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
此奉先殿不是先祖的意思,是先賢的意思,就是在奉供先賢的殿堂里提拔新科進士,此時道論也是這裏提拔。
六十六份考卷不必彌封,直接由內閣大臣觀看,並且在場還有兩位地仙真人。
這時殿裏香煙裊裊,七位內閣大臣開始閱卷。
六十六卷多不多?
不多,一場正規殿試經常有幾百份,更加不要說道士追究不是進士,在內閣大臣眼中,這些文章都非常粗鄙,一掃就能看清。
內閣首相吳子哲坐在椅上看卷,臉上帶着笑意,其實仔細一看,隱藏着冷鄙。
六十六位真人的道卷,至少有三成抄襲道經,完全不知所云,可謂無知無能,又有三成迂腐可笑,大談玄之又玄,實無一字能有益社稷。
還有三成言之有物,不過都是清靜無為聖德自化的老套,沒有任何新穎,也落實不了社稷,有的雖用詞典雅花團錦簇,也脫離不了這圈子。
「哼,道士低鄙,果不其然。」吳子哲冷冷的想着:「要經世致用還是必須我儒家,天運流轉,不會不變,只要回到原來,我道還是必興!」
想到這裏,他隨手又取出一篇,第一眼看去:「咦,此子書法還算稱得『佳』這一個字!」
對朝廷大臣來說,真人的書法也多是薄鄙的對象,王存業已經算不錯了。
不過才看下去,笑容就斂去。繼續看,越看越心驚,拿着卷子的雙手都在顫抖起來,臉色更是鐵青。
一種衝動督促着他:「撕了它,撕了它!」
不過就在這衝動就要實施時,下面參知政事見首相驚怒,不明所以。問着:「相國,有什麼不妥嘛?」
吳子哲白眉一動,古井一樣深邃的眼凝着不動。怔了良久,才坐回椅回,默不作聲把這篇文章交給了左丞。
參知政事張南信見了。不動聲色接過閱卷,一刻時間讀完,只覺心血潮起欲噴,同是臉色鐵青,知道為什麼首相會這樣失態。
這個世界也曾有過諸子百家,許多思想都是真知灼見,深刻啟示,但都形成不了一套統治理論。
以道門來說,雖道法顯聖后具備足夠力量,但核心思想還是泛泛的小邦寡民。清靜無為,離用為體,這些當嘴炮是可以,要真實用就一點用也沒有了。
而墨子的「非攻」「兼愛」當成道德殺人還可,要是用到實際上更是禍國殃民。不攻打不鎮壓,哪有政權?
還有兵家,縱橫家,名家,都是一部分領域,不成體系。
只有儒法有着統治理論。但法家嚴酷,失了道德,因此儒家得勝,沒有半點僥倖,本以為就算道法顯聖,但經世致用還得儒家,這也是苦苦掙扎的儒家弟子的心裏支柱。
不想這篇文章,「國之本,舍制氣無以也」,就以「氣」的角度,不但和大道相通,更有着具體的運轉方法,形成了一套統治理論。
此文雖初出還談不上完善,但卻根本上動搖了在這個世界儒家的統治地位。
一時間殿內靜謐異常,銅鶴口吐異香,張南信臉色慘白,兩手簌簌發抖,突一獰笑,將這文章撕碎,就要揉成團吞進肚裏!
不想出這種事,頓時群臣大嘩,有人驚怒,有人動容,有人不知所以,只有吳子哲呆坐不動,卻也沒言聲。
「住手!」不過這時,地仙真人卻不是吃素,就算有着法禁之力,可地仙煉化**生生不壞,豈是能完全束縛,當下只是一揮手,還在吞食的張南信頓時僵立不動,而這真人皺眉上前,將這撕成幾十片的紙張一招,頓時紙片紛紛匯集,再用手一抹,頓時大半恢復。
才一閱上去,這地仙真人就臉色陰沉,看了這個張南信一眼,這時吳子哲才緩過神來,說着:「這吞了下去,又如何是好……」
「這如何是好?」這真人冷笑,看着上去,這時張南信已鎮定下來,閉目不語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不由更是冷冷一笑,揮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巴掌過去,本氣定神閒面不改色的宰相,頓時鮮血飛濺,一排牙齒飛了出去,還沒有等着他醒悟過來,一腳就又踢了上去,踢在肚子上。
「噗」一口鮮血噴出,不知使了什麼法術,原本吞下的紙條也吐了出來,頓時堂堂帝國宰相,滾在地上,和狗一樣。
眼見着這一巴掌這一腳,整個殿堂內的宰相都臉色大變,吳子哲再也忍不住,喝着:「你敢!你敢?」
隨着這一巴掌這一腳,隨着首相震怒,這殿裏龍氣頓時升起,一股威嚴統御天地的凜然之意,籠罩了四方,隱隱有着陣陣殺意,又有着金色的鎖鏈,就要將這冒犯朝廷的地仙給予制裁。
這種紫色的龍氣,是目前提煉出的朝廷最高級的氣運,要是道法顯聖前還罷了,無法傷害**,但這時卻完全不一樣,本質上,它就是和道君相當的力量!
