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都坐了三天了,有沒有發現這地方有什麼不同?」
一處幽靜的山谷內,一個白鬍子老頭頗為揶揄的問道。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在他跟前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女孩子,盤腿坐在大石頭上,臉上看不清神色。
「大概是這兒的空氣更好?」溫祁涼涼的瞥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做什麼?」
「害,我這不是怕你自尋短見嗎?」紀玄走到她身側,給她提議道,「你看,我們兩個都在這兒都坐了三天了,溫家都沒派人過來,說明這地方還挺安全的,要不然你先跟着我學點東西,老紀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腦子裏東西還是挺多的…」
「你說你那一身醫術?」溫祁嗤笑一聲,「我怎麼沒見你把人救回來?」
她說的是如玉。
她三跪九叩把人請過去,也只是勉強見了如玉最後一面。
「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紀玄聽到她提這件事,氣的差一點跳腳,「他那是年紀太小,自身能力本就不行。要不是你拿着名貴藥草吊着這麼多年,恐怕他連六歲都活不到…」
溫祁懶得搭理他。
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重生在這個小女孩身上,也是意外。
如玉到底是她這些年一手帶大的。
有感情是正常的。
「你不信我的醫術是吧?」
紀玄被她激起來了好勝心,直接叉腰,「南碩衣你知道吧?當時來我這兒的時候,可是就吊着一口氣了。最後你猜怎麼着,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回去了?」
「不認識。」
溫祁連頭也沒抬。
「你真是油鹽不進,算老頭子求你,你學點東西吧。畢竟我這一身醫術要不是沒人傳承,我就死了,多可惜啊…」紀玄在一旁急的跳腳。
溫祁照樣油鹽不進。
紀玄沒辦法,每天都會抽點時間去嘮叨她。
後來實在無聊,便會拿着醫書在旁邊嘮叨。
時間久了,他發現溫祁雖然懶得搭理他,但是他隨口講的東西,她都能記住。
有時候記得比他還清楚。
意識到這一點,紀玄兩眼放光,經常去她旁邊嘮叨,有時候一嘮叨就是一整天。
終於等他把大半醫書都嘮叨完了,已經過了大半年。
「乖徒弟啊…」
紀玄摸了摸鬍子,也不管溫祁答應不答應,自顧自的說道,「溫大將軍戰死沙場了,你知道吧?」
這件事,早就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得。
不過他們消息閉塞,他不能保證溫祁一定知道。
「知道。」
溫祁從一卷醫書中抬起頭來,聲音沒什麼起伏。
「你就不心疼?」
紀玄好奇的問道,「畢竟那是你父親…」
他發現溫祁小小年紀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就連上次求他去救人時,表情都淡的要命。
要不是親眼看到如玉死的時候她掉眼淚,紀玄都以為她已經升華到沒有七情六慾了。
「我心疼沒用,讓天下人心疼才有用。」溫祁放下醫書,活動了一下筋骨,「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可不相信,紀玄有這麼好心,上趕着教她這麼多東西。
「這都被你猜出來了…」紀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隨後拿出來幾本醫書直接塞給她,「臨走之前,師父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就這幾本醫書,你可要好好留着,說不定關鍵時刻能救命…」
「南碩衣是我大師兄?」
在他臨走之前,溫祁懶懶的問道。
「別提那孽徒!」
提起來這件事,紀玄就氣的不輕,「乖徒弟,你可要好好為了天下蒼生考慮,等會兒人來了,你不治死就行…」
反正南碩衣有的是本事。
哪怕沒有他,他也會想到其它醫治的法子。
只是,對於南碩衣的病情,他了解的最多,也最有把握。
可一想到南碩衣幹的事,他就頭疼的要命。
對這個大徒弟他又愛又恨。
偏偏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知道了。」
溫祁毫不在意的擺手,隨後拿過來醫書翻看了幾頁。
紀玄看她神色淡淡的,一直緊繃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這個徒弟比大徒弟還難搞,兩人真的撞上了,指不定誰栽在誰手裏。
想到這一點,紀玄慢悠悠的離開。
溫祁又翻看了幾頁醫書,直到夕陽西下,她這才慢悠悠的站起來。
幾乎是她剛回頭,就看到幾個黑衣人眨眼間已經到了她跟前,看到只有她自己,為首那人有幾分意外,「紀先生呢?」
明明他們幾人一直在這兒守着,紀玄怎麼可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走了。」溫祁淡淡的開口,「不是讓我給南碩衣治病嗎?帶路吧…」
「放肆!公子的名諱豈是你可以直接稱呼的??」
白昭氣的臉都青了,直接拔劍,就要動手!
