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威鏢局。
前後三進大院,佔地近十畝,此時屋內和院子空蕩蕩的,別說是值錢的東西,就連不值錢的桌椅板凳都被人搬走了。
陸誠和慕容仙轉悠了一圈,看着雨越下越大,只好在屋裏暫是躲避。
「這裏已經成為廢宅,對於查案沒有絲毫用處,接下來你想怎麼辦?」慕容仙看着身邊不時看向自己的陸誠,開口打斷了沉默。
陸誠道:「查案的方法有很多,在現在這個社會,現場查證的效果太差。如果我們是本地的捕頭,在命案發生之後,定會發現不少線索。走訪附近鄰居也好,查驗死者屍體也好,最簡單的就是調取命案發生前後的人員進城記錄。」
比如說陸誠,進城的時候拿出路引,上面便有他的姓名和籍貫。也許兇手可以像陸誠那樣花錢買通守衛,可一旦數量太多,肯定也有漏網之魚。
慕容仙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這個時候查案的手段就這麼多,涉及到這種江湖仇殺,本地官府大多是交給六扇門,隨後就不管了。
甚至有些地方的官府,出現了過失殺人,也會定義為江湖仇殺,為的便是把責任推給六扇門。
眾所周知,江湖上的人大多是怒而殺人,甚至有的江洋大盜會求財害命。
當然,這種太過招搖的,早就被六扇門和神侯府聯手打掉了。
朝廷需要的是一個太平、安定的天下,對於朝廷來說,江湖上的俠客也好,黑道幫派也好,都是屬於不好管教的那些人。
俠以武亂禁,朝廷為了維護皇權,只能選擇用武者來制衡江湖,這就是六扇門,這就是神侯府存在的意義。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慕容仙看着陸誠,「我來之前,紅綾姐告訴我,要聽你的話。」
「聽我的話,什麼都可以嗎?」陸誠壞笑。
比如說結婚。
慕容仙沒有說話,只是兩隻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別生氣啊!」
「剛才咱們在二樓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店小二跑出去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去找本地捕快報告去了。咱們只需要在客棧這裏等待,本地的捕頭就會自動送上門來,然後把『整理』好的驗屍記錄送給我們。」
「這樣一算,我們勘查完現場,走訪完鄰居,最後只剩下那幾天的進出城記錄了。」
慕容仙收回視線,轉身看向門外,看着那淅淅瀝瀝的雨滴,她的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什麼。
既然慕容仙沒有說要走,陸誠也不想說。
……
金陵、六扇門。
一隻信鴿慢慢落下,被一個衣着華貴,看起來像是花花公子的男人伸手抓住。待取下信鴿腿上的情報,男人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覺的露出嘲笑。
「捕神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這種明顯水很深的案子,居然派一個初入江湖的小子和慕容家那個女人來,看來是想找個藉口草草結案啊!」
「可惜我金九齡如今怕是自絕於六扇門,不然這捕神的位置,我未嘗不能爭一爭!」
「捕神,你老了啊!」
一甩袖子,那信鴿便飛到他該去的地方。
『咚咚咚!』
「大人,南王府派來管家,請大人前去赴宴!」
赴宴?
