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麟彎腰低頭,進入一間冷庫。
冷庫內,一扇扇死豬裹着膠袋,由一根鐵鈎掛在屋頂,一排排豬肉中間,掛着一條渾身纏滿保鮮膜的中年人。
飛麟揮手撇開擋住路的凍豬,來到中年人面前,皺起眉頭,打了個眼色。
「嗚嗚。」
中年人開始掙扎,雙手在吊口上轉了兩圈。
小弟上前擺正他的身體,摘掉他口中的毛巾,狠狠朝他肚子錘了一拳:「彭!」
「嘔!」
中年人乾嘔一聲,渾身發抖,皮膚表面一層層乾裂,渾身都泛着凍青和紫色。
一名馬仔抱着件深黑色的貂皮大衣,捧起披到大老的西裝肩頭,又有一名馬仔送來一杯熱茶。
飛麟穿着黑色西裝,披着貂皮大衣,舉起熱茶杯靠近中年人鼻梢前,引誘道:「方大牙。」
「飲杯茶?」
中年人包在保鮮膜里,雙腿併攏,雙手高舉,整個人裹成長條狀,半點可以發力的地方都沒有,十分悽慘。
只見他臉龐,唇齒間都佈滿寒霜。
「飛,飛,飛麟……」
「你殘害同門,殺害前輩,不得好死!」
「波叔,德叔兩個人也是你殺的,你們和義海沒人性,要是讓你們掌控大公堂,天下洪門必將大亂!」
方大牙雙眼通紅,充滿仇視,骨頭極硬,用斷斷續續的唾罵作回答。
飛麟笑了。
「問你要不要飲茶,你跟我講一大堆廢話?」
他把茶杯收回身前,抬手飲下一口,舒服的吐出一口熱氣:「呼……大家出來行的,不懂得心狠手辣的道理,早就死幾百遍了!」
「我做的事情,你都做過,別裝觀音廟的善男啦,最起碼我們和義海不貪公司的錢,說!」
「元首白的賬目在哪裏?或者告訴我,他走哪間銀行的帳,賬戶號碼是多少?」
「我呸!」方大牙罵了一句。
飛麟也不在意:「你知道的,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但凡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痕跡,與其幫你的大老死扛,不如把事情都招了。」
「要不然站出來作證,就跟警察的污點證人一樣,我保證你全家安全,下半輩子有吃有喝。」
「點樣?」
方大牙掙扎道:「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我說你做過,就是做過!」飛麟勐的上前一步,扼住他的嘴巴,瞪起眼睛狠狠的講道:「這件事情元首白做過!」
「做過!」
「一定做過!!!」
飛麟近乎聲嘶力竭的喊道:「你懂不懂!!!」
方大牙死抿着嘴,眼神里冒着凶光,可飛麟卻是一顆殺心驟起,激動到瘋狂的邊緣。
「哼!」
他鬆開方大牙的嘴,轉身走出冷庫,小弟在背後替他脫下大衣,飛麟將茶杯丟進垃圾桶,冷冷的講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最後再問他一遍,再不肯同意的話,澆他一桶熱水再凍半個小時成條了送給元首白,骨頭硬就讓他硬到底,硬到下輩子!」
「是!」
「飛麟哥!」
小弟鞠躬答道。
飛麟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心裏已有答桉,估計方大牙很難開口了。
畢竟是跟了元首白二十多年的老人,堅決支持元首白上位,想必早有身死的覺悟,審了兩天撬不開嘴。
那就是真的撬不開嘴了。
飛麟乘車趕回郊區別墅,半路上接到電話,聞言表情平靜,低頭將電話掛斷。
「義海!」
「義海!」
別墅花園,一處葡萄架。
金剛鸚鵡撲哧騰飛,居於籠中,學舌喊道。
飛麟駐足於籠前看了片刻,伸出手指挑弄兩下,沉聲說道:「飛龍哥,幹大事業,要有大決心。」
「安安穩穩這麼多年,很多事情誰都不想,可洪門山主的位置必須由和義海來做!」
「一定要成功!」
他面色決絕,昂首挺胸,走進別墅,黑柴在大廳里泡茶,見到來人招了招手,親切的遞上一杯茶:「飛麟。」
「坐!」
「多謝阿公。」飛麟穿着西裝坐到沙發座旁,用雙手接住茶杯,謹慎小心的喝着茶,不見半分剛才的狂傲之色。
黑柴喝着茶道:「剛剛忙回來呀?」
「是,去了冰庫一趟,拿不到什麼消息。」飛麟答道。
黑柴不動聲色的講道:「元首白在大公堂耕耘幾十年,能夠坐到理事的位置上,又受一大幫兄弟支持,所用的心腹必定是死忠,我讓你請人回來只是碰碰運氣,說實話,在這方面我們運氣不太好。」