他們公子走到哪兒不是被人供着的存在,如今竟然被這個小姑娘如此不上心的對待。
「紀玄神不知鬼不覺的走了,現在能救你們家公子的,可是只有我。」
明明看起來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可她身上的氣勢依舊不容忽視。
南昭有些怔愣,反應過來急忙跟了上去。
溫祁過去時,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正慢條斯理的坐在樹上,口中還叼着一根草。
哪裏有一點病入膏肓的模樣。
「下來,紀玄讓我給你治病。」溫祁走到樹下,直接開口。
「見了大師兄就這態度?」南碩衣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他臉上還帶着不健康的白色,可那張臉太美了。
哪怕溫祁在現代電視裏見了不知道多少明星,可沒有哪張臉能夠比得上眼前這張。
可惜,紅顏薄命。
想到這一點,溫祁倒是一點也不羨慕了。
「紀玄剛才給我說,你被逐出師門了。」溫祁不緊不慢的回答。
「你…」
南昭聽到她毫不客氣的話,氣的半死。
南碩衣給他比了個手勢,南昭不情不願的退了回去。
「那你還救。」南碩衣從樹上跳了下來,慢悠悠的晃到她跟前。
他這張臉太招人了,經常被人認成女人。
無論是誰,第一次見到他這張臉,總會發愣。
可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可周身的氣度,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了的。
見到他這張臉,更是沒一點驚訝。
「你要是死了,我麻煩很多。」溫祁眉頭緊皺。
父親戰死沙場,前線又沒有一個能主事的。
她要趕快去前線。
當然,去前線之前,還是需要把南碩衣給解決了。
想到這一點,溫祁直接開口,「伸手,我給你把脈。」
而南碩衣也真的乖乖的伸出了手腕,溫祁直接放在他的脈搏上,給他把脈。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害臊…」
看她沒有一點忌諱的意思,南昭在一旁吐槽。
這個時代的姑娘家,哪個不是矜持的不行,看到他們公子都臉紅。
偏偏眼前這個小姑娘,從頭到尾冷着一張臉,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還沒開竅?
溫祁懶得搭理他,給人把完脈以後,直接寫了一張藥方遞給他,「每日一副,三年應該就好了。」
「三年?」
南昭聽到她輕飄飄的開口,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知道公子得到什麼病嗎?你就敢亂開藥…」
「你很聒噪。」
溫祁眉頭緊皺,臉上是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淡然。
「我要是吃了這副藥,三年不好怎麼辦?」南碩衣輕飄飄的問道。
「那時候,紀玄應該也在。你不至於掛了…」
溫祁摩挲着下巴開口,「沒有問題吧?那就先讓開,我還有事。」
「南昭,送她出去。」
「公子,誰知道這藥是不是她隨手寫的…萬一」
南昭還有些疑惑。
他們家公子行事向來謹慎,現在竟然對一個小姑娘如此寬容。
南昭再心不甘情不願,最後還是把人給送了出去。
「公子,這藥…」
北橫話不多,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按她說得辦…」南碩衣乾咳一聲,嘴角已經有血跡。
「您為什麼不讓屬下去追紀先生…」
明明他們來的時候,紀玄還沒離開多久。
「我的醫術是他手把手教的,我都沒辦法,又何況他?」南碩衣苦笑一聲。
他只能寄希望與紀玄這個剛收的小徒弟。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該殺的人都殺了,他也沒什麼計較的了。
溫祁回到客棧,老闆娘看到她,急忙迎了上來,「姑娘,您今天怎麼來了?」
平常無事,溫祁壓根兒不會出面。
難道是她上一次交的賬務不對,姑娘親自來查賬了?
一想到這一點,老闆娘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準備一下熱水,還有盤纏和幾身男裝,我要去邊境。」
溫祁直接上了二樓。
老闆娘知道她向來是個清冷的性子,雖然只有十多歲,可思維比她縝密的多。
不敢再說什麼,老闆娘急忙親自給她準備好東西。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一個俊俏的少年已經從房裏出來。
「姑娘,您一個女兒家的去邊境,安危怎麼辦啊?」
老闆娘有些擔心。
溫祁年紀太小,又是個女孩子,平常生意場上的事她幾乎不露面。
「無事。」溫祁給她擺手,「布莊和錢莊的生意就交給你了。你注意安全。」
「姑娘你也是。」
老闆娘依依不捨的送她離開,抹了一把眼淚。
姑娘只是看起來冷,可是面冷心熱,從來沒難為過她。
也不知道姑娘這次去邊境,什麼時候能回來。
那種惡劣的地方,也不知道姑娘能待多長時間。
事實上,溫祁不僅適應的非常快,也爬的非常快。
短短几年的時間,已經坐到了將軍的左右手位置。
她年紀小,可是做事成熟,思維又非常縝密。
好幾次遇到敵軍偷襲,她都能冷靜應對。
後來,終於在她十七歲那年,坐到了將軍的位置,直接班師回京。
她長的俊俏,一身男裝,騎在馬上英姿颯爽。
有不少姑娘家都紅了臉,聽說剛在邊境立了功的溫小將軍長的俊俏非凡,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聖上坐在龍椅上,問她想要什麼獎賞。
她要了徹查溫家的權利。
和她一起主事的,是大理寺卿連羽。
「溫兄今年剛十七歲?」
連羽搖着扇子,笑的有些肆意,「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溫家大小姐,如今芳齡正好十七…」
「溫家大房早就在幾年前死絕了。」
溫祁扯了扯嘴角。
母親生如玉時難產而死,父親戰死沙場,而她因為如玉的死,直接給了溫老夫人一劍。
為了順利進入軍營,她早就做了假死的現象。
如今在眾人眼中,她早已經是個死人。
「可我總覺得,溫兄似乎來去無歸路啊…」
連羽嘆了一口氣,他這人向來看人非常準。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溫祁這種過去和未來一片空白的人。
「連兄操心未免太多…」
溫祁雙手背後,淡聲開口,「溫雲山欺男霸女,剋扣朝廷物資,按理應當什麼罪?」
「罷免官職。」
「再加上弒母呢?」
「死罪!抄家!」
連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你要給連雲山安個罪名?」
「你可以裝作不知道。」溫祁淡聲開口,「反正,他的罪,不止這一條。」
連羽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狂妄的人。
他剛十七歲,初入官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拉她下馬。
而她如今回朝廷第一件事,竟然是抄了溫雲山的家!
