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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隋唐長安絲綢之路的,門外豎碑「立堠」,上題「西極道九千九百里」。
不言萬里,是表示遠遊之人不為萬里之行。
而此時中國盛強,自安遠門西盡唐境萬二千里,由此門送使節團,不僅具有開拓之意,更是期許滿滿。
在大批禁衛的護送下,帝後和太子的帝輦親至。
面容略顯蒼老的李治,來到李義琰面前,微笑道:「李公,請持節!」
李義琰半跪下來,雙手高舉,接過旌節。
他的節杖為金杖,裝飾着旄羽。
太子來到李彥面前,期許的道:「元芳,請持節!」
李彥也半跪下來,雙手高舉,接過旌節。
他的節杖是銅杖,同樣裝有旄羽,顏色為赤。
兩人起身,與使節團上下高聲道:「謝陛下!謝太子殿下!」
李治中氣不足的聲音努力提高:「朕此來送行,望諸位揚我大唐天威,平安歸來!」
「揚我大唐天威!揚我大唐天威!」
使節團共有三十二人,對於一個正規的使節團來說,人數很少。
但大部分都是由內衛構成,全是精銳。
正使一人,李義琰,內衛閣領,持節。
副使一人,李彥,內衛機宜使,持節。
剩下的沈巨源和楊再思為機宜使,還有王孝傑、彭博通等二十幾位武德衛。
幾乎是把來者不善刻在了臉上。
不過跟吐蕃確實不需要客氣,尤其是完全敵對的噶爾家族。
就算換一群瘦弱的文士過去,如果對方敢刁難還是會刁難,改變不了什麼。
而如此一群孔武有力的大漢後面,跟着一群女子,就顯得愈發醒目了。
不過她們戴上了冪籬,長長的罩紗幾乎把全身都給遮住了,也看不清長相。
除此之外,還有一支贈給贊普禮物的車隊,由精兵護送。
禮畢。
使節團正式開赴吐蕃。
李治、武后、太子和前來相送的群臣目送許久,才起輦離去。
……
當長安完全消失在身後,許久沒有離開這座都城的李彥,心胸也為之一闊。
他吹了個哨聲,就見上空掠過一道黑影。
那飛行的軌跡極為風騷,好似時刻要躲避箭矢。
在划過好幾道弧線,做了不知多少假動作後,才小心翼翼地落了下來,立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義琰為之側目。
這鷹兒是怎麼訓的,如此警覺?
李彥看出他的所想,微笑道:「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吧,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沈巨源湊了過來,大為驚嘆:「好神駿的鷹兒!」
「你看,大家都喜歡你!」
李彥讚許地摸了過去,鷹兒先是條件反射的一躲,然後得意的昂起脖子。
馬背後面蹲着的小黑動了,將爪子趴在李彥背上,也要求贊。
李彥哈哈一笑:「你也好!都替我長臉!」
沈巨源確實羨慕了:「早聽說元芳馴獸有妙招,這豹和鷹真是太有靈性了,等它們有了後,送我一頭如何?」
李彥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說!好說!」
沈巨源頓了頓,沉聲道:「元芳,我聽丘閣領說了,你還是對我有疑慮的對嗎?」
李彥笑容緩緩收斂:「賈思博是我親手抓捕,我親手押入長安,又親自審了好幾次,結果在我面前沒了,巨源兄,換成是你,你甘心嗎?」
沈巨源本有幾分質問之色,聞言撓了撓頭:「聽你這話,換成我也確實不甘,但丘閣領沒跟你說過麼,我跟蕃賊也是仇深似海,助誰也不能助蕃賊!」
李彥道:「丘閣領確實向我保證,你絕不會投靠吐蕃,但何事卻沒有言明,巨源兄能具體說說嗎?」
沈巨源恨聲道:「我父就是在松州之戰,被蕃賊所害,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彥聞言嘆道:「松州之戰,乃吐蕃對我大唐挑釁之始啊!」
吐蕃除了近些年來擾邊大唐外,在貞觀時期,還跟大唐進行過兩場交鋒。
那時候特別膨脹的松贊干布,以娶公主為由頭,進攻松州,先勝後敗,被收拾後,才知道自身斤兩。
不過平心而論,兩場松州之戰,吐蕃先勝,並沒有大勝,後來戰敗,也不算慘敗,還是可圈可點的。
因此吐蕃主動撤軍,遣使謝罪,並再次請婚,李世民就應允了,從宗室女中選了位嫁了過去,也就是文成公主。
在中原王朝的史料中,文成公主就是普通宗室女,一筆帶過,倒是藏地大肆宣揚,以致於後來變得人盡皆知。
吐蕃激動也不奇怪,迎娶了大唐的公主,立刻就提高了它在周邊勢力中的威望,對於那時剛剛兼併了很多部落的松贊干布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如今松贊干布早亡,孫子都當了好多年傀儡了,但沈巨源顯然憋着一口氣,從腰間拿出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幾口,越想越氣。
最後他乾脆拍了拍腰間的寶刀:「到了吐蕃境內,若找到機會,我定親殺蕃賊!元芳,你到時候看着,我怎麼證明清白!」
說完,沈巨源就策馬往前去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李彥嘆了口氣。
雙方不在一個頻道上。
這種人貫徹的信念,是幫親不幫理。
如果講道理,就是不把他當親。
不把他當親,他就不跟你講道理。
死循環。
楊再思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元芳,是不是對這丘八頭疼了?」
李彥知道這兩人關係極好,開得起玩笑,苦笑一聲,轉移了話題:「再思兄還是來了?」
楊再思道:「元芳讓我去查祿東贊,我確實收集了許多情報,交託給別人總不放心,咬了咬牙,乾脆也來吧,只希望接下來不要淪為李公和元芳的累贅。」
李彥道:「再思兄太妄自菲薄了!」
楊再思為人圓滑,八面玲瓏,如果真能吃得了苦頭,肯定是一大助臂,未來能成為宰相的,都有幾分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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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聊着,楊再思偶然看向後面騎在馬上的女子:「聖人赦免那些蘇毗貴女之罪,還讓她們回家省親,真是仁厚寬宏!」
李彥心想寬宏個屁,我只是想讓她們寫寫信,李治是要她們的命。
這些女子也是命運多舛,既然不願意回去,何必強塞進使節團?
