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里鄉.王家府邸
謝襄自入靜中緩緩退出,只覺得心光發露,對道經又有所悟。
「七年了,一直積蓄道根,又有着師兄的密傳,終於也到了明悟真種的時候了。」謝襄沉吟着,雖早已預料,不過還差半步,難免有些期待。
沉思了片刻,她出來了,就見一個丫鬟怔着,笑:「你呆什麼呢?」
「小姐,您真是太好看了……小姐您才出來,現在天陰,又下着雨,您多穿件坎肩,免得着了涼!」
謝襄知道她是好意,也就由她加了衣服,出來一看,真的下了雨:「下雨了?生火了麼?」
「老爺和老夫人房裏都生火了,前面送來了年例,單子在這裏,老爺和老夫人已經看過了。」丫鬟取出一張紙雙手捧過來。
謝襄接了看了,很有些項目,拉到最後,看着是淨銀八千兩。
謝襄看完了單子,覺得並無太大差錯,笑着:「本月的月例都發了罷?」
「都發了,老爺和老夫人各二十兩,小姐您十五兩也收在內房,連三少爺十兩,四小姐五兩都發了出去,不過四小姐出嫁後,報過喜來,卻是有了身子。」
「再取二十兩銀子,帶些上好阿膠送過去,別的瑣事還是由老夫人掌舵,只是別太節省了……還有什麼事?」
「族裏族學館建成了,卻請您過去看看,是不是符合規格。」
「那就去看看!」謝襄說着。話說這族學館原本就是私學,但現在家大業大。就擴建了。
「小姐,現在雨大着呢!」
「不要緊,路修了呢!撐着傘就是了。」
謝襄堅持這樣,自沒有人反駁,當下就一個丫鬟伴隨,一個婆子撐着傘過去了,不過的確不遠,修的路是碎石路。並不沾多少泥,這時也沒有驚擾到人,就到了幾百米處的族學,就在祠堂左側。
祠堂建成了有二年,卻沒有着新建的痕跡,只見祠堂內部,一片片淡紅色的氣運在裏面流動。形成一個小池,時時有着白氣延伸出去,這卻是恩澤着王家,真是大有興起之相。
而族學,是由正廳和廂房組成,看起來很有氣派。正廳擺滿了書,又是登記學生的場所,當然也是先生休息的地點,以靈覺的角度看去,卻見絲絲白氣游浮在內。這是族學本身氣數,卻是收集萬卷書籍而來。
假以時日。或許更濃些!
這時裏面聽到了聲音,就自正廳里出來一個人,卻是周玖,現在族學館建立,要招募三個固定的「先生」,而這周玖自是首席。
二年過去,周玖早不復以前饑寒,戴着方巾,身上多了幾分書卷氣,見了謝襄,上前來作揖。
謝襄微笑的略還禮,進去,卻略一驚,裏面除了二位先生,還有一位,二十五六歲左右,很是書卷氣,又有着一種說不出味道。
謝襄看了一眼,就吃了一驚,睜開靈眼看上去,又看不出,只覺得一股赤氣瀰漫,顯是哪家大有根基的公子。
「這位公子是?」
這人露出一絲笑意,行禮:「是王夫人?我實在冒昧,見禮了,不請自來,還請夫人海涵……」
周玖連忙介紹着:「這是方公子,字長青,前來遊學,卻見着此地有着萬卷書經,有不少珍本,故過來看看。」
這就是長青道人所化,謝襄一怔,卻也不以為意,只是說了一聲:「方公子儘管看就是了!」
說着就仔細看着,見廂房乾淨,有五個房間,每個都可容納三十個左右學童讀書,特別是白氣自書卷中一絲絲溢出,更是心裏歡喜。
所謂的書卷氣,是真實存在,謝襄到這地步,當然知道,大凡孩子出生,無論多貧賤,都有着上升的餘地。
孩子能啟蒙讀書,就可以接受這一絲絲白氣來滋潤,假如學的不錯,就能積蓄出一小團白氣來,這一小團白氣,利用得當,就可使命格受到滋潤,有的甚至能抬一格,這就是讀書改變命運的原理了。
最重要的是,這氣運來自知識本身,並沒有消耗多少家族氣運,家族只是支持了財力罷了。
看了些,謝襄稍有些遺憾,王家雖得了不少,但底子太薄,也是才有興旺之相,這時只能固本培元。
翻了翻書卷目錄,謝襄想起了王存業的指示,說着:「啟蒙可用千字經,同時加以算術,有些小經和大經,就不必在這段時間授了。」
周玖聽了就是答應,這時這長青道人卻說着:「啟蒙用千字經還罷了,為何加以算術而不授小經?而且聽說貴家學道,何不授之道經?」
