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呂中郎求見。」
管家衛牧在院門口拱手一禮,稟報道。
衛琤手中拿着一根長長的竹鑷子,將幾顆草果從炭火中夾出來,空氣中瀰漫一股草藥清香。
「哦,這麼快就來了?」
呂布可能來求見的消息,許定已經讓許褚通稟過了,只是沒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呂布就來了。
微微頷首,衛琤看向一旁的石桌,道:「請過來吧,就不去前廳了。」
一旁的許褚聞言,朝衛牧說道:「我隨你一同前去。」
這偌大的衛府,能夠牽制呂布的武將,也只有許褚一人了,生怕呂布鬧出什麼么蛾子,許褚覺得自己必須一路上盯着對方。
衛琤對此笑而不語,許褚就是這點好。
不多時,呂布帶着兩個人走進庭院,在門口的時候,就躬身抱拳,「布,見過衛使君。」
不要忘了,衛琤身上可是有官職的,這偌大并州的牧守,也就是并州牧,所以,呂布稱呼衛琤使君是沒錯的。
衛琤的那份官印早就不知道丟哪裏去了,沒準拿給沐沐賣掉了也不一定,對於呂布的小心思,並沒有太多的反感,指了指石桌對面的蒲團,示意呂布隨意。
此時,衛琤還在撥弄着草果,這玩意兒可是百搭草藥。
四到六月份開花,九到十二月份結果,主要生長在我國雲南、廣西、貴州等省區,栽培或野生於疏林下,海拔1100-1800米。
而衛琤手中的草果,便是從一群川蜀的行商手中收來的,一顆顆紅色果實飽滿多汁,如果烘培炮製得當的話,藥效肯定能夠翻上幾倍。
衛琤將草果放到一個瓷盆中冷卻,抬頭看向呂布的時候,視線落在呂布身側的一個人臉上。
「呃,是你!」
「哼!」
呂布愣了愣,隨即又驚又喜的問道:「使君認識我家靈兒?」
衛琤看向那眸若星辰的女子,視線不自覺朝她跪坐的雙腿看去,尷尬道:「昨日在澡堂偶遇,談不上認識。」
呂布聞言,有些失望的看向女兒呂靈,見她正瞪着衛琤,俏臉含煞,不由得怒喝道:「你這丫頭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呂靈劍眉一挑,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衛琤見狀,笑着說道:「呂兄不必為難,在我這裏隨意一些就好。」
呂布自知拿自己寶貝女兒沒有辦法,無奈的嘆了口氣,抱拳說道:「讓使君見笑了。」
衛琤笑着點點頭,迎接他的又是一聲冷哼。
「你之來意,仲康已經與我說過,你說的那人,應該是東萊太史慈無疑。」
「哦,使君識得此人?」
呂布眼前一亮。
衛琤隨手拿過一本《大漢龍虎榜》放在桌子上,說道:「呂兄貴為龍虎榜榜首,難道就不知道在你之下,這大漢也是藏龍臥虎嗎?」
呂布神情尷尬的接過《大漢龍虎榜》說道:「不瞞使君,自得到方天畫戟後,呂某未嘗一敗,也就漸漸不再關注此書了。」
衛琤呵呵一笑,懶得理會他的凡爾賽,示意他翻開第八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琤感覺自己拿出《大漢龍虎榜》之後,呂靈身上的冷意就越強烈了幾分,而且似乎專門針對於他。
衛琤只以為是錯覺,因為這丫頭現在正對着一碟瑞士卷瘋狂輸出……
翻開第八頁,呂布濃眉緊蹙。
「……弓馬嫻熟,擅騎射,來去如風,能於強風中準確擊中三百步外的獵物……這,這是否太誇張了一些,尋常強弓恐怕也射不到三百步吧?」
呂布看完太史慈的介紹後,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有箭術這麼離譜的人。
衛琤笑而不語,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草果,而後帶呂布去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厲害的箭術。
可是拿過瓷碟一看,衛琤愣住了。
「我的草果呢?」
呂靈:「咔哧,咔哧……」
···
定軍坊。
衛琤身後跟着許褚,呂布、呂靈父女,還有一個中年人在一旁跟着。
老將黃忠換了一身城衛軍的制服,正在演示如何用普通強弓,射出三百步的極限距離。
