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地球的五月初。一窩蟻 www.yiwoy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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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是在不停運作的,它們在自己的軌道上行駛,接受來自主恆星的光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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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斯星是距離群星最遠的星球了,它總是得不到照耀,因此長年冰凍。那些暗紫色的地表都是凍土,植物進入休眠狀態,格雷斯星的居民依靠地下水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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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這個時間將是一年中格雷斯星最繁榮的季節,凍土要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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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遙遠的主恆星的光和熱終於能透過其他恆星的縫隙施捨給格雷斯一點熱量。
格雷斯星從被冰凍的狀態猛然緩解,氣溫迅速升高。
格雷斯星所有的動植物都在等待這一時間,這就是自古以來格雷斯星生命延續的唯一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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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並非氣溫回升就有利無弊,過度的溫度差異會讓不少精靈吃苦頭,細菌也會趁機大量繁殖,容易爆發大型瘟疫。
這也是大自然淘汰弱者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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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幾年裏確實發生過規模不小的瘟疫,因此威斯克與格雷斯政府達成協議,暫時停戰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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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大廳變得十分空蕩
威斯克站在主控台前,屏幕上的數據發出灰藍色的光,透過威斯克的斗篷照在他的臉上,他暗紅的眼睛被光映上藍色的影子
他獨自處理着文件,卻顯得很浮躁,他清楚自己在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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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快點回去,回艙室。
布萊克病了。
威斯克憑藉他的醫學經驗確認,布萊克所患的不是什麼大病
但是這種低燒狀態持續了一星期左右了,威斯克擔心布萊克的病情會繼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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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看着外面的天空,黃昏了,那種呈現橙色與紫色交接的天空
比起以前的天空有韻律多了,可是布萊克沒心情去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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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發低燒,儘管是低燒,他依然感覺渾身無力,腹部隱隱的灼燒
身上溫度很高,這讓布萊克感到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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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突然被打開了,金屬摩擦空氣的小小聲音還是顯得有點突兀,聲音傳進布萊克耳朵,布萊克回頭,有點驚訝的看着歸來人的身影
是威斯克回來了,艙室里暖黃的燈光打在威斯克臉上,即使帽檐被低低的拉下了,依然能看清威斯克的面孔
他抿着嘴,看着布萊克
「卡洛斯告訴我,你今晚很忙。」
布萊克朝威斯克小聲說,
「我忙完了,」
威斯克脫下長袍,他渡步到布萊克身邊
「好點沒有···?」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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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的手指冰涼,當這隻手試布萊克額頭的溫度時,布萊克感覺瞬間的冰涼使他心靜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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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是熾熱的溫度,威斯克暗紅色的眼睛看着布萊克因熱而微紅的臉蛋
威斯克猶豫一下,從桌子上端來一杯白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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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看着布萊克把水喝完,目光打量着他
布萊克只穿了一個黑色內衣,面料輕輕包裹着布萊克的身體
即使布萊克已經14了,他的身體依然保留了一點小孩子的豐潤,布萊克本身的消瘦使這種飽滿恰到好處
黑髮有點長了,威斯克一直沒有時間為他修剪,參差的發梢襯着布萊克略顯消瘦的臉旁和鎖骨,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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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布萊克現在正在發着低燒,他的眼睛依然清澈,那種隱約的無力掩蓋不了那種清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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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注視着布萊克放下水杯,一個動作在他腦子中預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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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輕輕摟住布萊克時,布萊克顯得有點尷尬
被威斯克的手臂環抱,衣物輕輕摩擦發出安靜的沙沙聲
即使威斯克動作非常緩慢,布萊克仍然感到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大了,自然對這來自養父的…媽媽般的懷抱有點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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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讓布萊克靠在自己寬大的肩上,身高的差距使布萊克的頭輕輕抵在威斯克的下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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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耳邊是威斯克沉穩有力的心跳,聽着讓人安心的心跳。
布萊克安靜下來了,來自小腹的灼痛因為分散注意力而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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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把手指交叉到一起,他感受來自威斯克胸口的心跳,那種沉穩的鼓點。
以及威斯克內衣上的味道,淡淡的暖暖的味道。
這種味道好像就應該是母親的味道,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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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不得不正視自己的思想———他對於威斯克的感情是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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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開始以來,威斯克的一切都讓他聯想起自己原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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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某個人某個物,是所有威斯克的生活方式和語言習慣,甚至是氣味長相和動作,都給布萊克一種熟悉感,
就好像威斯克從來都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威斯克從未離開過自己的生活,威斯克不是一個突然間出現的一個「養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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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家園的重創不可能快速的消退,只是威斯克的出現迅速轉移了布萊克的痛苦。
當殘餘的痛苦慢慢淡化的時候,他所有作為一個孩子的正常的感情需要發泄,威斯克取代了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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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把以前對生身父母拘謹的愛轉移到了他的養父身上。
布萊克可以真正的「愛」了,他不必擔心威斯克回絕他的感情,不必擔心這個陰晴不定的社會會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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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面積不大的艙室隔絕了一切污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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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自然的態度感染了布萊克,布萊克小時候心中的豎起的一道又一道的荊棘被威斯克的存在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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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情確實是被稍稍扭曲過的,可這種有點變形的感情更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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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雙方都不清楚「愛」到底是什麼,什麼代表「愛」,但他們都很清楚自己「愛」對方
