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
光明相館,義海開會……
張國賓,李成豪,馬王,地主,美姐……
總計十人端坐在席位旁,其中,大波豪暫時頂了飛麟的位置,義海十傑里油麻地堂口獨佔鰲頭。
黑柴手心捏着龍頭棍,濃眉一掃,沉聲說道:「交數吧。」
「是。」
「阿公。」
馬王,地主等人肅聲應道。
旋即,各堂口一一交上賬目,油麻地,尖沙咀,旺角,官涌,太子道,山東街,砵蘭街。
蘇爺認真核對着賬目。
「不錯。」
「尖沙咀較上月回升很多,回到前兩個月的水平,略微高過一些。」
「看來,大波豪對尖沙咀的管理還不錯。」
蘇爺微微頷首。
抬起眼眸,掃過桌尾的一張椅子。
李成豪白色西裝,掛着金鍊,戴着鑽頭,昂首抽着雪茄,胸肌鼓鼓。
張國賓端着茶盞,輕啜一口,放下茶杯。
「唔好意思,阿公,蘇爺,這個月油麻地堂口生意擴張,交不上數,得欠一個月。」
張國賓是真沒想賴掉社團賬目,多少,多少平時都會交點嘛…
可是,近期油麻地資金緊張,全部鈔票都在外面滾,拿出三千萬控股大興社,已經用光社團賬目上所有的流動資金,下個月,款項沒回籠前,別說幾百萬的例數,真是一個字都交不出來。
交不出來?
那就不交了!
正好有理有據的得罪一波坐館,叔父們,讓叔父們對下屆坐館的人選另選高明吧!
蘇齊銘剛剛拿起油麻地的賬目,聽聞這句話,立即擱下賬目,厲聲喝道:「阿賓!」
「社團賬目都不交,你要造反乜!」
「不是啊,阿公,蘇爺,我也是為社團好。」張國賓左手一攤,表情不羈,無所謂道:「開財源總是要投資,投資就要花錢,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這個理,對唔對啊,阿公?」
「反正我太子把話撂這,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這個月的帳我絕對不會交,你要點辦,我全接着!」
打擂台!
跟社團打擂台!
馬王,地主,美姐,元寶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太子哥,
好巴閉!
賴掉社團賬目就算了,
還賴的日常理直氣壯,
是當坐館斬不動人,還是蘇爺,叔父們家法認啊?
他們坐在旁邊看着太子跟社團唱反調,卻沒有急着跳出來得罪太子哥,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一條狂龍?
他們都在太子手上拿到不少好處,對財路兩個字非常敏感,聽完太子講話,第一反應不是是是太子囂張狂妄,不守規矩,要賴賬,而是太子哥又有財路,哪裏來的財路?
太子哥這麼拽,連社團賬目都敢賴,一定要好好學,好好聽,將來肯定有好處!
「嘭!」這時蘇齊銘一掌拍中木桌,面露怒容,正準備發飆,
黑柴卻笑眯眯的端起茶杯,拾起碗蓋,輕沏兩下,笑道:「好了,阿蘇,不要為難太子賓了。」
「哈哈哈,這個月太子賓為我義海做了一件光耀門楣,揚眉吐氣的大事,別說一個月的帳,兩個月,三個月的帳花出去都是理所應當,大賺特賺啊?」
「誒?」
張國賓眉毛一挑,心臟直跳,渾身感覺不對勁。
「阿公。」
「我只是做個生意而已。」
他賴賬,阿公怎麼不生氣,反而笑起來了?
「哈哈哈。」黑柴坐在椅子上,撂下茶盞,縱聲大笑:「太子你何必謙虛,運籌帷幄之間,吞下和勝興,不戰而屈人之兵,已然有大將之風,一把火燒掉九龍城寨,江湖上已經多少年無此壯舉。」
「外人不懂,我們自家人,還能不懂嗎?」
「阿公,你說乜,太子吞了和勝興?」馬王,地主齊齊色變。
和勝興當年到底是威風過的,曾經還一度扛起和記名號,在江湖上人人都稱之為夕陽社團,可到底還是一個有底蘊,有歷史,發展幾十年的社團,否則,江湖邊個認識他啊?
大興社現在確實不行了,距離被吞併,還有很長一段路,就算是號碼幫,新記都別談吞併和勝興。
因為,吞併一個字號,要吞併的不是地盤,而是人心。
別人憑什麼屈你之下!
要知道,和勝興就算丟掉所有地盤,依舊還有敢打敢殺的馬仔,還要幫兄弟養家餬口的門路。
社團只會被歲月消散,卻很難被它人吞併,連生意、財路、帶人馬、字號一口氣吞下。
絕對江湖少有!
