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
新界,大角山底。
七輛警車,三輛救護車,燈光閃爍一片,數十名警員,醫護人員,提着擔架,拉起警戒線,匯聚在山底忙碌的勘查現場,營救傷員。
早上,八點。
張國賓剛剛在公寓睡醒,穿着一身黑色睡袍,走進盥洗室,叼着牙刷,站在鏡子前。
朱寶藝一身奶茶色絲綢裙,睡眼惺忪,起身打開衣櫃,取出一整套西裝,卸掉衣架,平鋪在床面。
張國賓洗漱乾淨,回到臥室,換上西裝,系好領帶。
「賓哥!」
他一走出房間門口,便見到李成豪守在門外,表情鄭重,出聲喊道。
「白紙扇,一大早蹲門口,又有乜事啊?」張國賓笑着望他一眼,抬手將西裝袖口整理好, 稍稍遮住手錶,扯扯衣領, 邁步下樓。
「一起食個早餐。」
「是, 賓哥。」李成豪出聲答應。
旋即, 張國賓徑直帶着李成豪下樓,坐在一層大廳的餐桌上。
房東太太端上兩份早餐, 擺在桌上,笑道:「張生,李生, 早安。」
「房東太太,早安。」張國賓笑着打個招呼,取出一碗海鮮粥,拾起筷子,配着小菜。
太太微微欠身, 回到廚房, 公寓裏一干藝人都還未起床, 還需要準備早餐。
李成豪食着海鮮粥, 話道:「賓哥, 昨夜掃毒組查了義海中港的貨車,十三輛貨車全部被摳,二十多名司機都送往警務處總署了。」
「嗯?」
「事情搞這麼大?」張國賓微微皺眉, 停住筷子,面露不悅道:「掃毒組的人踩過界了!」
「是的,賓哥。」李成豪端詳着大佬的神色,語氣卻不向以往那麼沖, 動不動就要斬死人, 而是試探着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處理?」
「處理?」張國賓卻嗤笑一聲, 面露不悅:「一些貼牌洋酒而已,需要我來親自處理嗎?」
「你派人先把司機、貨車保釋出來, 再帶上文件夾去找稅務署補數,一次性補二十萬酒水的數,先堵住稅務署的嘴再說。」
張國賓又用筷子夾起一口小菜,態度輕鬆寫意。
確實, 貼牌洋酒被查, 對於他的全盤生意而言, 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首先,稅務署為了保證稅款收入,向來秉承着「補數則無罪」的原則, 也就是國際慣例「追繳、罰款、花錢抵債」。
畢竟,政府跟社團一樣,不能保證每個企業,每家公司都老實交稅。
對於政府而言,大企業,便是官家立的堂口。
你一棍子打死,只會損失金錢,倒不如留個口子,回流稅款。
張國賓補一個月酒水的數,意思意思,頂多算酒水生意白干一個月,一不虧本,二不上刑,下一個月繼續干,
若是稅務署月月都查,無所謂啦,酒水生意大不了不干,擺一桌向沈老闆道個歉嘍。
其次,酒水生意是「錦上添花」,藉助物流生意的便利,撈取附加價值,本質上,物流生意才是真正賺錢的地方,棄「酒水」,保「物流」,合情合理。
最後,酒水生意涉及到海關、沈鑫、勝和三方利益。
張國賓根本無須動手,便能輕易擺平掃毒組。
掃毒組職權很高,無可置疑,可說到底,一個部門只有一個部門的力量,跨過職權範圍做事?
多的人可以摁死他!
這個世界是將規矩的!
張國賓根本無需掛懷,繼續喝着粥,笑道:「另外,你送兩箱煙到海關署,讓海關署的人做事。」
「這是海關署的職權範圍,他們要繼續搵水,就必須護住自己的飯碗,容不得掃毒組的人插手。」
「讓海關署先把掃毒組帶頭做事的人拔掉警服,接下來,看看誰還敢查義海中港的貨!」
這才是張先生做事的方式。
「知道了,賓哥。」李成豪答應下,語氣一頓,卻說道:「不過,掃毒組的警服不用拔了。」
「這群人都穿上喪服,準備下葬了。」
「你說乜野?」張國賓眼睛一瞪,挑起眉頭,不可思議的道:「邊個要下葬了?」
「昨夜,帶隊做事的十三名掃毒組警員,一名督察,在大角山被貨車撞下山道,連車帶人,一個不剩,警隊內部都炸開鍋。」
李成豪斟酌着語氣,出聲道:「掃毒組一個案件小組,全部回老家,投胎啦。」
張國賓心裏不禁有些發怵。
這就是社團與警察的鬥爭,平時你來我往,爾虞我詐,一旦觸及到核心利益。
便是不死不休嗎?