這是連黃敘也做不到的神技,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沒有過人的射擊經驗根本無法實現。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之際。
老將黃忠忽然大喝一聲,彎弓搭箭,四十五度角射出箭矢。
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類似那種拉滿弓弦,瞄準半天的事情,真正的射擊場上根本看不到,高手從來不瞄準,憑的就是感覺。
而弱者只會越瞄越不准,真正的強弓,拉滿都已經十分費力了。
(這裏說的是傳統弓,複合弓當然可以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黃忠射出箭矢的瞬間,眾人只覺得一股強風從背後吹來。
衛琤眼裏閃過一絲驚愕之色,他大概知道了這個神技的關鍵所在。
果然,飛出去的箭矢似乎受到了什麼影響,竟然在空中平行飛出了一段距離,最後在兩百多步遠的時候開始下落,並準確命中三百步開外的草靶。
雖然不是正中紅心,但如此神乎其神的箭術,已經足以令在場眾人目瞪口呆了。
就連呂布此時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好半響,他才驚呼道:「是了,就是這樣死的,那些人就是這樣死的。」
呂布伸手拿過一根箭矢,斜着幾乎九十度垂直釘在一根木樁上,說道:「那些被阻殺的斥候,身上的箭矢都是這個角度插入身體的,一開始我還納悶,以為是受箭雨襲擊,可周圍又沒有其他的箭矢遺留,現在說得通了!」
黃忠走過來,蹙眉說道:「如若這般,那此人的箭術應該與我在伯仲之間,便是敘兒去了,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可能還要被其反殺。」
衛琤聞言一怔。
三國演義中記錄最厲害的箭術高手,大概有這麼幾個:呂布、趙雲、黃忠、太史慈。
為什麼單獨拿他們四個來說?
首先,呂布轅門射戟,一百五十步固定靶,射穿銅錢眼兒大小的孔洞。
再者,趙雲江面射蓬索,當時刮很大的東南風,趙雲還能準確命中繩索,可見箭術了得。
然後是太史慈和黃忠,兩個人射擊的目標都是人。
太史慈在城下說要射敵將左手,就真的射穿了對方的左手,還將那人的手釘在牆上動彈不得。
這已經不是用簡單的厲害就可以形容的了,簡直就是人弓合一,箭隨心發。
黃忠呢。
厲害了,射的是關羽……頭上的盔纓根兒。
根兒啊!
這玩意兒估計就銅錢眼兒那麼細。
而且還是戴在關羽的頭上,憑藉關羽的反應能力,要躲尋常箭矢簡直輕而易舉,可偏偏就被黃忠給射飛了頭盔。
最關鍵的是,當時關羽在追殺黃忠,兩人都騎着快馬狂奔!
當然,也不是說黃忠就一定是最厲害的,但一個七十多歲的人,臨老還能展現這麼厲害的箭術,想必此時正值壯年的他,箭術應該更加了得才對。
然而,黃忠說了,太史慈的箭術與他在伯仲之間。
此時的太史慈,估計跟衛琤歲數差不多,二十五六的年紀,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這不由得讓衛琤升起了一絲愛才之心,因為在他的計劃中,未來的城衛軍將更着重射擊能力。
懂的都懂。
而且,太史慈在孔融部下做事,主要是為了報恩,並非死心塌地跟隨,後來他就跟了孫策。
既然孫策可以得到他的青睞,沒道理自己不行啊。
衛琤一念及此,忍不住朝黃忠看去。
若是黃忠能夠將太史慈碾壓一籌,讓太史慈不服氣的話,嘿嘿嘿……
衛琤已經心生一計。
「漢升莫要妄自菲薄,你能重現他之神技,而且一發擊中,本身就證明你的箭術比之他來,要更勝一籌。」衛琤笑着說道。
黃忠聞言,也不謙虛,傲然的挺了挺胸膛,面帶微笑。
能夠被人認可,老將黃忠心中還是很開心的。
而且,衛琤沒有說錯,他之前並沒有針對這個技能進行練習,只是憑藉自己的感覺射出去的一箭,他有把握,再來幾箭的話,自己一定能夠正中紅心。
「呂兄,我有一個建議。」
衛琤笑着看向呂布,平靜的面容下不知道在醞釀什麼陰謀,搞得呂布不謹慎對待才行。
