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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李愚來說,來到長安後,人生便迎來了莫大的幸福——
先是雕版印刷得以開展,劉宛筠還為他,配設了造紙監和書局。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油墨與紙充盈之下,每日印刷成冊的書,雖已上千,但仍供不應求。
各地文人聞聲而來,沒買到書的,甚至願意預付購書錢,預約購書。
貴人劉筠待他彬彬有禮,還助他於各地,廣開書局、造紙監和印刷監。
以實現其心頭,使經籍廣流傳的心愿。
雖仍未幫他向朝中薦官,不過眼下際遇,他已滿心滿足。
劉筠大婚當夜,李愚正吃貴人的喜酒時,一道御詔,猝不及防而來。
他是除皇室外,第一個知道內情的——
與劉東院成親之人,是景延公主。
「子晦夫子,劉東院稱,雕版印刷,是你發明的,朕十分欣賞夫子的才幹。」
「朕未至四十不惑,竟先老眼昏花,下錯了昭書。」
「不知夫子有無法子,三日內,為朕糾正輿情?」
……
各路酒樓茶館,坊間幾乎人手一份紙刊。
紙刊上,刊載了各路詩人文人的妙絕雅作。
而在不起眼的位置,寥寥數字提到
【天祐元年,辛酉年,壬辰月,戊辰日,景延公主與時任樞密院東院院事劉筠完婚。】
百姓無不疑惑地議論着
「莫非早前,是我等眼睛壞了,看錯了昭書?」
顧青松陰沉着臉,捏着一份紙刊,臉色鐵青地朝禁苑而去。
方一來到禁苑南門,便瞧見禁苑外,戍守的親衛軍多了許多。
「即日起,凡皇室外戚,均移駕金城坊而居,無皇室手諭,不可踏入皇室禁苑,違者依法處置。」
顧青松知道,自己被驅逐了。
堂堂未來太子的皇舅爺,竟被驅逐!
可一想到那日的狼狽,他便掛不住臉色,只得憤憤而去。
……
翔鸞閣,內廷。
劉宛筠應詔而來,入內便跪拜行禮
「大婚之事……謝聖恩。」
「起來吧,」昭宗招手讓她入座,同時捏了捏勞累的眉間
「祺兒方才來過,她說要隨你去東川。」
「還請聖上留住景延,此行乃秘密行事,不可陣仗高調。」劉宛筠道。
昭宗仍在掐捏眉間,朝外頭道
「傳天使覲見。」
不多時,十餘名身穿金袍、面扣金面具的天使。
手持神器,一排站在廷前。
「拜見聖上。」
「東院事,這十八位天使,是你帶來給朕的,與你較為親近,你挑二人與你隨行,以保路上不出差池。」
這是信任?劉宛筠一時暖流涌動。
抬眼,許峙和王三山也在列內。
留下二人後,其餘人離開內廷。
「陛下,神器就不必帶了,這一路而去,應隱秘行蹤為上,若路遇險情,也應以避戰為好,免生事端。」
聞聲,昭宗點點頭,招呼許峙和王三山,先行出去收拾行囊後,他這才道
「朕攔不住祺兒,不如你卯時之前就出發吧。」
「祺兒追不上你,便悻悻而歸了。」
卯時,凌晨五點,好吧。
……
劉宛筠特意早早結束公事,在申時便匆匆回到雨花閣。
李祺命令她辰出申歸,即朝九晚五,否則家法伺候。
風風火火踩點跑回雨花閣時,李祺正手執陌刀。
對着庭院裏的花草,虎虎生風,大開殺戒。
陌刀乃大唐寶刀,通體狹長,比龍淵劍窄一些、但厚度又比尋常寶劍厚上一倍。
刀鋒雖厲,但整體呈圓潤狹長之感。
舊傷的緣故,以及玄門劍術不擅格鬥、只為殺人而練。
便意味着劉宛筠不可能上前去,跟她比比劍法。
「景延。」
默默欣賞了一會兒她的瀟灑後,劉宛筠溢着笑容,開腔。
李祺回頭一望,而後帥氣地收尾招式,將陌刀精準回歸刀鞘。
「還挺準時,我的駙馬大人。」李祺藏不住笑地挽起她的胳膊,朝閣內走。
暗暗一嗅,她身上竟沒有酒味。
「戒酒了?」劉宛筠問道。
李祺搖搖頭
「今日太忙,沒功夫喝酒,想着等你回來一起喝呢。」
一入內,廳內的飯桌上,擺着幾道精緻的菜式。
兩個白玉壺也擺在上面。
宮女來來往往地入內,不多時,飯桌上便滿滿當當,再擺不下太多菜碟。
「好了,都下去吧。」李祺一聲吩咐,叫退所有人。
桌旁只剩二人相顧而坐,李祺正要斟酒。
劉宛筠怕自己喝多了睡過頭,哪怕一杯,對她來說也是多。
便抬手攔道
「最好還是不喝酒了,喝酒傷身。」
「你不喝,我喝啊。」
「誒……」
再找不出其他藉口的劉宛筠,情急中握住她的手,以攔着她斟酒的動作。
被她緊握着手,李祺心頭泛起甜意。
反手也握住她後,將手移回桌下,搭在自己的腿上,捨不得分開。
右手被握着,劉宛筠臉生燥熱,佯裝不經意地抬起左手,用左手抬筷,吃菜。
李祺出神想起,昨夜的和衣而臥和淺淺親密,皆是因喝多了。
今日不喝酒的話……
要不,還是喝點兒、酒壯慫人膽?
