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這是在大河邊上的一處河灘,楊奉用彈弓擊飛樹上的冰蓋,無聊的看着浮冰流淌的河面。
「楊兵長,徐總兵找你。」
楊奉回頭看去,點頭說道:「好,我這就來。」
來到一處帳篷外,徐晃剛好走出來,手裏提着一籃子凍梨。
「老楊,我正找你呢,你看看,昨日那對母女送來的,說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楊奉愣了愣,看向那籃子凍梨,眼裏閃過一絲柔情。
昨日五千龍山軍在此駐紮,聲勢浩大,自然驚動了附近的山民和漁民。
剛好那個時候,附近河面有人砸冰窟窿捕魚,一個小姑娘原本好好的站在冰面上玩耍,大軍到來,或許是馬蹄踏地引起了共振,將河面上的薄冰給震裂了。
大人會水還好,小姑娘直接掉河裏,隨浮冰一起被往下游衝去。
楊奉當時負責巡查四周,剛好見到,便將小姑娘救了起來。
後來小姑娘的家人找來,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寡婦,雖然長相一般,但卻給楊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前文提到,楊奉也有妻女,死於貪官之手。
或許是思念妻女,楊奉昨夜輾轉難眠,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妻女的長相,腦海里浮現的都是昨日那堆母女跪在地上千恩萬謝的樣子。
「那,人家的謝禮,要不要?」徐晃將籃子遞給他。
楊奉愣了愣,伸手接過,看着籃子裏的凍梨,心裏很是不得勁。
徐晃見狀,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問了那老村正,她們母女倆在村裏的日子不好過,若是你……左右我們要在此待上三日,你自己看着辦吧。」
楊奉抬頭看向徐晃,兩人曾是同鄉,他家裏的事情,徐晃自然也是知曉的。
遲疑半響,楊奉有些扭捏的問道:「老徐,你覺着……她們會,會跟我走嗎?」
徐晃哈哈一笑,半分促狹半分真的說道:「郭小妹我是不知,但青草那孩子我看行,她昨兒個不還拉着你喊爹嘛,哈哈哈。」
楊奉聞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昨日抱着小丫頭往岸上游的時候,小丫頭奄奄一息的趴在他身上,呢喃着:爹,不要丟下青草,青草好冷……那聲爹是真心暖。
「老徐,她們剛走嗎?」楊奉心下一動,急忙問道。
徐晃朝西邊指了指,「那,別說哥們壞了你的好事,我讓她們去後營幹活兒了,剛好咱們缺幾個燒火做飯的廚娘,村里不少人都在呢。」
楊奉聞言一喜,拍了一下徐晃的胸膛,「好哥哥,回頭要是成了,我讓青草叫你大伯父。」
「哈哈哈,趕緊滾蛋,不管你成不成,小青草都會叫我伯父的。」徐晃抬腳就是一踹。
楊奉屁顛顛朝炊煙升起的地方跑去。
···
大河對岸。
李儒帶領兩千騎兵,還有五千民夫,以及二十萬石的糧草,正在一處村莊休息。
為什麼是二十萬石,而不是十萬,或者三十萬呢?
這是經過李儒精心計算過後的結果。
他是想要投石問路來着。
一是看看自己的的猜測對不對,衛氏不是真的要舉兵南犯,而是想要逼着董卓出糧賑災。
二是這二十萬石糧食,剛好能夠解決衛氏未來幾個月的糧荒,不多一斛,不少一斗。
李儒這個人還是有幾分膽識的,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才是董卓身邊最厲害的謀士,而非賈詡之流。
而事實上,他確實也猜對了,衛琤根本就不想現在用兵,一切只是演戲而已。
只是,李儒忽略了一點。
二十萬石的糧草,根本就滿足不了衛琤的胃口。
「先生,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是現在用膳,還是再等會。」
李儒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一路趕路舟車勞頓,不免有些吃力。
在皮子墊上掙扎了一番,他才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說道:「就現下吃吧,吃完趕緊北上。」
門口的軍士聞言,都是眉頭緊鎖。
你倒好,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我們呢,一來就四處警戒,又要應付山匪流民,又要照顧你的吃喝,根本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李儒才不管他們怎麼想呢。
不管衛氏是不是真的要對洛陽用兵,他都必須儘快將這二十萬石糧食送到河東,否則衛氏真的打下來,他不僅要顏面盡失,很可能還要直面衛氏的鋒芒。
「報……河岸發現衛氏龍山軍!」
李儒正在穿鞋,聞言整個人直接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跑到門外,朝大河方向看去。
此時正值冬末初春,滿目枯黃,這個小漁村不遠就是大河,視野廣闊。
李儒先是一怔,隨即蹙眉道:「人呢,人在哪裏?」
來到的斥候愣了愣,抱拳說道:「就在下游七八里左右,小的與對方碰面,差點被抓回去,得知是先生押送糧草北上,這才將小的放了回來。」
李儒愣了愣,低頭見自己光着腳丫踩在泥濘的雪地上,頓時惱羞成怒的呵斥道:「人都沒來,你就咋咋呼呼的,押下去,重大二十軍棍。」
那斥候臉色大變,旁邊幾個軍士面面相覷。
李儒喝道:「怎麼,聽不懂嗎?」
軍士們無言的嘆了嘆氣,上前將斥候抓了出去,不多時,就聽到漢子撕心裂肺的求饒聲。
李儒這才滿意的冷哼了一聲。
一個時辰後。
徐晃率領五千龍山軍,渡河而來。
龍山軍以金為主,以紅為輔,遠遠而來,馬蹄聲震天撼地。
比人還高的大宛馬同樣身披甲冑,那龍形的馬面鎧甲,在日頭的照耀下閃爍着駭人的光芒。
「你們誰是主事的?」徐晃一馬當先,朝李儒等人大聲喝問。
李儒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弓着身子往前匍匐道:「是,是李某,見,見過徐總兵。」
徐晃坐下的馬兒喘了口氣,鼻涕水剛好噴在李儒的臉上,李儒聞着腥臭的馬鼻涕,想抹掉,又不敢抹,只能保持雙手作揖的動作,等待徐晃的指示。
這一幕落在身後那群涼州軍的眼中,不得不說,還是很解氣的。
同時,他們也一臉希冀和艷羨的看着眼前精裝明鎧的龍山軍,都是當兵的,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啊。
「帶了多少糧草啊?」徐晃摘下面具,語氣冰冷的問道。
李儒抬頭看去,臉上幾縷鼻涕尤為滑稽,拱了拱手,如實應道:「共二十萬石。」
徐晃眉心微蹙,騎着馬朝後面那些戰戰兢兢的民夫跑去,揮動盤古斧看破一袋子糧食,看着嘩啦啦漏出來的黍米,沉聲說道:「二十萬石……少了點,回去再送二十萬石。」
「啊?」
「怎麼,不願?」
李儒急忙躬身一禮,「不,不敢。」
迎上徐晃的目光,李儒的心氣早已經去了大半,生怕自己再多嘴一句,下一刻,應對自己的就是那一柄金光閃閃的巨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