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倒在地上的淺川悠慢慢醒來。
微弱的陽光照進十餘平的臥室。
床上被子還保持着掀起的狀態,臥室門緊閉着。
看上去就像是他從床上翻了下來一樣。
「我這是……」淺川悠從地上爬起來,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晚上睡覺不老實掉床了?」
天使、春日野千坂、僕從……
「……」
「是夢吧……」淺川悠打了個哈欠,不知為何感覺格外地困。
【天使已死亡】
【僕從死亡倒計時:10】
困到了睜不開眼的程度。
【9】
他用盡力氣爬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4】
【3】
被子上還殘留着些許如同琉璃百合一般的淡淡香氣。
似曾相識。
【2】
【1】
【0】
「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救贖失敗】
在系統沒有感情的倒計時中,他徹底合上了眼睛。
……
……
【已重新加載節點】
【剩餘死亡次數:2】
……
「還給你。」
淺川悠眼前畫面一陣變換。
回過神來時,眼前的少女左手捏着手機的一端,保持着遞出的動作。
死亡倒計時、死亡次數、重新加載節點……
經歷過的事件在他腦海里快速掠過。
好嘛……任務獎勵果然不是那麼好拿到的,怪不得會有3次死亡次數。
「嗯。」他伸出手,將手機接過來隨手放到了桌子上。
保持着亮屏的狀態,看向春日野千坂的視線未移動半分。
春日野千坂面色不變,輕聲問道,
「我可以走了嗎?」
淺川悠沒有問「走」是要去哪裏,而是點了點頭,「可以。」
如果自己不答應,最後也是被打暈,一樣留不住對方。
雖然很慚愧,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身為180猛男的他,打不過看上去嬌弱的春日野千坂……
「……」春日野千坂挑了挑眉毛。
「玄關的鞋架上有隻有我妹妹穿過一次的拖鞋,如果要出門的話,務必穿上那個。」淺川悠看了一眼少女光着踩在地板上的小腳,補充道。
「……嗯。」她淡淡點了點頭,在淺川悠的目送下走出了臥室。
隨後關上了臥室的門。
淺川悠猶豫了片刻,先打開了系統面板。
【僕從:淺川悠】
【寫作lv.4】
【料理lv.3】
【閱讀lv.4】
【繪畫lv.1】
【體術lv.1】
【剩餘死亡次數:2】
死亡次數確確實實地少了一次。
也就是說,他剛剛腦海里閃過的那些「尚未發生」的事件,是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失去了一條生命。
僕從生命和天使綁定是麼……天使死了僕從也會死?
「呵,」
「真是有趣。」
待聽到玄關處的關門聲,淺川悠輕笑一聲,跟了出去。
……
凌晨三點到六點,是東京為數不多安靜的時間,除了一些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和居酒屋,也就只有無人售貨店還在開門了。
淺川悠一路跟着在街道上漫步的白裙少女。
沿着隅田川穿過墨田區和荒川區,一路走到了北區隅田川和荒川的交匯處。
足足10公里。
看着前方20米處始終不緊不慢地春日野千坂,他不止一次懷疑是不是自己被發現了……
畢竟哪有正常人會在凌晨半夜走這麼長的一段路。
就算沒有遇到不幸,也會給不巧看到的人帶來不幸的吧?