偏偏他又不能拿她怎麼樣。
而溫祁,也確實順利的抄了溫雲山的家。
溫雲山到死都一臉不可置信的指着她,「溫…」
「溫祁。」
溫祁嗤笑一聲,「仗着我父親的名頭,橫行霸道這麼多年,也該還回來了。」
七年前,是她年紀太小,不能把如玉接出去,只能在溫家韜光養晦。
溫老夫人偏愛次子,拿着父親的錢財為溫雲山買通官職,剋扣他們姐弟二人。
溫雲山死不瞑目。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從來沒有看上眼的溫家大姑娘,轉眼間成了朝廷功臣,親自抄了他的家。
溫祁沒在京城待太久,就再次回了邊關。
朝廷荒淫無度,戰亂頻發。
整個王朝,除了她,竟然沒有一個能派出來抵禦外族入侵之人。
她面冷心熱,雖然經常冷着一張臉,但是下屬都特別服她。
就連邊關百姓看到她都對她充滿敬意。
她在外鎮守邊關十年,從未回過王朝。
直到王朝一聲令下,讓她班師回朝。
溫祁嗤笑一聲,當着史官的面,毫不留情的撕了聖旨。
看到她這舉動,史官直接傻眼了,「你抗旨不尊,是要殺頭的!」
「聖上都沒了,誰來殺我頭…」溫祁嗤笑一聲,「你在來的路上,恐怕還不知道,王朝覆滅了吧?」
史官聽到她這話,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逃命去吧…」
溫祁輕嘆一聲。
史官似乎現在才猛然間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就跑,只是他跑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問道,「將軍,您呢?」
「男兒志在四方,戰死沙場,雖死尤存。」
她剛來這個世界時,從來沒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
對這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冷眼旁觀。
可十多年的軍中生涯,早已經不知不覺的刻到了她的骨子裏。
反正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她還怕什麼?
最後那場戰役無比慘烈,整個軍中幾乎沒一個人留有全屍。
白昭找到她的時候,差一點沒認出來。
「公子,溫將軍,死無全屍…」
白昭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
再次見面,她卻滿身血跡,躺在白骨堆里。
十幾年前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男人,只是那張臉依舊是蒼白到可怕。
南碩衣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身來。
「紀玄告訴我,我是你第一個病人…」
也是唯一一個能吊着他半條命的人。
「這條命,我會慢慢還你…」
南碩衣拿下手裏的那根紅繩,直接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根紅繩,系在了兩人的手腕。
「公子!你瘋了?」
那條紅繩,是當初他出生時,一個雲遊四海的老先生送的!
說是帶在身上,可保他這一世平安喜樂!
結果他竟然給了只見過一面的溫祁!
南碩衣拿過來匕首,輕飄飄的把那根紅繩從中間斷開。
「把人葬了吧…」
南碩衣咳嗽兩聲,紀玄曾說他活不過25。
如今他已經到了而立之年。
這幾年,算是溫祁送他的。
如今,也該還她了。
南碩衣緩緩睜開眼,就看到一身清冷的少女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你好,請問正門在哪兒?」
眼前的少女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一身白衣黑褲,身上清冷的氣質絕塵。
「直走二百米右轉…」
「多謝。」
徐峰大大咧咧的跑過來,看到溫祁的背影,聲音里多了幾分疑惑,「她來找你做什麼?」
「迷路了。」南碩衣連頭也沒抬。
「你這張臉,果然是和在帝都一樣吃香…」徐峰讚嘆道,「不愧是全z國女人最想嫁的男人…」
南碩衣眯了眯眸子,清冷的眸子裏多了幾分笑意。
缺失十多年的記憶,好像,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