飛麟俯首聆聽。
「不過,我們唯一的優勢,同樣是最大的優勢,便是有萬會長的支持。」黑柴在沙發旁拿出一份文件袋,放在桌面上:「證據我已經準備好了。」
「只要萬會長支持我們,別管證據是真是假,到時候都足夠對元首白髮難。」黑柴面露冷笑:「廢掉元首白的競選資格,只不過是萬會長的一句話而已,我們要做的就是給萬會長遞個理由。」
飛麟頓時毛骨悚然:「阿公,你做這麼多都是……」
黑柴喝着熱茶,大笑:「搞搞氣氛嘛,否則萬會長的偏袒之意太濃,其它兄弟們有意見怎麼辦?」
「氣氛搞起來了,那不管真真假假,兄弟們總會將信將疑,到時候假桉做成真桉,冤桉做成鐵桉。」
「元首白不死也得死!」
飛麟咽了咽口水。
第三天。
上午。
張國賓乘坐班機抵達三藩市,身邊的人馬依舊是老樣子,但卻多添了一位狀師昌。
因為,接手大公集團主席的位置之後,要逐步開始接手大公集團的財務權,所以,需要帶一個最信任的律師到場。
黑柴跟每一次一樣帶人,帶車在機場泊位迎接,張國賓踏下舷梯之後,掃了人群一眼,不禁問道:「飛麟呢?」
黑柴笑道:「這幾天飛麟為拉票的事情正在奔走,下午有事情來不及到機場。」
「嗯。」
「辛苦了。」張國賓輕輕頷首,狀師昌向東莞苗望了一眼。
以前北美堂口是和義海的海外分公司,靠着大公堂的關係發展不錯,北美堂主自是又清閒又舒服的位置。
人人都想來北美賺美刀。
當年飛麟被派到北美的時候,可是樂滋滋的就來了。
可是人的欲望會不斷膨脹,隨着香江和義海的飛速狀大,美刀好像沒那麼香了。
飛麟身在海外,錯過多次幾年,逐漸遠離公司核心。
在大公堂的地盤上還要伏低做小,否則必有麻煩上門,堂口發展更到了天花板。
張國賓就職大公堂主卻能一改北美堂口的尷尬境地,無論是飛麟還是其餘堂口兄弟地位都將一飛沖天。
這回北美堂口的人可是非常拼命。
阿昌知道未來北美必有飛麟一分天下,大老上位用自己人而不用外人,為成熟政客的御下之道。
商務車裏。
黑柴說道:「總計二十七張票,有的收了錢,有的認了命。」
「五十張選票里還剩下四十五張有效,剩下十八張就算全投給元首白,你都領先足足九張。」
張國賓接過一份文檔,取出裏面厚厚一疊的人物資料,一張張翻閱着道:「足足死掉了五個實權理事。」
「萬會長不會有意見嗎?」
五個理事裏,黑柴撕了兩張,元首白撕了一張,大基撕了兩張。
「我們都算是低調的。」
黑柴身着白杉,揮揮袖袍,毫不在意的說道:「照道理,過江龍殺性最重,翻江倒海,斗轉星移。」
「萬會長敢扶你上位就知道免不了腥風血雨,歷來死一半,死光光都是常事,我顧及你的做事風格已經用最溫柔的態度辦事了。」
黑柴柔聲細語的話中卻殺機深重。
張國賓拱拱手道:「阿公高義!」
黑柴付之一笑:「好在那些老傢伙們還算懂事,大公堂的養老金不低,沒幾個人捨得。」
他又取出一份文件,遞出去道:「這裏是元首白貪污公款的證據,三天後,集團正式投票,到時當場公佈就行。」
張國賓接過證據細細看完,思考着道:「利用貪污的公款在內地投資,確實可以掩人耳目,正常人很難查得到真偽。」
「既然確定不了真偽就難以扳倒一個實權理事,元首白的眼光、能力還是不錯的,可外資要進入內地肯定先過香江。」
「何況裏面還有黑錢,別人查不到,我卻沒有問題,與其用這份證據,不如我打個電話叫內地的朋友去查?」
黑柴目光深幽,搖頭道:「元首白通過內地大公堂的關係投資,一般人是很難查得到的,掛在他子女名下的資產來路不明那又怎樣?」
「元首白說是炒股賺的,幫人掛名,誰能奈何得了他?」
黑柴眼裏精光一閃,爆出了真正的殺招:「我已經派人放出消息,有心人都已經知道萬會長全力支持我們,疑神疑鬼的人還會認為。」
「這份文件已經交給萬會長過目!」
「萬會長要向元首白髮難,和我們要跟元首白爭,這是兩個概念!」
張國賓表情一愣:「你是在逼元首白造反!」
黑柴笑道:「我可沒逼他。」
「江湖紛爭,貴在一個』信』字,我十三歲開始跟人鬥狠,二十三歲學會斗腦,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我坐得住!」
「江湖上,一個人只能夠沉得住氣,沒有任何東西能逼他,一個人要是沉不住氣,那麼他離死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