「我當然敢,呸!」不過這地仙真人卻視而不見,冷冷一笑,一擺手說着:「立刻奏請天子,我們要請天審案!」
內閣沿走廊向北,繞了些路,就到了裏面一處宮殿。
六月了,天熱了,但這裏臨着御花園,很是涼爽,太監首領進了去,就見得一個一個年輕人,並沒有穿着冕服,天庭微圓飽滿,白皙皮膚,只是看上去,卻使人隱隱感到一團紫氣流動,正是皇帝。
皇帝年二十七,雖無法修煉成仙,但保養的方法卻不少,因此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左右,這時正喝着茶,理着思緒。
去年冬天,北方大旱,不少地點旱得顆粒無收,入春以來江南又是地震,還累的幾處堤壩決潰,導致有上百萬災民,一些地方是諸侯封地還罷了,朝廷不需要賑濟,只要派員觀察,一些地點卻是朝廷控制的郡縣,必須派大員賑濟。
道法顯聖后,各種各樣異事層出不窮,一些野神邪教乘機傳薄,雖不成氣候卻也使人為難……
正想着,突有一個內侍進來,低聲說着:「皇上,英武閣學士盧利求見。」
聽了這話,皇帝不禁一笑,說:「叫他進來吧,道論的結果這樣快?那朕也要更衣了。」
說罷一擺手。
盧利進來卻沒有喜色,一進來叩拜:「皇上,內閣卻是出事了。」
說着就雙手將一個折本捧給皇帝,說着:「請皇上先御覽,具體臣再細奏。」
按照朝廷的規矩,這種大事都要存檔,所以必須用摺子,這是他匆忙寫就,但此人文筆甚好,雖短促卻也千言。
皇帝皺了皺眉,接過折本,沒有再說什麼,仔細看着折本,只是看了一半,皇帝就陰沉着臉,但看完了摺子,卻反而平靜了,緩緩站起身來,在殿中踱了兩圈,倏地轉過身,突漲紅了臉,一擊案上,厲聲說着:「混蛋……賊子!」
「張南信這賊子,竟敢當眾撕着道論吞吃,還有那個道人,竟敢在朕皇城內掌打大臣,都是亂臣賊子,賊子!」
盧利見皇帝氣得渾身亂顫,連忙伏地:「皇上,且息雷霆之怒……現在這事還沒有傳出去,還請皇上速速處置,朝廷和皇上的體面,卻是最要緊的事!」
聽了這話,皇帝漸漸冷靜了下來,說着:「那捲道論呢?」
「皇上,在附錄,應該這時抄錄過來了。」盧利說着,果,還沒有說完,就有內侍捧着一捲紙進來,一進來就頓首奉上。
皇帝接了過來,只見上面一筆小楷,當下看卷,開始時臉上還帶着怒容,漸漸的怒容斂去,神情嚴肅。
這一份卷子看了半個時辰,連着看了三遍,才停了下來。
看完後也不說話,沉思默想許久,才說着:「難怪!」
說罷站起來就更衣,並且吩咐:「朕召這個王存業見,叫他演說文章,令內閣大臣都來旁聽,有什麼要預備的立刻準備。」
「是!」立刻就有人應着,下一刻,旨意就傳了出去。
內閣衝突,但外人卻不知道,龍氣深深,也根本不是這些連地仙都不是鬼仙能探測的,這時接近中午了,有人高喊:「皇上賜宴!」
眾人肅然魚貫而入,進入一處側殿內,而走廊下內侍一聲吶喊,將着一張張桌子擺了上去,只幾分鐘,八色菜餚就上了。
「請各位用膳,下午時會頒佈召見名單。」一個官員喊着,眾真人稽首,音樂停止,眾人就坐用膳。
就在用膳之時,突有着一個太監首領前來,靠近了王存業,王存業有些詫異,直了一下身子,卻見着太監首領低聲說着:「真人,一個時辰後,聖上召見演說您的文意,請問你有什麼要求?」
王存業動了一下身子又坐穩了,看着太監首領說着:「有,真有!」
遂將一張紙拿過去,太監首領點點頭,展開看時,卻密密麻麻全部是字,不由臉色微微一變,匆匆掃了一眼,說着:「這事還要聖上批准。」
這說話雖小,但殿裏誰不是真人?都聽的清清楚楚,都不由微微變色。
皇帝不請別人演說,就請王存業,說明至少王存業就是論道中選了。
見着周圍目光,王存業卻只當不見,繼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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