張國賓一直做正行生意,以企業家的標準,把守着底線,為將來鋪路,絕不可能做如此落人把柄,突破底線的事件。
做這件事情人,另有其人,是那個被涉及到核心利益,可能因本次事件被逼上絕路的人。
這個絕非張國賓。
阿賓沉默半響,心裏有答應,放下筷子道:「替我送幾個花園到掃毒組,聊表心意,以慰天靈。」
「知道了,大佬。」
夢工廠,藝人公寓樓底。
張國賓、李成豪二人剛剛走出大門,兩輛皇冠車便被推開車門,黃志明帶着七名o記警員上前,舉起證件出聲說道:「張先生,請留步。」
「早啊,黃私r。」張國賓面露微笑,好整以暇,表情淡然的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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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明點點頭,將證件收回衣內,出聲道:「早安,張先生。」
「昨夜睡的還行?」黃志明嘴角乾澀,笑不出來,張國賓卻很鎮定的答道:「睡的還不錯,怎麼樣,黃私r,昨夜未睡好?」
「我睡的也不錯,只是有些夥計,昨夜再也醒不過來了。」黃志明沉聲講道:「張先生,陪我回總署走一趟吧?」
「我一個就得了吧?」張國賓倒是非常坦然,回頭看向阿豪:「我的兄弟還要去做事,公司一大堆事情,一天不處理好,職員們就要餓一天肚皮。」
「行,張先生,請吧。」黃志明目光掠過李成豪,轉身抬手,指向車門,張國賓踏步朝o記轎車走去,出聲說道:「阿豪,按照我說的話辦。」
「是,張生。」李成豪肅聲應道。
張國賓坐進車內,o記人馬都面無表情,緊隨其後,三輛轎車轉眼就消失在夢工廠樓底。
總署。
o記,審訊室。
張國賓坐在鐵桌後,一身西裝,雙手捂着紙杯,嗅着杯子裏的咖啡香味,眼神在房間內四顧張望。
黃志明後退兩步,靠着牆,審視着他,問道:「張生,第一來到總署啊?」
「望向四周環境是不是很陌生?」
「呵呵,倒不是第一次來總署,只是第一坐在這裏。」張國賓收回環顧目光,低頭飲下一杯咖啡,心情略有些蕭瑟,低聲講道:「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坐在這裏。」
「張國賓,你到公關科的時候,郭私r當你是貴客,可你到o記,我們永遠都把你看作古惑仔。」黃志明倒是直言不諱:「警隊設立各個部門,各司其職,便是不肯放過你這種人。」
「我沒有給你上手銬,已經給你留一份薄面了。」黃志明叼起一支煙,拿出打火機,啪嗒點上,吐出一口煙霧,舒聲詢問道:「一些事情,我就不問你了,問你你也不會說,48個小時,夥計會按時給你送放,乖乖呆着,不要再給我攪事!」
「知道乜?」
黃志明瞪眼喝道。
「嘖!」張國賓無趣的輕笑一聲,手指輕叩兩下桌面,話道:「記得給我按時送煙,添咖啡!」
「好彩,不要萬寶路,抽唔慣。」
……
掃毒組。
卓治真帶着二十多名夥計,剛剛從醫院回到辦公室。
這次掃毒組損失慘重,付出足足十四名夥計的代價,卻連一克貨都沒有查到。
媽的。
酒水倒是查到幾噸!
可除了給稅務署多出一筆賬目外,
他知道幾批酒水根本毫無卵用,
而緝私、追稅、更不是掃毒組的職權範圍。
這一次,卓治真、掃毒組警司、高級警司,連帶着一大票相關人馬,恐怕都要被行動副處長問責,許多人都得去聆訊組走一遭。
掃毒組警員死亡的事情,
則將移交給刑事重案組跟進。
卓治真真的想不通,明明什麼都沒有查到,只是查到幾噸走私酒水,為乜野就會搞出這麼大的事。
這麼多人命!
難道…
難道太子賓的虎鬚,真是一點都撩不得,對方已經囂張到這個地步。
觸之必死?
卓治真壓下心底的疑慮,回到辦公室里,取出抽屜里兩疊鈔票,走出到辦公區,放在一名madam桌上:「我個人出兩萬塊,不算多,一點心意,給阿廉,喜仔,旺叔的家人,十四個兄弟,個個都有光明前途,家人要養,死了,不能白死。」
「卓私r,我出兩千。」
「我錢不多,出八百……」
掃毒組內,剩下的三十多名夥計,各自開口報數,都肯出一份分子錢。
這份錢不算多,合起來,再分到十四人頭上,其實只是一份心意,相比之下,還是警務處的撫恤津貼更實在,年年發,年年漲,不過人嘛,不能薄情。
「卓私r!」這時一名警員走進門內,出聲喊道:「和義海有人送花圈到我們掃毒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