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等洛青松走後,又獨自在屋子裏想了一會兒。洛青松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呢?馮廣才到底要對自己做什麼?自己和馮廣才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算計自己?想了一會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下這個念頭。她扭身又轉向書架上的那些書,翻了一遍,裏面果真有很多難登大雅之堂的*、花冊。她把那些書、花冊扔到地上,心中暗怒紅翠,這丫頭做事好不氣人,倒讓洛青松小看了自己。
「畫屏!」雖然公子臉上聲色不露,嘴裏的口氣卻嚴厲了三分。一直侍立在外面的畫屏聽公子叫,急忙走進來,答道:「畫屏在呢,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惱道:「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書冊焚了去!」
畫屏不識字,心裏納罕不已,以前見公子惜書如命,今日怎地又惱書了?可又不敢明着問,只能答應是。畫屏彎腰抱起那些書,一股腦兒都扔進火盆里。
此時,公子很快又平靜了自己,淡淡地問道:「這都除夕了,怎麼不聽外面有李大叔的消息啊?」
李大叔就是李玉麟,他們在幾日前剛把他從牢裏解救出來,這會兒多半已找到落腳的地方。公子暗道,既然他已經平安離開京師,這個時候多半會捎信給公子。
畫屏正用火鉗翻那些書冊,好使它們焚得更徹底些。聽公子問到李玉麟,抬頭回答道:「這個畫屏卻不知道,外面沒聽他們說起。也是啊,公子費盡心力救他出來,好歹也得給公子問個安啊。」
公子沉吟道:「別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吧?且別說那些閒話,李大叔可是先父的至交,由不得你們說他不曉事。」
畫屏嗯了一聲。嘴裏小聲道:「畫屏哪敢說他不曉事,畫屏只是為公子道不平罷了。」
公子不願意和她糾纏,轉而又問道:「紅翠那丫頭去哪兒了?今日都除夕呢。怎麼還和之前一樣不見人影?我看自來到京師後,這丫頭心慢慢野了。連我都不想伺候了是不是?」
畫屏忙回答說:「畫屏不知紅翠姐姐去哪兒了,有正經事要辦也說不定。」
在錦繡瀾草草吃了早飯,亂蝶對暗香交代說自己去當鋪清理賬務,瞅個空子,溜出了錦繡瀾。他在街上晃蕩了半圈,心道,說什麼賬務,賬務幾天前就都打理清楚了。想來累了一年。爺也該找個地方消遣一下了。之前以為到了京師,有各色俊俏小生、花色小妞陪自己玩。可是自打進了京師,不是在錦繡瀾練武,就是在牢裏睡大覺,中間就去過十八窯一次。回頭想想,亂蝶還沒玩夠呢。
這麼琢磨着,亂蝶扭轉馬頭,得駕一聲,馬蹄揚起,直奔十八窯而來。
此時的景山后街胡同卻有些冷靜。從第一窯開始。雖然門上依舊掛着紅燈籠,但門口卻沒有了迎接客人的小哥。估計是看着沒什麼客人,找地方暖和去了。
亂蝶騎着馬。慢悠悠一窯窯挨過去,直到第十八窯才停馬下來。這裏的小哥還算敬業,雖然外面狂風怒吼的,冷風瀟瀟,小哥卻只管縮着脖子躲在角落避風。小哥見亂蝶過來,忙從角落裏鑽出來,牽過亂蝶的馬,熱情地說道:「爺來了,快請進屋暖和暖和。」
亂蝶跳下馬。把馬韁扔給其中的一個小哥,又牽住這位小哥的手。好一把撫摸之後,才由他牽手進窯。
目今。第十八窯也很冷靜。大除夕的,多半客人都回家過年去了,誰還能來窯子裏過年呢?十八窯也準備吃了午飯,關了窯,媽媽姑娘同慶新春呢。這時,肖媽媽抬頭見還有一位客人到訪,臉上笑靨如花,扭腰衝着亂蝶只撲過來,扯下小哥的手,一把拉過來亂蝶,嘴裏直道:「我說我的親姑爺啊,您真好興致。不過話說回來,今兒的姑娘可都在,您要找誰都行。」
亂蝶笑道:「那我誰也不要,只要宛如姑娘,麻煩肖媽媽把她請下來吧。」
