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開符紙,在稍乾涸的硯台倒一點靈泉水,調勻硃砂墨,捉起符筆潤了潤。
口中默念咒語,一連寫畫三道黃符,分別是「五極驅鬼符」,「無邪斬鬼符」,和「子宸五甲驅鬼符」,分屬三個流派,都是他知道的前世比較厲害的對付鬼魂的黃符。
畫符無一失敗,成符氣暢靈動。
在這世畫符的感覺與前世真是大不相同。
有了大師兄以師父教的黃符和法子驅鬼失敗案例在前,他當然不會步其後塵,而是選擇前世方法。
想了想,再畫一道「定罡破煞符」。
總會有一款黃符,適合那個能糾纏三世的宿鬼。
原本張聞風可以用一道普通驅鬼符加上引路符,把沒完全成長起來靈智蒙昧的宿鬼喚起,以小三牲、紙錢、紙元寶為祭,稻草扎的草人套舊衣服,燒了解開孽緣,把宿鬼送入冥域輪迴解決問題,這也是前世秘傳的解決法子。
所謂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弄成現在這樣非得與覺醒的宿鬼大動干戈,斗個你死我活。
化解不了只能霸王硬上弓,尚還不知結果如何。
他一句粗口憋着不吐不快。
淦!
趁着鋪開的黃符赤墨未乾透的空檔,張聞風突然起了興趣,再試試爆音術。
他不是專業的茅山道士,懂的捉鬼斗鬼知識不成體系,東一榔頭西一爪子,他爺爺以前與各路江湖道士交朋友,所學甚雜,傳給他的更零散。
他還是喜歡陽間的實實在在道術多一些。
這個世界有靈氣作為道法基礎,是一條陽關大道,他為甚要去研究那些陰氣森森的玩意?
調運元炁,壓縮音波,張嘴一哈,氣流提前亂了,施法失敗。
一連實驗三次,張聞風苦笑,他真的不如一頭驢子。
這個事實很打擊他作為驢子導師的信心。
默念道經,平復下心緒,告誡自己皮實能抗打擊,這點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麼?
他決定換一個法術嘗試,總不能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着,他太難了。
待心神平靜到不染餘波,他默默觀想丹田內厚實許多仍然模糊的樹狀元炁,有修煉青木化波術的經驗比照,他蘊養等待一息,意念轉化,左手大拇指掐着中指彈出。
「噗」,一道微弱青光在豆大油燈下一閃。
「嗤擦」,西邊的窗欞紙應聲發出美妙的破孔聲響,張聞風嘴角翹起。
他學會了青木攢刺術,亦叫「青木刺」,第一個攻擊法術,雖然可能威力有限,但他由衷高興。
讓他從爆音術的連續打擊對自我信心懷疑中擺脫出來。
他轉而猜測法術修習是否也挑人?
比如驢子就學不會青木刺,而他怎樣都釋放不出爆音術。
明天去密室翻翻書,尋找一下關於法術施展方面的典籍。
沒人指點,要靠自己摸索着前行,途中是要遇到無數的困惑,多走一些彎路。
默默感受片刻,回味剛才施法釋放的感覺,張聞風再次觀想然後意念轉化着一彈指,輕喝:「去!」
「噗噗噗」,淡青光芒閃爍,三響幾乎連成一聲。
他一次釋放了三枚極纖細模糊的青木刺,這也是他目前能做到的上限。
上前查看刺破的窗欞紙,張聞風欣賞一陣。
修為提升一級,多學會一門攻擊法術,讓他驅逐宿鬼信心足了一點,返回案桌前,倒了一杯靈泉水喝下,將幹了的黃符收進袖袋內。
吹滅油燈出門,看到二師兄在外面的曬麥場守着。
「時辰差不多了,我需要在道觀前面的場坪佈置一個『驅鬼辟邪法陣』,二師兄,你去拿三十六個空碗,乾淨木筷子多備,蠟燭多備,粗鹽半碗,備一盞清油燈,我用糯米做壇,用鹽落法陣。」
「是。觀主,做法驅鬼,還需要我做些甚麼?」
「你等下去正殿請來供案上的香灰一把,桃木劍和祖師法鈴兩樣,等會你持法器替我護法。」
「是,我這就去準備。」
交代完畢,兩人分頭準備。
張聞風招呼顧家幾個漢子提着小三牲祭品、香燭錢紙、三升糯米等,來到他準備做法的青磚場坪上,在顧家漢子掌着風燈的照亮下,先將糯米堆放地面呈六面塔狀。
再以糯米法壇為基準,用腳步丈量尺寸,沿途放粗鹽標示節點。
他其實是第一次佈置真正的驅鬼法陣,心底異常的冷靜,以步為尺,施展靈眼術,循着感知沒有一處踏錯,三十六處節點落下,再在粗鹽上端正放碗,把腰間葫蘆解下每個空碗倒一點清水。
挑一點粗鹽放在碗中,鹽為陽性,是驅鬼法陣的引子。
佈置一番,祭品擺上,舊衣服已經不用了,張聞風對邊上守着的顧家漢子吩咐:「把人抬過來,放到後面留出的空位,小心不要踢翻碗。」
很快,一眾人跟着來了,三個壯漢小心抬着擔架放進陣法空地再退出。
星羅密佈的白碗,碗中根根豎立的筷子,使氣氛變得有些神秘。
人人肅聲,連咳嗽都不敢。
張聞風披散頭髮,腰間佩青劍,道袍寬袖飄飄。
「二師兄,帶他們去飯堂,貼幾張辟邪符在窗戶和門框上。」
「等下有什麼動靜,你們不要出門,不要出聲,去吧。」
吩咐幾句,張聞風又傳音老瘸子,去把那根鐵釺子拿着守在飯堂,鐵器辟邪,鐵釺子刺穿過殭屍,帶有殺氣。
安排妥當,張聞風把蠟燭一根一根點亮,將點亮的蠟燭立在白碗空隙青磚上。
不多時,燭光照耀成片,白碗反射光芒牽連成看不見的網。
最後點亮糯米法壇前的油燈,就着燭火燒一疊錢紙,從袖袋掏出五極驅鬼符,在空中揚起,口中念念有詞: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五天冥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兩根指頭夾着黃符,往法陣擔架方向一丟。
燭光齊齊搖晃,起了一陣暖風,黃符飄蕩着落向平躺在擔架睡着的顧全額頭。
一團無形黑霧忽地自顧全身上飄出。
隱約中,有無數鬼哭嚎叫聲響起,宿鬼被驚動從顧全體內驅逐出來,周圍溫度遽然降低。
下方搖晃的火焰,忽地一下滅掉幾支。
在觀主身側空地持法器的二師兄一陣毛骨悚然,手臂皮膚起了一層疙瘩。
他趕緊口中默念辟邪咒,從懷裏摸出一張自己畫的護身符攥在手心。
心頭頓時安定不少,他雖然不擅長做白法事、招魂、驅鬼什麼的,大致的套路還是知道,卻看不懂觀主佈置的佔地三丈方圓法陣。
這鬼的威勢也太盛了,道觀面前都敢如此放肆。
到底是個什麼冤魂孽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