周玖聽了就頓時滲出幾分冷汗,這是王家的族學,方公子你在這裏旁聽還罷了,出口真不應該,連忙使着眼色。
謝襄一怔,卻笑着:「現在諸侯並起,科舉鬆弛,別說很難考上科舉,就算考上又怎麼樣呢?」
「道經更是艱難一途,非天資通達而不可進,族裏哪有時時這樣人才?與其授了道經給他們不切實際的想法,不如更注意實際。」
「讀書能識字明文,算術能計算帳本,這二項能學會,就能找到工作,就能改變命運,所以王家族學,範圍廣大,凡王家子弟,甚至佃戶子弟都可入學,但只授基本。」
王家底子太薄,一心求仙學道,或者一心科考當官,都不是王家現在能支持。
「單是識字明文,計算帳本,不授春秋大義,不懂忠恕之道,學有何益?」這個方公子似是很固執,說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說到這裏,謝襄抿嘴一笑,靜靜的聽完,才說着:「方公子,不授春秋大義,不懂忠恕之道,學還是有益。」
「現在道論頒行天下,朝廷和諸國諸侯物殖繁茂,族內子弟進學,能識字,能明算,就可相對容易獲得工作,我王家所求只是這些。」
「至於春秋大義,忠恕之道,肉食者謀之,非吾家之道。」說完這些,謝襄不想和這個陌生人說話了,對周玖說着:「既族學已立,下月就可啟學,我會送來些錢米,麻煩先生了。」
「是!」周玖高聲應了一聲,他當了王家七年學師了,再說現在待遇非常不錯,五兩銀子每月,年底還有賞賜,現在已安了心,再也沒有別的想法了。
見着謝襄出去,他看着這方公子,眼神就有些冷淡:「方公子,您多話了。」
長青真人卻皺眉說着:「你也是讀書人,難道春秋大義,忠恕之道,都不學了嗎?」
周玖一怔,看了看,發覺這人是認真的,就消了幾分氣,多一份敬重,先沒有說話,回到桌子上,舉起一壺酒,給方公子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抵到了屋檐下,望着外面的雨,咽了一口,品着酒香,眼神帶了點迷惘,說着:「你說的也沒有錯,我也讀了春秋大義,二十七史,但事實呢?」
「諸侯林立,生業反而滋繁,儒家傾覆,治政反而穩固,特別這是幾年來,商道繁榮,倉廩充盈,朝廷積銀積糧,百姓也有好轉。這一團團,誰能理清?這是大的方面。」
「小的方面,在下讀書明經,餓的要死,家人都貧寒,現在這一杯南春酒,就是我以前一月所食!」
「王家老爺和老夫人,原本只是農夫,說起春秋大義,就舉鋤而打,說你這什麼春秋大義,能飽一頓不。」
「謝夫人是女子,更是一詞不談,只問家事繁茂,我到了王家後,就棄了這春秋大義,只授商栗之學,卻衣食無憂。」
周玖只是感慨,長青道人仔細聽着,卻心裏大怒!
在這人尋思中,邪神必是天帝故意引進來,使道君陷入泥潭,待得兩方消耗的差不多了,就吞併邪神增長世界本源,有益於天地坐穩這位。
而道君和道門,氣數耗盡,必有覆滅之機。
要是這王存業的父母妻子,心懷大義,精忠報道,勸王存業獻出本源而犧牲,就頓成佳話。
不想這王存業的父母妻子,都是自私小人,粗鄙農夫,這實是可惡之極。
人人如此,大義不張,國之不國啊!
看來這方面很難行動了,感受着若有若無的天帝氣息,以及白素素的氣息,他不勝鬱悶吐了一口氣。
白素素還罷了,一個金敕之神,但若有若無的天帝氣息,使長青道人暗暗心驚,若是動手,必第一時間被天帝發覺,這就不得不仔細考慮了。
當然這個事肯定要行,只是要採取新的戰術,不能直接跑去將王存業的家人收押監管,這很可能激起天帝的措施!
「玄尚此子還在埋骨之地,他必是懷了天地本源,不然豈有這樣氣運,不過本源發露,還要此子成就神仙,牽引出大道之性才可,想來還有些年。」
「這裏就只要派人暗暗看管,不必打草驚蛇,而我應該坐鎮埋骨之地才是,就近監督。」
「一旦玄尚成就神仙,就立刻攤牌,也命此地的人動手,這樣才能內外響應,一舉成就大事。」
想到這裏,長青道人對周玖的話就不再回應,只是笑了笑,也取了這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