北區墓園。
春日野千坂站在黑色噴漆的鐵門前,仰頭看着上面樸素的四個大字。
鐵門敞開着。
即使沒有開門,也能透過鐵柵欄的縫隙看到青石磚鋪成的石路,和園內一排排或無字或有字的墓碑。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腳,輕輕地走了進去。
腳下小心地躲過樹葉,避免發出聲響,似是害怕驚擾了此處的亡魂。
墓地空曠,一眼就能看到一樣在墓園裏的其他人。淺川悠沒有直接跟進去,而是在墓園門前停了片刻。
雖說上一條命在臨死之前只不過睜眼看了一瞬,甚至沒有看清臥室的樣子就倒下了。
但至少對光線還是有一些感知的。
大概是早上六點半的晨光。
現在已經六點十分。
如果20分鐘之後【天使死亡】事件就會發生的話,
『難道說墓園裏有鬼?』淺川悠胡亂猜測着。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來這裏。
如果說是想看一眼自己的墓的話。
那也應該去春日野家族的私人墓園才對,作為春日野家族的大小姐,怎麼說也不可能葬在北區公共墓園……
淺川悠遠遠地看着春日野千坂一路走到墓園深處的角落,在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蹲下。
墓碑高度差不多與人蹲下的高度持平,此時春日野千坂視線受阻,他深吸一口氣,彎着身子溜進了墓園。
鄰近事件發生時間,天使死亡他也同樣會死。
剩餘死亡次數只有兩次,他不得不小心。
咔~
「嘎!嘎!」
淺川悠踩在了一節枯木上,雖然及時停在了半空中,但還是驚起了樹梢的兩隻烏鴉。
他連忙向春日野千坂的方向看去。
少女依舊低着頭,並沒有因此驚動。
心中稍稍鬆了口氣,接着一步步靠近過去。
「這是……?」
距離春日野千坂的位置大約四個墓碑的位置停下,能看到少女的側臉。
「這是在哭麼……」
少女輕咬着嘴唇,撐在地上的手指緊緊地按壓着地板,雙肩微微地聳動。
光線昏暗,看不清臉上是否有淚痕。
淺川悠看向春日野千坂面前的石碑。
石碑上樸素地刻着兩個漢字。
【夕坂】
夕坂又是誰……
此時的他體會到了偵探小說作者和偵探小說主角之間的差別。
局外的作者知曉着事件的所有信息乃至未來走向。
但主角只能夠看到自己眼前少得可憐的那幾條線索,然後憑藉作者設定好的「才智」和「膽識」破案。
線索實在太少。
春日野千坂周圍的迷霧也越來越多,他卻沒有能驅散迷霧的狂風。
『夕坂……夕坂……春日野千介,春日野千坂……』
等等。
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里閃過,將零零散散的信息串在了一起。
許多漢字在日語之中有很多不同的讀音。夕坂、千介、千坂的讀音幾乎毫無關聯。
但如果把它們寫下來的話……
沉浸在推理之中的他連忙從身旁撿起根樹枝,在石板上輕輕划起來漢字來。
果然……漢字上,千(介)和(夕)坂組合在一起,就是千坂的名字。
夕坂,是春日野千坂的母親?
可為什麼會葬在這裏?
「你跟蹤我?」
一道冰冷的詢問聲陡然響起,將他從思考狀態中嚇了出來。
握着樹枝的手一陣抖動,將那根樹枝甩出好遠。
他抬起頭,只見到身着一襲白色連衣裙的春日野牽絆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小巧玲瓏的雙腳上穿着他妹妹的那雙熊貓拖鞋。
「畢竟你穿着我妹妹的拖鞋。」淺川悠將樹枝扔掉,緩緩站起身。
「害怕我不回去?」
「倒也不是……哈哈,」春日野千坂的身上散發着令人望而卻步的氣場,淺川悠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思考着要編什麼理由,「還有,春日野桑再怎麼說也是在我的屋裏歇息了半夜。」
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對方冰冷的臉上有着兩道清晰的淚痕。
包裹着堅冰的少女,內心是還未變成冰的水。
看上去冷漠無情的少女,也是會哭的啊……
柔弱得令人心疼。
「所以呢?」
他知道她一無所有。
她也知道他知道。
兩人都知道淺川悠說出來的這段話不是為了要回熊貓拖鞋和留宿費。
「你是想等我死後替我收屍?」
少女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起伏。
淺川悠連忙搖了搖頭,
「不不,我只是不想死。」
已經死過了一次的人,還要被他騙,是不是太慘了些?
比如「我愛你。」,「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美好的事情啊!」什麼的假話就不說了。
淺川悠覺得實話實說一定更有效,
「你死了我就會死,我怕死,所以跟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