「吃飯啊。」劉宛筠見她出神,便出聲提醒。
同時心頭小鹿亂撞,稍後天黑了,還不知如何應對,一時臉上尷尬又燥熱。
「本公主問你個問題。」李祺瀟然抬筷吃菜之時,自然地發問。
「你說。」
「你對本公主的心思,是何時起的?」言外之意,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劉宛筠登時一愣,旋即腦袋尬熱如着火。
「呃……」
這個問題,有兩個回答。
一是原身,一是自己。
若問自己的話,初時的憐憫之心,更多一些。
後來則是欣賞她的樂天派瀟灑性子。
原身應該是日久生情嗎。
可記憶中,李祺的身影,永遠是最閃光的那個,無論在何種困境之中。
「怎麼不說話?」李祺心若沉下谷底,一時莫名隱隱緊張。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要見無因見,棄了終難棄。」
過往幾年,以及昨日之前的糾結心情。
一首樂婉的《答施》,寥以大致總結。
「舊事如天遠……」
「噗嗤。」李祺聽懂了,也笑了。
果然,她的心意,已經很久。
果然不是錯覺。
本可瀟灑於世之人,因自己而變得心思沉重。
而自己處於困亂之中,卻反而強撐着瀟灑。
是靈魂錯亂了,還是冥冥中,拾起了對方跌失的靈魂。
……
床前,兩人皆垂頭站着,忐忑相對。
劉宛筠微微顫着手,鬆開她腰間的錦帶。
湊前一步,抬臂掠過其肩、褪下其外衣時,李祺亦上前一步,靠在了她懷裏。
「再這麼磨唧下去,就要子時了。」李祺喃喃道。
「……」
「初春還冷,就……就不脫內襯了。」
劉宛筠自顧轉身,背對着李祺。
卸下腰間緊扣的玉帶後,脫下外袍,將衣物掛於屏風前,轉身扶李祺先躺下。
李祺側臥內側,以側頰貼在她肩旁。
抬手搭在她腹部,握住她的手。
劉宛筠十分清醒,因此也十分緊張,絲毫不敢亂動。
李祺等不到她有什麼動作,便悻悻準備轉過身去,背對着她。
察覺她要轉身,劉宛筠心頭一動,即刻側起身子,抬手攬住她。
四目相對間,她壓着呼吸,湊向其眉間,而後緩緩下移,直至觸碰到她的唇畔。
……
難得李祺沒喝酒,便安心的睡着了。
而劉宛筠一夜無眠。
就這麼看着懷中人,看了兩個多時辰。
卯時前夕,劉宛筠小心翼翼起身,免得驚醒她。
趁着夜色正黑,劉宛筠匆匆取出軟甲。
內穿後,再穿上一身便衣。
跟許峙和王三山在客棧匯合。
背起行囊,便策馬疾馳,離開長安城。
三天後,三人到達漢中的少祖山山腳。
這裏古築林立,因與現代差別實在太大,一行人只得暫時於客棧落腳。
待她細細分辨後,再進一步行事。
「監軍……東院大人,此行究竟為何而來?」許峙並不知此行目的,只知是一趟遠行。
劉宛筠沒多想便道
「找人罷了,等人找到了,就回長安。」
「大人,家鄉給小人來過書信,說大少爺已經痊癒,領回了府兵統轄。」
「大少爺似乎問及過,此前派來長安的五萬兵力,何時能調遣回封州?」
王三山邊吃着飯,邊問道。
五萬兵力……被睦王李倚領用了。
抬眼看了一眼兩人,劉宛筠心道,莫非他們倆,一直還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兩廣?