「好了,你先下去吧!」
略有停頓之後,金九齡看向了旁邊牆上的一幅畫。那是一幅山水畫,看起來頗有古意,應該是前代的名家所著。
「這六扇門的人,大多是庸碌之輩,被我劫走了這麼多銀兩,還找我這個兇手來破案。當真是貽笑大方,你們難道以為我會自投羅網嗎!」
「自我加入六扇門至今,能夠瞞我三天的案子都沒有,我真是倦了。」
「如今這些人,統統都會被我的名望所迷,根本不會察覺我才是這些案件的幕後黑手,當真是一群豬玀之輩。」
「陸小鳳啊陸小鳳,我很快就可以見到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
「大人,您二位總算是回來了,咱們本地衙門來人了。」
陸誠和慕容仙剛回客棧,便看到掌柜的熱切的跑出來,抓着陸誠的胳膊便要把他往裏面拉。
「掌柜的放心,我難道還能跑了不成!」
陸誠讓掌柜的鬆開手,隨後看了看慕容仙,發現她也在看自己,不由朝着她眨眨眼。
回過頭進入客棧的陸誠,絲毫沒有發現慕容仙在他走後,俏臉微微發紅,隨後便被她那清冷的氣質掩退,整個人看起來更冷了。
「福州青衣捕頭任天明,見過陸大人!」在客棧的住戶登記名錄上,任天明知道了陸誠和慕容仙的名字,慕容仙是女的,進來的男人自然就是陸誠了。
陸誠進入客棧,看到了幾個已經站起身的捕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面色淳樸的男人。
「任捕頭!」
陸誠稱呼一聲,順便掃了他身後的幾人,通過白展堂教給他的辨別武者氣息和身份的竅門,他發現這幾人還是任天明的武功最高,不過他也只是堪堪步入一流門檻。
「陸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陸誠道:「任捕頭言重了。這次案件已經上達天聽,為了百姓的安危,我這次沒有提前通知任捕頭,便直接去了鏢局,倒是請任捕頭切勿怪罪。」
「大人這話可是折煞我了!」任天明謙恭的陪笑,「這案子發生在我管轄的地盤,按說我也有責任在身,本應就地請辭。可金九齡大人說我應該將功補過,查清這件案子之後才能退位,如今任某當這個捕頭,當真是愧對那死去的百姓啊!」
愧對?
陸誠眼神在任天明的指尖,衣領等掃了一眼,心中不由冷笑:『這人一句實話沒有,他的衣服穿得精緻,細節處理得體,根本不像是心懷愧疚,吃不好,睡不好的樣子。』
不過他也懶得和任天明爭辯這些。
他現在還需要任天明提供便利,讓他能快速查閱卷宗,也好進行下一步。
從京城到這裏,已經耗掉了八天的時間,現在留給陸誠的時間,當真是不多了。要是和這任天明撕破臉皮,讓他再推諉幾天,陸誠可就麻煩了。
「敢問大人,在福威鏢局可發現了什麼線索?」
陸誠擺手,「裏面都被人搬空了,成為了一座廢宅,別說是我,便是咱們的捕神大人親自,想來也沒有辦法。」
這是武俠世界,又不是仙俠。
如今福威鏢局除了房子沒動,可謂是家徒四壁,這樣的情況下,別說是捕神了,便是四大名捕一塊來到,也沒用。
任天明苦笑,「大人,不是我們不保護好現場,而是那福威鏢局滅門後,便有人拿着之前福威鏢局的單據前來收賬,說是貨物被弄丟,要把這裏的東西搬走抵賬,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這個理由很充分,只是這些收賬的人有些太巧了。
而且這掌柜的也說福威鏢局滅門之前,有不少人過來送貨押鏢,而後福威鏢局直接滅門,那家具就被人以索要債務的名義收走,這件事未免太巧了。
「那些收賬的人,有沒有調查?」一直觀察的慕容仙忽然開口問道。
見到慕容仙,任天明眼神里閃過一抹驚艷,隨後道:「查了,手續都對,是屬於正常的生意往來。這些人以前也經常用福威鏢局走鏢,算是老顧客了。」
慕容仙眉頭微皺,後退一步,站在了陸誠身後,不再說話。
陸誠道:「既然是正常的生意往來,那就沒有必要調查了。對了,任捕頭,這福威鏢局有多少人,現場發現的屍體有多少?」
任天明回道:「大人,這福威鏢局死了一百多人,除了林鎮南夫婦還有其子林平之,其餘人全部被殺。」
「既然這幾個人沒死,證明幕後之人抓他們肯定有用處,接下來我們只需要找到他們其中一人,便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嘴裏這樣說,陸誠心裏已經知道,幕後的人還是想要辟邪劍譜。
任天明道:「如今這三人被抓走,若是被人刻意隱藏,不入城的話,是很難找到的。」
陸誠道:「這樣算是為我們找了一個破案的方向,接下來我們還想查閱福威鏢局死者的驗屍記錄,和福威鏢局滅門時間前後各五天的出入城記錄。」
「驗屍記錄我已經帶來了,這齣入城記錄。」說到這裏,任天明直接一揮手,「龐三,去府衙把出入城記錄拿來。」
一個看起來精廋的男人抱拳一禮,隨後出了客棧。
「陸大人,這驗屍記錄我能明白,可這齣入城記錄,有用處嗎?」
陸誠輕微撇嘴,他要是本地捕頭,早就在福威鏢局滅門的時候就進行封城,不出三天便可以找到兇手。現在他其實可以詢問那幾天執勤的城門守衛,只是他不能確保這幾人是不是能清晰的記得所有人,倒不如直接觀看出入記錄。
看來這任天明很有問題啊!