馬王,地主幾人都知道和勝興是小社團,
都聽過和勝興的名,
卻想都不敢想吞併一個社團。
「太子哥,你真把社團興吞了,連帶屯門水車的財路?」地主迫不及待的問道,馬王更加誇張,一拍手掌,大喊道:「靠,把大興社的坐館請來玩玩啊,我想讓四八九香主給我斟杯茶得唔得。」
「阿公,不是啊。」張國賓連忙站起身,努力解釋道:「我只是跟晉哥一起做生意,沒有吞併大興社。」
「各做各的,一起賺錢罷了。」
「唉,太子,你還是這樣隱忍,低調。」黑柴搖搖頭,心裏滿意,嘴上卻教育道:「現在,你是義海的太子,不用再韜光養晦,是該讓江湖上的人瞧瞧,和義海,後繼有人!」
「一家車行而已。」張國賓苦笑道。
「是啊,一家車行而已,唐霆威舉城寨之兵,伐而不勝,你卻一家車行,不伐而勝,此中智計,天差地別。」黑柴感嘆道。
地主,馬王,美姐等人聽着坐館在夸太子,心中複雜萬分,既有羨慕,震驚,但更多的卻是欽佩,尊重。
難怪是阿公,叔父們之前欽定的下屆坐館,義海太子!
之前,地主,元寶,美姐心裏或許是權衡利弊,在社團內部各種局面下,做出支持阿公,支持太子的決定。
現在,地主,元寶,美姐等人內心,毫不誇張的說,是真心實意的支持太子,他們覺得或許太子真是那位能夠帶領社團越做越強,讓兄弟們發家致富的好坐館!
張國賓咽了咽口水,先前光想着怎麼拉和勝興做生意,怎麼搶佔到利益,卻忘記一番機智的操作下,無形中已經把和勝興給吞併了。
而,那一番操作無疑是實質性的吞下了大興社,讓一個字號喪失自主權,每個月交數,豈不是吞併?
而且字號一旦開始交數納貢,上級掌握着財路,真到某些時候要用兵,大老闆一句話下來,整個字號的兄弟都得搏命。
和勝興已經是義海堂口的分堂……
「晉立民,你好歹是一個坐館,怎麼就不提醒提醒我呢!」張國賓心底暗自咬牙切齒。
「你們好好向太子學學!」
黑柴卻端坐在主位,
大喝一聲。
馬王,地主,元寶等人立即起身,恭聲道:「是,阿公!」
以一個堂口之力吞併一個字號,
這學個屁啊!
賴賬也別學了…
張國賓無奈的搖搖頭,隨他們怎麼想,反正把話撂這:「和勝興跟我一起做生意,我不能把它吞入社團。」
「我明白,這種事情,江湖上傳出去,大興社沒面子,義海眾人暫時保密,違者家法處置!」
「太子你現在徐徐圖之,等你當上坐館,大興自然就是我義海屯門堂口。」黑柴微微頷首,安排的很周到。
張國賓坐會位置,一聲不吭,喝着茶水,滿心窩火。
他相信晉立民是個有骨氣的人。
馬王,元寶等人卻覺得:「太子哥越來越深威莫測了。」
會議結束。
一干大底離開坨地。
「原來太子吞了大興啊…」
蘇齊銘站起身,一襲青衫,手端紙扇,後知後覺的講道。
「不過,我看太子的樣子,根本沒想把大興併入和義海。」
「他是想擁兵自重!」
油麻地堂口的勢力現在越來越大了。
至於一個月的賬目,擺在這種大事面前,反而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阿公不在乎,
蘇爺也就輕輕揭過。
反倒是,
太子的態度,
引起蘇爺警惕。
黑柴卻站在大廳中間,舒展起筋骨,有模有樣打着太極拳,一記白鶴亮翅,面帶微笑的說道:「無所謂嘍,他愛擁就擁,有興趣的來跟我說,坐館提前讓他當都得。」
「柴哥,話不能這樣講。」蘇爺無奈道。
他還是很守規矩的。
黑柴則雙臂展開,一招野馬分鬃,嘴裏念念有詞:「我看他是想等到授職坐館的時候,再讓大興社舉全字號之兵,一同拜入和義海,到時鳳銜金榜,跨馬遊街,成就他江湖新一代大佬的名聲,年輕人嘛,總喜歡把兵馬握在手裏,理解,可以理解。」
「我就覺得反正都是歸義海的牌匾下,無所謂啦,對了,阿蘇,下次在茶盞里加點枸杞,最近養生。」
「好,坐館。」蘇齊銘搖着白紙扇,哭笑不得。
黑柴還特意回頭吩咐道:「你也加點,注意身體,明年一起檀香山旅遊,牽上你家的狗。」
「一把老骨頭了,別落得跟唐霆威一樣,整天在外面裝大象。」
「是是是,柴哥,沒問題的。」蘇齊銘聊着聊着,不禁也笑了起來。
……
「賓哥,沈老闆,晉立民都到了。」
海面。
張國賓穿着西裝,乘坐遊艇,站在前頭扶着欄杆,望向浪花四濺的海面,對着大哥大講道:「等我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