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下,水泡不斷往上涌,湧出水面後破裂,變成氣體。
水汽在氣體的薰染下竟然變成了紅色,接着泛綠。
這些水汽漸漸變成了霧氣,緩緩向四周擴散。
跪在火山口邊上的一個男子陶醉的仰頭,用力吸了一口霧氣。
隨即他覺得自己的咽喉在膨脹,一口氣再也吸不進去了。
眼睛和鼻子裏感到了刺激,隨即流淚,流涕。
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此死亡。
霧氣不斷擴散,所過之處,人人倒下抽搐。
而且抽搐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
估摸着見血封喉都沒這麼快。
首領傻眼了,「神靈,這不是你的祭品。」
可他前方的人不斷倒下。
首領站起來,轉身就跑。
在神靈賜福和生命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生命。
但他依舊不忘帶着那根手杖。
「快跑!」
有人驚呼,轉身就跑。
已經跑到一半的五人和那一百餘人回頭,就看到一個男子踉踉蹌蹌的跑到小路邊上,剛想邁步,就一頭栽倒。
五顏六色的霧氣不斷在擴散,格外的妖異。
首領出現了。
看着腳步沉重。
那一百餘護衛傻眼了。
楊玄淡淡的道:「罪人將付出代價。」
話音未落,首領一頭栽倒,身體抽搐了幾下,就此寂然。
一個護衛止步,「我要救首領。」
「這是來自於神靈的處罰,誰能救?愚昧的人,趕緊走。」楊玄帶頭,眾人一路小跑下山。
此刻霧氣已經瀰漫到了半山腰。
「哎喲!」
衛王突然腳下一滑,就滑進了邊上的一個洞穴里。
一隻手猛地探出來,抓住了他伸出來的手,猛地一拉。
「你該謝我!」李晗一邊跑一邊說道。
「本王能自己出來。」
李晗的腳崴了,一瘸一拐的。
他越來越慢。
「你就是個累贅!」
衛王一把抓起他,扛在肩上就飛掠而下。
「你特娘的放開我!」
李晗叫喊着。
到了山下,楊玄找到了自己的馬,拿了一把刀,外加弓箭,又搜颳了不少食物,喊道:「趕緊走。」
不對。
李晗給他一個眼色。
還有百餘人的衛隊在側。
楊玄翻個白眼,身體一爭,驚訝的道:「我怎地在山下?」
李晗說道:「方才有神靈附體。」
楊玄有些驚惶。「我想起來了,那神靈叫做沈安,乃上神坐下童子。」
楊玄捂額,「沈安說,這裏將會變成煉獄,讓我們趕緊往北方跑。他還賜我一絲神息,以後能聯繫。」
「什麼網絡?4g還是5g?6g……7 g、8g。」朱雀問道。
「趕緊走。」
那百餘人果然釋懷,楊玄三人打馬就跑。
母女二人緊追不捨。
「別跟着。」李晗回身呵斥。
可沒人聽,李晗抬頭,見到百餘騎也緊緊的跟來了,不禁傻眼。
「怎麼辦?」
衛王看了楊玄一眼,「繼續裝神弄鬼。」
少女的戰馬突然長嘶一聲減速。
馬蹄壞了。
少女喊道:「娘,你快走!」
婦人毫不猶豫的勒住戰馬,下馬過去。
「快上馬!」
少女不肯。
啪!
婦人抽了她一巴掌,「滾!」
「我不去!」
少女搖頭,倔強的道:「要死就死在一起。」
婦人拔出長刀擱在脖子上,「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少女慌了,上馬道:「我走,我們一起走!」
婦人一拍戰馬的屁股,戰馬就竄了出去。
她嘴角掛着微笑,「你還小,你還沒有男人,也沒有孩子。娘什麼都經歷過了,也該死了。」
「娘!」
少女回首嚎哭。
「別哭了!」
衛王大喝。
少女被嚇住了,接着便看到衛王策馬掉頭。
婦人看着那些騎兵從自己的身側疾馳而過,微笑着往後走。
馬蹄聲從身後傳來,接着她覺得後勁衣領一緊,人就騰空而起。
衛王就這麼一隻手拎着她疾馳回來。
「娘!」
少女的臉上掛着淚珠,失而復得的狂喜下,不小心吹了個鼻涕泡。
李晗看了山口的霧氣一眼,竟然還在往外蔓延,說道:「那霧氣不知會瀰漫多遠,帶着她沒法走。」
「楊玄!」衛王看着楊玄。
這貨!