這或許是「愛」這個太縹緲的詞語最易懂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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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不喜歡把威斯克稱為「養父」,也不喜歡別人這個認定他們之間的關係
「養」這個字眼聽着讓布萊克不舒服,可布萊克無法把威斯克劃入哪個家人。
因此他總是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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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威斯克可能又要一貫的保持沉默一晚上了,布萊克輕輕的開了口
「威斯克…?」
「…怎麼了?」
「為什麼你總是不說話呢?」
「……」
「艾文說,你必須要多說話…要我多陪你……」
「…艾文什麼時候說的?」
「很早以前。」
威斯克沉默了片刻。
艾文經常私底下這樣厲聲批評自己,威斯克總是安靜的聽,但是聽歸聽,他從沒想到去做
「……艾文很擅長這方面,他總是這樣對我說。」
「艾文…是你的下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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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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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剛想這樣回答,他猛然想起來什麼,突然止住嘴,這種反應讓他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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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不能讓布萊克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絕對不能
沒有上司,沒有下屬,沒有那個殘暴的首領,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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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是一個心理醫生。」
是的,一個心理醫生,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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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假,只是時間倒退幾百年
艾文是一個心理醫生,是一個曾經的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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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威斯克窮困潦倒,他承受的壓力太大了,因此最終想要輕生,可是最終還是不敢邁下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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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生命是最懦弱的,沒人會為自己的死惋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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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最終還是選擇去找心理醫生。
他沒有太多能支配的錢,只能去那些小巷深處的小諮詢處
就這樣,他結識了艾文,這個個子中等的心理醫生,淺赭石色絨絨的頭髮和茶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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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艾文拒絕收費,艾文說,像威斯克這樣單純的已經很少見了
他們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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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艾文的身世是威斯克後來了解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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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同樣有一個普通的家庭,溫柔的母親和父親,艾文的性格和他們一樣,都是比較溫柔的,從不會使詐和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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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生活一直很普通,只是個普通精靈家庭,過着普通的生活,靠艾文的工作帶來的收入來養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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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艾文的父親在一次對政府發動的遊行活動中不幸被誤傷,在醫院搶救了三天,就去世了。
父親的去世使母親突發腦溢血而去世。
前後相繼不到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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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無力的靠着威斯克哭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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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威斯克第一次見到這個一向樂觀溫柔的心理醫生這樣痛苦的抽噎
艾文沒有大聲的哭,他一直小聲啜泣着,淚水不停的流,濡濕了威斯克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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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筆是艾文生命中抹不去的陰影
也堅定了艾文對威斯克的信任,讓艾文確信威斯克的可靠
這就是為什麼艾文能一真跟隨威斯克走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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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那一晚說了很多話,他只知道自己說了很多。布萊克一直在安靜的聽,偶爾用小小的聲音提問。
威斯克第一次感覺到心中很靜,面對這些讓自己曾經暴怒的過去,當他面對布萊克去講述的時候,心卻反而安靜下來了
他重述出了那個威斯克,好像他還只是一個那樣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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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威斯克感到窗外的光越來越亮了,他才發現已經是第二天凌晨3點了,天際帶着暗紫與淺藍的交接已經慢慢的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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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布萊克,快睡吧
布萊克輕輕點點頭,他蔚藍的眼睛映着模糊的暗藍紫的天空,眯縫着眼看着威斯克,最後輕輕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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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不一會就熟睡了,發出貓一樣細細碎碎的呼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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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不敢放下布萊克,他嘗試挪動卻發現布萊克壓的很死。
他只好往後傾斜一下身子,讓布萊克的姿勢稍稍舒展一下。
他的手輕輕搭在威斯克大腿上,威斯克能感覺到身體上小傢伙胸口小小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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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把手撫上布萊克的額頭時,發現已經降溫不少了,布萊克的身體也恢復到了溫暖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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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對這晚感到很滿足,可他還是感覺有些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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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一場遊戲一樣,用語言把時光影片倒回幾百萬年之前,在那個以暴力取勝的首領還沒出現之前。
威斯克不希望自己欺騙布萊克,他也知道總有一天要敗露。
可他還是不願讓布萊克知道,他身邊是這樣一個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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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克不得不承認,自己貪圖布萊克對自己的信任,貪圖布萊克的擁抱,貪圖布萊克的傾聽和他安靜蔚藍的眼睛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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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光開始了在格雷斯星短暫的回顧。威斯克注視着清晨冷色柔光下布萊克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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