不是實力不足,德不配位,便是與福威鏢局滅門的兇手有牽扯。
「福威鏢局的鏢頭不少,這些人的實力最低也得是二流高手,加上林鎮南這位總鏢頭,這樣一大批人手,能夠在一夜之間滅門,想來這兇手實力已經摸到了先天門檻,不然也不會這麼輕鬆,事發之時,連任捕頭都沒有察覺。」
任天明面露愧色,「任某實力低微,此番事後,定會引咎辭職!」
陸誠沒有挽留任天明的意思,繼續說道:「有這樣一個頂尖高手,可以保證擊殺福威鏢局的厲害人物。而福威鏢局人手不少,能夠滅門,肯定是有同伴協助,我這次調查出入城記錄,便是為了找到這些人的線索。」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任天明臉上的愧色轉變為欽佩,「若我能趕上陸大人三分,對這案子也不會毫無頭緒了。」
「任捕頭繆贊了!」
「陸大人,這是受害者的驗屍記錄,請看!」
任天明背後的緇衣捕頭把一本卷宗放在桌子上,隨後回到了任天明身後。
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陸誠打開卷宗,仔細看了起來。
『李同頭,年齡45,身份:福威鏢局鏢頭,致命傷:咽喉被利器切開。』
『張大山,年齡38,身份:福威鏢局鏢頭,致命傷:心臟碎裂而亡!』
『白石頭,年齡40,身份:福威鏢局鏢頭,致命傷:背後一劍刺破心臟!』
……
這驗屍記錄很簡單,最讓陸誠注意的是後面的死因。
後面的丫鬟和僕人有的是多處傷口,而這些鏢頭大都是一擊致命,可見來人的武功遠超這些鏢頭,而且下手狠辣無情,招招攻擊要害。
「多謝!」陸誠把卷宗合上,隨後向前一推。
「這是看完了?」任天明都已經做好了等天黑的打算,結果這陸誠看了最多一刻鐘就把卷宗送回,很古怪啊。
『難不成這傢伙是裝裝樣子,等最後找一群人冒充兇手?』
陸誠自然是不知道任天明會這樣想自己,若是知道……那就知道唄。陸誠只是過來查案的捕頭,對於本地捕頭並沒有管轄權。
「看完了,這上面沒有線索,再看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陸誠坦然道。
別人破案是收集線索,對每一件有用的證據都會多加考慮,為的就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而陸誠不一樣,這福威鏢局滅門之案,對他來說就是知道兇手,來福州走一個過場,難的是接下來的事情。
證據!
陸誠可以指認青城派的人是兇手,可他空口無憑,而青城派也是江湖有名的門派,六扇門總不能聽信他一人之言,直接抓捕青城派滿門吧!
若是六扇門敢這樣,相信各大派的掌門第二天就會齊聚京城,眾怒難調之下,別說是陸誠,就算是位高權重的捕神,也得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自以為看穿了陸誠的想法,任天明看着陸誠愈發的親切。
「陸大人英明神武,這件案子定是手到擒來,易如反掌!」
陸誠微微頷首,面色謙和,只是心裏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句話粗聽沒有問題,可仔細想想,總感覺口不對心,好像在影射自己啊!
可看着任天明那『真誠』的表情,陸誠只能壓下心裏的懷疑,他感覺自己這疑心越來越大了。
陸誠剛想說話,便聽到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大人,您要的進出城記錄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