尤其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史上最小特務,居然開始出勤了。
才七歲啊!
「這般壓榨童工,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
一路波瀾不驚。
三天後,使節團抵達岐州,入住驛館。
別人只是正常入住,唯獨李彥有幾分感嘆。
入長安時,他是護送吐蕃使節團,住在這裏。
出長安後,他是大唐使節團副使,仍在這裏。
世事奇妙。
大堂之上,李義琰見李彥頻頻往外看,微笑道:「悶不住了?想出去就出去吧,不愧是練武之人,以你的體質,吐蕃的冷瘴估計也奈何不得!」
李彥贊道:「叔公也是好身體!」
李義琰擺擺手:「別拍馬屁了,要去就去!」
李彥道:「我不是吹捧,叔公舟車勞頓,還能精神矍鑠,又懂得保存體力,全程竟無疲憊之色,看看再思兄,身體虛胖,每晚都呼呼大睡!」
路過的楊再思苦笑:「別說了!別說了!」
「哈哈!」
李義琰撫須,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出得意的笑容。
李彥真不是虛言,李義琰這才叫老而彌堅。
歷史上他生卒不詳,但至少活了八十多歲,身體強壯,此時敢出使吐蕃,不是完全一腔熱血,是有底氣的。
既然正使批了假,那李彥也不客氣,帶着王孝傑和彭博通,朝外走去。
出了驛站,王孝傑同樣感慨:「六郎,我就是在這裏與勃倫贊刃產生衝突,然後得你看重的,如今想來,簡直如夢一般!」
李彥道:「你們都是有才幹的人,就算沒有我,終究也能出頭,我所做的,是讓你們不至於被蒙塵太久。」
王孝傑卻不這麼想,他是個底層的折衝府兵,真要出頭得等到什麼時候,此時舊地重遊,愈發感恩。
彭博通懷抱李彥讓他保管的旌節,不敢有失,卻又盼着乾飯:「六郎,晚膳在哪裏吃啊?」
李彥望了望:「我們去吃點岐州特產吧,上回法門寺的齋飯還不錯,這裏還有哪些好去處?」
王孝傑眉頭一動:「不如去法門寺內用齋,再拜一拜佛祖的舍利?」
李彥奇道:「你不信佛啊,怎麼突然要去拜佛骨舍利?」
王孝傑道:「神績不是說過,他小時候見過聖人迎佛骨舍利,有幸沐浴在佛光下,身體也不再多病,我們馬上要去吐蕃,也該拜一拜舍利,讓佛祖保佑!」
李彥失笑:「別信那個,那種宣揚其實是為了增強自信,才什麼事都往佛祖身上想,你看神績一開始經常念叨,後來是不是說得越來越少了,那是他變得真正自信起來。」
王孝傑恍然,卻還是道:「我去拜一拜吧,終究是佛祖遺留之物,玄奘聖僧也來瞻仰過佛骨舍利,我一直想看看,卻沒機會。」
這就是純粹參觀名勝古蹟了,李彥上次光顧着帶貨,也沒看到佛骨舍利,點頭道:「也好,一起去吧!」
……
法門寺。
知客僧正在院內打坐,突然看到門前的小僧沖了進來,步伐前所未有的快。
他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寶相莊嚴:「是有虔誠的施主上門納捐?貧僧去相迎!」
小僧下意識答道:「那位施主沒納捐……」
知客僧又跏趺坐下:「今時已晚,你去請施主明日再來吧。」
僧人喘了口大氣,接了上去:「……但他持着旌節!」
知客僧猛地跳了起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