥我。」
又道,「說起來,上次去汪濤那兒上眼藥,特地把方沂的照片掛在他們走廊門口,讓汪濤從此心中嫉恨方沂——誒,但是後邊兒換成了團隊合照,不知道是不是汪濤反應過來了,我也覺得這種法子太低級。」
「等真正上市了,足夠多的錢,大家都會瘋狂的,現在自以為清高的,全都會低下身去撿,」周葵在窗口看到清理高爾夫球的球童,他們彎着腰的辛苦姿態讓周葵覺得滑稽,「像一條狗一樣,在那找球,卻沒有打的資格,還不是要撿來給別人做工,你說呢秋冬?」
「你怎麼不說話?你剛才開始就一直不說話。」
鄭秋冬:「像嗎?」
他領導樂了,把他強拉過去指着看,「不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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