棘手的問題,讓劉宛筠有些頭疼,便避開這個問題,繼續執筆寫寫畫畫。
「你們是想家了,還是,不想留在長安?」劉宛筠問道。
兩人面面相覷,隨後許峙才倉促道
「留在陛下身邊,也可以。」
這回答,讓劉宛筠說不上來那種奇怪感。
她只想速戰速決,辦完事後儘快回長安。
便沒再多想,繼續分析眼下的線索。
史載武侯墓,近墓四山。
前書案梁、後筆峰山,左土地嶺、右武山崗,將武侯墓緊密圍護。
四山山林繁茂,遮天蔽日,難覓神冢。
前後左右……
匆匆吃完飯後,劉宛筠帶着兩人,在山間探走了一圈。
梁、山、嶺、崗,只憑平視局部,根本無法辨識。
她只得獨自,在偌大的山間,連着探查了多日,邊探查邊思考。
前後左右,北南西東。
梁、山、嶺、崗,緊密圍護。
從山腳一路往北探去,直至感覺身處環繞山谷。
且眼前隱約瞧見,遠處竟立了個矮矮神廟。
神廟十分低矮破舊,湊近一看,裏頭的高大金尊,竟被齊胸掩埋。
劉宛筠判斷,神廟剛打造時,應有近五米高。
天災雨患導致四周山體滑坡,這才將神廟埋沒了一大半。
環顧四周,此間果然呈群山緊密圍護之感。
仿若山間靈氣,皆聚於此。
劉宛筠終於鬆一口氣——
武侯墓,定就在這小破且無人問津的神廟之下。
匆匆折返客棧時,天已完全漆黑。
趁着夜色,三人攜着用具,潛行來到神廟。
劉宛筠憑着曾見過武侯墓的淺淺熟悉,帶着兩人一起,沿着神廟牆沿,向下深挖。
武侯墓,定如神廟之「河面」倒影,掩藏於地下。
猶記得後世考掘武侯墓時,土方向下挖了二十餘米深。
那時武侯墓出土時,這神廟只出土了些殘垣磚瓦。
想必是千餘年來,這四周的山體滑坡過多次,衝垮了神廟罷。
「咚。」
兩個多時辰後,許峙站在近五米的深坑裏,鏟子再次揮下的剎那,一聲悶響,讓劉宛筠喜笑開來。
「挖到了。」
許峙和王三山相互對視,一臉疑惑
「大人,您究竟是要……」
「快挖吧,等找到了東西,就能回長安了。」
說罷,劉宛筠再次快速開動。
一炷□□夫後,青石板露出真容。
合力將石板撬開,四周的泥土嘩嘩下滑,腳下儼然出現了墓洞。
許峙大驚
「大人!您竟是來盜墓的?」
「噓,非盜墓也。」
劉宛筠一邊回應,一邊拋下鏟子,舉着火把,率先下至墓洞裏。
武侯墓規模很小,僅一間長寬不足四米的地下墓室。
而其大小果然與神廟一致,與神廟呈上下倒影。
正中擺着一口簡陋的木棺,劉宛筠雖不想破壞,但只能走到棺木尾後,推下棺蓋。
裏頭果然沒有屍首,但擺放了些竹卷。
棺內左側,赫然擺着一柄漆着朱漆的諸葛連弩,外觀栩栩如新。
「找到了!」劉宛筠大喜。
王三山湊過頭來,將火把湊近,伸手摸了摸那諸葛連弩。
連弩長近一臂,高約半臂,最寬處約一尺。
細看之下,可見連弩是以百餘、甚至數百零部件,組拼而成。
各零部件之間的間隙卡得極其精準,幾乎絲絲合縫。
「這莫非就是傳聞中的……」
「哇,難道這裏……是諸葛孔明的衣冠冢?」
「諸葛連弩!十矢齊發!威震三國!」
王三山和許峙臉上均是不可思議。
諸葛連弩早已失傳,沒想到眼下,竟還能親眼目睹,諸葛連弩的真身。
「許峙,這些東西都是文物,快拿布袋來裝好。」
「是,大人。」
劉宛筠出神盯着棺內竹卷,欣喜於回去之後,定好好琢磨琢磨。
然半晌後,她回過神來,方曉四下,異常靜謐。
「許峙?王三山?」
無人回應,昏暗的火光搖晃中,劉宛筠心底,湧起莫名的不安。
隱感有什麼,在緩緩接近她。
還未來及回頭,「噗呲」一聲異樣聲響,在劉宛筠後腰傳來。
軟甲被兇狠刺穿,匕首狠狠刺入她後腰。
劇痛混合着燙熱,令劉宛筠凌厲轉身,拔劍戒備!
「大人,您不再是末將的大人了。」
昏暗火光下,許峙和王三山,竟一臉冷漠,眼中滿是殺機。
幸好軟甲有所抵擋,可後腰之劇痛,幾乎抽空她的力氣。
「你們……」
劉宛筠一時不明,他們為什麼……
可恍然,她就明白了——
大唐,已不再是世人,唯一可選之主。
「大人,大唐崩壞,使小人自幼苦難深重。」
「小人稚齡之時,幸蒙大少爺賞識,後與大少爺並肩,南征北戰。」
「許峙有今日,乃大少爺親手提拔,大少爺才是小人,一生之主。」
「早前大人行事,目標與大少爺一致,小人自然效忠大人。」
「可現在,大人竟叛離兩廣,還成了大唐皇親。」
「眼下又為大唐尋諸葛連弩,目的不言而喻。」
「若大唐匡復,兩廣又將臣服大唐,受大唐苛稅征剝,使兩廣子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遙想過往悽苦,再想往後又將悽苦,小人只好,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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