楊玄點頭,「帶着。」
於是母女二人合乘一騎,大隊的速度跟着減慢。
「馬跟來了。」有人在後面大喊。
數百戰馬浩浩蕩蕩的跟來了。
「這些馬看着有些瘋狂。」李晗看了楊玄一眼,「不會是被神威嚇到了吧?」
是被同伴的死嚇壞了,所以一路狂奔。
「帶走。」
大隊很快就變成了一人數騎。
婦人和女兒嘀咕了一番,二人緊緊跟在衛王的身後。
嘭!
身後傳來了一聲爆響,眾人回頭,就看到山口上一股濃煙沖天而起,接着能看到火焰在噴涌。
「走!」
楊玄知曉這是火山噴發了。
他看過捲軸里的火山噴發,大多是在海島國家,大陸國家也有,但草原上罕見。
「快走!」
眾人一陣疾馳。
十餘里之外,依舊能看到煙氣沖天。
「差不多了吧?」
有人問道。
「後續還會有塵埃降落,這是神罰,吸入過多會死人。」
火山爆發只是對周邊造成摧毀性的破壞,更遠的地方則是火山灰。
不會吧!
百餘騎此刻看向楊玄的眼神中帶着疑慮。
此人說是神靈附體,可神靈走了,我們要不要殺了他為首領報仇?
「他們目光不善。」李晗觀察到了,「突襲一把?」
膽子不小。
楊玄搖頭,「等晚上再說。」
晚上脫身更容易。
這一路疾馳直至傍晚。
疲憊的人們下馬,隨即燃起篝火。
乾糧有一些,暫時不會為此發愁。
「天氣變了。」
天空灰濛濛的。
那些護衛此刻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不大妙。」衛王說道:「此刻遠離了神山,他們想動手。」
母女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婦人說道:「他們想殺了你們。」
狗曰的!
楊玄冷笑,「衛王打頭,咱們準備殺出去!」
「你在擔心什麼?」李晗問道。
這個棒槌的眼光太毒了。
楊玄說道:「我擔心箭矢。」
高手在單打獨鬥中很厲害,但面對軍隊的衝殺時,他們的威力會大幅度降低。所謂防不勝防就是這個意思。
若是給你來個箭雨覆蓋,功夫再高也得挨箭。
「唯一的法子就是絞殺在一起,要小心。」
李晗面色微變,這裏他最弱。
衛王冷冷的道:「都跟在我的身後。」
衛王的身板很寬厚。
這時對面的護衛們緩緩逼了過來。
「準備。」
楊玄說道:「一開始就別給他們放箭的機會,一旦他們拿起弓箭就往前沖。」
「有數。」
「你很囉嗦!」
阿大阿二竟然聯手了。
為首的護衛摸住了弓箭。
「淡定!」
楊玄帶着兩個沙場菜鳥準備出手。
「轟隆!」
雷聲突然而至。
一滴雨滴落在楊玄的頭頂,接着又是一滴。
為首的護衛抬頭,雨水滴在他的臉上,他抹了一把,低頭一看。
灰!
他看向楊玄。
早些時候楊玄的話迴蕩在腦海中。
「後續還會有塵埃降落,這是神罰,吸入過多會死人。」
神山的爆發在他們看來便是神靈降臨的後果,而首領等人的死亡自然是因為心不誠,所以被神靈誅殺。
而他們之所以能逃命,是因為先前附體在楊玄身上的那個叫做沈安的神靈,現在神靈走了,不殺楊玄對不住首領往日對他們的恩情。
可楊玄隨口一句話,老天竟然真的照做了。
塵埃降落!
這是神罰!
楊玄竟然知曉神罰會降臨,連塵埃都知曉。
神啊!
為首的護衛跪下,虔誠的叩首。
「神靈在上。」
什麼意思?
衛王不解。
楊玄卻猜到了些。
他緩緩走了過去。
「小心!」衛王緊緊跟着,李晗拉了他一把。
「別去,你看!」
護衛膝行而來,低頭匍匐,虔誠的親吻着楊玄的鞋子。
「火神在上!」
火神?
楊玄想了想怡娘慈祥的笑容,就學了一下,撫摸着護衛的頭頂,「我會走。」
「是。」
「我在人間留下了代表。」
「是。」
「莫要開罪他。」
「是,從此他便是烏達的主人。」
呃!
