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林很憂鬱。
原本以為可以擺脫那些礙事的東西,痛痛快快打幾架,結果現在和做任務一樣。
「老公,休息好了沒?」
何妨拿手指在他背上按壓着,關心地問道。
「??」
秦廣林趴着裝死,感覺到何妨小手越來越往下,終於忍不住出聲,「還沒有。」
「這麼久了……」
「今天都兩次了。」
「才兩次而已。」
「才?!」
秦廣林聲音提高了八個度,「我年輕的時候才……」
「哎呀……為了咱女兒,加油!」何妨用鼓勵的眼神看着他,揮着拳頭打氣。
「……」
「……」
「你等等。」秦廣林察覺到她動作,急忙喊停,「你這個……幾天來着?」
「六天。」
「我、我覺得咱女兒已經種下去了,真的。」秦廣林怕了。
真的怕了。
六天,按這個節奏會出人命的。
「我覺得沒有,快,再加把勁。」
「……」
……
……
「咦?你不是請好幾天假嗎?這才兩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上班了?」
陳瑞看着無精打采的秦廣林,不由納悶。
「我熱愛工作,歇着總歇不踏實,就提前復工了。」
秦廣林頂着一臉疲憊擺擺手,沒有多說。
家裏那個哪是時空旅者,分明是榨汁機成精了。
「那個……今天也算我請假吧。」他揉了揉眼睛打個哈欠,「昨晚失眠了,我得補一覺,下午再幹活。」
陳瑞聳聳肩,沒有說什麼,轉頭忙自己的事。
看這傢伙一副被掏空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
女人啊,都是惡魔呀。
公司與家的作用對調,變成溫暖的避風港,到下班時間,秦廣林還有些戀戀不捨,第一次產生了主動加班的念頭。
不管怎樣,還是要面對的……為了女兒,加油!
他揉着腰子坐在車裏,感慨着往家的方向駛去,等到停在家樓下,卻沒有立刻上樓,在車裏聽着音樂想要再待一會兒。
以前常常聽人說,車是中年男人的另一個家,下班了坐在車裏靜靜抽根煙,聽會兒歌,這個時候是完全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時間與空間,可以完全放鬆下來,享受短暫而又難得的寧靜。
秦廣林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每當下班,都恨不得立刻沖回家裏,跟何妨在一塊兒,或看着她做飯,自己在一旁親親抱抱搗個亂,或已經做好了飯一起吃。
現在他終於理解了……
一首歌聽完,拖着頗顯沉重的腳步上樓,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客廳正中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飯菜,何妨端坐在中間含着體溫計正看着他,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秦廣林眼睛從桌上掃過,不由頭皮發緊,乾笑道:「呵……呵呵……都是我愛吃的哈。」
生蚝腰花扇貝海蠣韭菜河蝦……
不帶重樣的。
「這幾天多多辛苦,快,多吃點……我還煲了湯,等下吃完飯再喝一碗。」
何妨終於取出來體溫計,看一眼放到一旁,殷勤地給秦廣林夾菜,「快吃,都是我去那邊遠處買的新鮮的。」
「咳,我覺得吧……」
秦廣林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迎着她目光,猶豫道:「一天……一次,肯定就能搞定了,現在這樣是不對的,質量都會下降,欲速則不達知道吧?那個弄巧成拙……」
「不行!」
何妨斬釘截鐵,「就算質量下降,也必須這幾天懷上!」
「……」
「辛苦這幾天,為了女兒,好嗎?」她起身從桌子另一邊過來,彎腰和秦廣林貼了貼臉,放柔了聲音道:「我保證,就這幾天。」
「可是……」
「沒有可是,快吃。」
「好吧。」
看着秦廣林大口吃飯,何妨頓了頓,轉身去廚房端出一碗湯放到他手邊,「別噎着了。」
「嗯,嗯。」
「我知道你累,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是最後兩天才可以呢?對不對?你看哈,如果是昨天和前天已經搞定了,那這後面幾天就算質量下降,也不會影響到她。
如果到現在為止還沒搞定,就沒辦法顧什麼質量了,把她種進我肚子裏才是最重要的。」
何妨低頭摸着自己肚子,眉間現出一抹憂色,又很快調整回來,「你還年輕,這算不了什麼大事,休息幾天就恢復了。」
「那個……算了。」
秦廣林感覺何妨有些魔怔了,想想沒有再勸她。
他沒當過母親,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雖然覺得自己能理解一點,但那種心態是無法完全代入的。
「對了,我還買了個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何妨起身到臥室拿出來幾個快遞盒子,依次擺在秦廣林面前,眯眼兒笑着道:「挑一個。」
「這是什麼?」秦廣林疑惑。
「先別管它是什麼,挑一個嘛。」
「那就中間的那個。」
秦廣林拿筷子點了點中間的盒子,繼續扒兩口飯,道:「你不吃嗎?這些吃完飯再弄。」
「好!」
為了補足這幾天耗費的能量,秦廣林敞開了胃口把自己吃撐,打着飽嗝跟何妨一起出去散步,邊走邊思量要不要去藥店買點地黃丸什麼的。
不然真的難頂。
「我感覺有些腿軟。」
「等下回去我給你捏捏。」
「腰也酸。」
「給你揉揉。」
秦廣林嘆了口氣,與老天爭自己的女兒,不付出點代價是不行的。
「回去吧。」
「好。」
夜幕微沉,白天的餘熱還未完全散去,微風從燈影搖曳的街道盡頭吹來,讓人感受到一絲清涼。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小區里不止他們兩個在晚飯後散步,攜手的情侶,乘涼的老人,奔跑的孩童,還有牽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呈現出一派慵懶的氣氛。
何妨步履輕盈地挽着秦廣林,從大槐樹下面穿過,回頭望了天邊彎彎的月牙一眼,道:「我有一種預感。」
「什麼預感?」
「安雅要回來了。」
「是嗎?」秦廣林順着她目光回頭看看,不知道她的預感從何而來,卻也沒再追問,點頭附和道:「一定會回來的。」
「老公……」
何妨忽然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睛,抿嘴道:「我想她了。」
明知道生出同一個女兒的幾率很渺茫,卻還是非要試一試,就是想努力一把,告訴自己,已經盡力了。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要牢牢抓住,錯過這個月,以後就算生十個女兒,那都不可能是安雅了。
她抬起頭,眼圈微微泛紅,對着秦廣林擠出一個笑臉,「我們的女兒,你應該能猜到她有多討人喜歡。」
秦廣林沉默片刻,拿手指抹了抹她濕潤的眼角,「我們一家會團聚的。」
「嗯,一定會的。」何妨用力點頭,拉着秦廣林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