「使君請說。」
衛琤呵呵一笑,道:「我可以助你拿下此人,不過,這件事兒你就不要管了,如何?」
「使君何意?」呂布不解。
衛琤直言道:「就是,你直接回洛陽復命,這人就交給我了。」
衛琤話音剛落,一旁的呂靈沉聲說道:「不行,他殺了我們那麼多人,必須讓他償命。」
呂布不傻,被女兒點破之後,他立刻反應了過來,衛琤這是要招攬對方啊。
想到這裏,呂布臉色陰沉了下來,直視衛琤說道:「使君有所不知,那賊廝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我幾十號人,若是不將之當眾處死,呂某又有何威望可談?」
衛琤眉心微蹙,冷聲應道:「既然如此,那就恕衛某無能了。」
「哼,愛幫不幫。」
「靈兒,休得無禮!」
呂布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蹙額說道:「使君難道非得招攬於他不成?使君已經有漢升兄如此神箭手,又何必再去尋那賊廝呢?」
呂布看着是個直腸子,其實還是有很多彎彎繞繞的,聽他這麼一說,衛琤倒是尷尬了。
看了一眼旁邊的黃忠,衛琤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呂布,說道:「呂兄這麼說也有道理,有漢升一人,足以抵得萬馬千軍,區區太史慈之流,確實可有可無。」
黃忠聞言,心中老懷安慰,自得的抬頭挺胸,雙眼閃爍精光,年老終遇伯樂,當飲一大白。
話雖這麼說,衛琤還是沒有絕了招攬太史慈的心,只是心中又有定計。
···
進城的馬車上。
呂布不解的看向女兒,蹙眉問道:「你為何幾次三番衝撞衛仲道?」
呂靈咬着薄唇,冷哼一聲。
呂布沉聲說道:「就算他哪裏得罪了你,你也該告訴為父,讓為父替你出氣才是,你如此當面與他難堪,不僅惡了他,還可能壞了為父的大計,你又是何必呢?」
呂靈回頭看向呂布,看了好一會兒,才從懷中拿出一本《大漢龍虎榜》……
「你這是?」
呂布驚訝出聲,他可不知道女兒竟然也會看這本書。
呂靈俏臉微微有些紅暈,憤憤然說道:「那你去問問他,為何這大漢龍虎榜上一百名強者,竟全部都是男子,為何上面一個女子也沒有?」
呂布愣了愣。
呂靈繼續義憤填膺的說道:「怎麼,就許他看不起我們女子,我就不能給他臉色看了?大漢朝男女各一半,憑什麼所有好處都讓你們男子得了?」
「你就因為這個生他的氣?」呂布氣笑了。
呂靈將《大漢龍虎榜》掀開到排名的頁面,指着排名七十九的一個漢子,氣鼓鼓的說道:「這個陳雄,我三個回合就把他打趴下了……」
又掀開一頁,「這個趙嘏,與我纏鬥三十回合,被我踢飛數丈……還有這個劉三刀……」
呂布越聽,臉色越黑,「你這丫頭,感情天天往外跑,就是去挑戰這些人了?」
呂靈倔強的抬起頭,直接瞪了回去,辯解道:「怎麼,難道他們實力不行,我還挑戰不得了?」
呂布沉聲道:「誰帶你去的?」
「我,我自己一個人……」呂靈星眸中,難得的出現一絲慌亂。
呂布沉聲喝道:「是不是張文遠?」
呂靈沉默不語。
呂布見狀,氣得差點沒有一巴掌扇過去,「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跟張文遠走得太近,他是董卓安插在為父身邊的探子,早晚是要壞事的。」
「張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呂靈激動的反駁道。
「你。」
呂布大手定在空中,就是捨不得落下,若非他如此寵溺,呂靈也不會養成肆無忌憚的性情。
「算了,從今往後,你就在安邑住下了,哪裏都不要去。」
「憑什麼?」
呂布嘆息一聲,幽幽說道:「就憑這裏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你住在這裏,為父也就少了一個牽掛,行事也可更加從容一些。」
呂靈雖是蠻橫霸道,但也知道呂布如今的處境不是太好。
遲疑了半響。
最終還是同意了父親的安排,儘管天天跟父親嗆聲,但她知道,父親心中最疼愛的終究是她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