「也好。」
一群護衛叩首。
「見過主人。」
衛王臉頰抽搐,「這樣也行?」
李晗說道:「愚昧者便是如此。」
母女二人站在遠遠的,為了是否跪下而爆發了爭吵。
「那是火神。」
「可我們是他救的。」
「那是神靈啊!」
「女兒,誰救了你,誰就是你的神靈。」
「……」
隨後的路程很順利。
「能不能直接走?」衛王問道。
楊玄和李晗都搖頭,李晗說道:「我從北方歸來時,幸好有準備好的身份,可依舊被基波部攔截了。」
楊玄說道:「第一我們的糧食不夠回去,其二我們必須進城為自己弄個身份,否則走不出潭州。」
潭州城外,楊玄等人被盤問。
「我們來自於基波部。」
「來潭州作甚?」
「做生意。」
「什麼生意?」
「賣馬。」
嗯!
小吏盯着楊玄,城門洞中的軍士們握住刀柄。
楊玄苦笑,「可汗和大唐打起來了,收了我們的牛羊,我們沒辦法,為了活命,只能來潭州賣馬,換了糧食回去,否則今年部族將會餓死三成人。」
「可憐的人。」基波部和陳州開戰,這事兒小吏知曉,他悲天憫人的感慨一句,隨即伸手。
「什麼?」楊玄不解。
小吏冷冷的道:「進城要交稅。」
皇叔竟然這般下作?
楊玄看看,那些進城的人果然要交稅。
這地皮刮的也太狠了吧?!
李晗上前,悲痛的道:「我們的錢財被搜刮一空了。」
「一匹馬。」小吏冷漠的就像是神靈。
這不是刮地皮,而是刮血!
留下一匹馬,眾人魚貫而入。
到了市場,楊玄喊道:「賣馬了,好馬低價賣。」
李晗嘆息,「你這樣不行。」
他走上去,瞬間雙目含淚,「部族遇到了天災,人人都等着吃喝,可神靈降下災禍……」
衛王在後面低聲道:「趕緊低頭。」
百餘人齊齊低頭,沉重的氣氛讓人心情壓抑。
「只要給錢、給糧食就拿走!」李晗悲痛的道,「聽聞潭州皆是好漢,還請伸手救救我等。」
「哭!」
衛王和李晗商議過了,隨即吩咐婦人母女嚎哭。
「慘一些。」衛王不滿意。
「哇!」
婦人哭的滿臉鼻涕。
少女哭的滿臉淚水。
彼此的手都在對方的腰部,用力的擰着。
嚎哭聲中,一個男子走過來,「多少錢一匹?」
李晗吸吸鼻子,「您看着隨便給。」
男子板着臉,「看不起我,以為我是佔便宜的小人?」
「不敢!」李晗惶然欠身,「只是餓怕了,就等着糧食回去救命。」
「錢在此!」
男子丟下錢袋,選了一匹馬,隨即牽走。
楊玄乾咳一聲,撿起錢袋。
「太多了。」
錢袋裏的錢足夠買兩匹好馬。
李晗怒道:「還不快去追?」
可男子已經上馬跑了。
「好漢,留個姓名!」李晗招手。
好漢兄早就跑了。
潭州人在皇叔的搜刮下依舊保持着淳樸之風,這讓楊玄也頗為震驚。
「都是有錢人!」賣了一半馬後,李晗分析道:「有錢人不怕花錢,可花錢得有成就感。譬如說有人誇讚他。這邊的人最喜誇讚什麼?好漢!所以我投其所好,於是滿載而歸。」
他再度鄙視了衛王一眼,「許多時候,腦子比刀子更好用。」
「呵呵!」
衛王呵呵一笑,「興許我的刀子能讓你清醒些。」
「買糧食,要通關文書,咱們準備走。」楊玄覺得有這二人在,遲早會暴露。
「他們就在那。」後面有人在喊,聲音有些熟悉。
他緩緩回身。
數百軍士從兩側包圍了過來。
城門口的小吏帶着幾個官員過來,笑的得意,「賣馬帶那麼多人作甚?做苦力還差不多。」
小看人的結果就是成為悲劇。
一伙人被押送出了市場。
李晗也絕望了,「怎麼辦?」
衛王問道:「你可經得住拷打?」
李晗猶豫了一下,點頭,然後又搖頭,「沒試過,不過想來堅持不住。」
二人看向楊玄。
楊玄搖頭。
前方有人來了。
「抓了什麼人?」
是個女人的聲音。
有些耳熟啊!
楊玄踮腳,從衛王的頭頂上方看去。
正好女子也看過來。
四目相對。
電光石火。
天雷地火。
女子狐媚一笑,「楊明府,好巧啊!」
楊玄笑的很是開心,「大侄女……緣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