瞬間,肖媽媽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哎呀叫了一聲親姑爺,笑道:「姑爺來得可不巧,這院子裏哪位姑娘都在,就這宛如姑娘啊,被四王爺請到府里去了。姑爺,您看看,不行咱換一個。要我媽媽說,哪個姑娘都是我肖媽媽的好閨女,個個身上都有絕頂功夫。宛如姑娘只是傳出去的聲名兒,其實和青絲、峨眉幾個姑娘沒什麼不同。」
亂蝶倒也好說話,甩開肖媽媽的手說道:「那也好,隨便叫哪位姑娘下來吧。爺今天只是閒得難受,找個人解解悶。我聽說你們十八窯過年還歇業三五天?」
肖媽媽笑道:「爺一看就是初來十八窯的雛兒。其他的我且不知道,只這麗春院的姑娘過節要歇業五天。我肖媽媽可是很體諒姑娘們的,想着一年四季不得閒,過節總要讓姑娘消停一下,這也是肖媽媽的一點慈心,您說是不是,新姑爺?」
亂蝶嗯了一聲,走到大廳中央,一屁股坐在首座上,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邊嗑邊說:「那是那是,肖媽媽果真是京師第一老︶鴇!麗春院的粉頭也是一等一的妙。爺我都耐不住了,快備一桌好酒,找個能喝能唱的姑娘,好好陪爺解解悶就好。」
本來來麗春院的男人不說私底下怎樣,不過嘴頭上還是蠻斯文的,今日肖媽媽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像亂蝶這樣人也猥瑣,說話也粗魯的人。肖媽媽臉上多少有些不樂意。亂蝶綠豆眼一尋摸,從懷中摸出一個金元寶,摔到桌上說:「置辦酒席的錢,爺準備好了,不會讓媽媽難辦的。」
肖媽媽一見金元寶,臉上又堆滿了笑,心中暗道,人雖磕磣了些,但出手卻大方多了。肖媽媽一把攬過那個金元寶,嘴裏直道:「新姑爺就放心好了,準保讓新姑爺滿意。我叫的這個姑娘卻是我麗春院新進之寶,說來卻比那月中的嫦娥還要俊俏三分呢。」
這話說得亂蝶心裏直痒痒,連道快請進來。可亂蝶再也沒想到,這美人只把他嚇了好一跳,這美人卻是誰呢?
話說亂蝶心中痒痒難耐,遐想萬般這比嫦娥還要俊俏的姑娘是誰呢?這時,外面一陣環佩叮噹,腳步娜娜,估計是那月中的美人兒到了。亂蝶起身抹一把臉,擦掉嘴邊掛着的瓜子皮兒,瞪起綠豆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門口。
門徐徐推開了,一曲線玲瓏的女子小碎步走來。她抬着手腕,寬大的袖子遮着臉,半掩琵琶半遮面地婉婉而來。亂蝶見慣了風-騷-潑辣的女子,對這樣羞澀初開的女子,別有一番鍾情。亂蝶喜滋滋地,一縱身飛步而越到女子面前,扯着女子的袖子搖道:「親親好姑娘,快放下臉來,爺好疼你。」
這女子果真順從地放下袖子,亂蝶還沒有看清楚女子是男是女、是俊是丑,就被一個大耳刮子狠狠地剮到臉上。亂蝶直被扇得眼前,金星直冒,火花亂射。亂蝶的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爺花了大把銀子是為消遣來的,可不是找打來的。他瞪大眼睛,倒要好一番打量這冒失的女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一看,只把亂蝶嚇得魂飛天外,膝蓋一軟,生生給這女子跪下來,嘴裏直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好歹回去不能告訴公子,說亂蝶來嫖-妓了。姑娘也看到了,亂蝶剛進來,摸還沒摸到姑娘的手就被姑娘打了,和嫖沒半點關係。」
這女子正是錦繡瀾的紅翠。紅翠也吃過早飯後,閒着無事,正要找什麼樂子玩玩,見亂蝶鼠頭鼠腦地溜出去,心道,這廝卻不知道弄什麼玄虛。也牽了一匹棗紅馬,悄悄跟着他來到十八窯。
十八窯是什麼地方,紅翠再清楚不過了。紅翠想捉弄他一番,混個胭脂錢好過年。紅翠嚶語軟香,三言兩句鼓動肖媽媽,自己卻扮成麗春院的姑娘走進來。
紅翠一手揪住亂蝶的耳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昨兒公子怎麼交代的?一不招妓,二不醉酒,三不打架鬧事。第一條大忌你就犯了,你要如何?快跟着我見公子去!」
亂蝶死死抓住紅翠的腿,連疊聲地嚷道:「姑娘饒命!見了公子,准要被二哥打三百板子,大過年的,哥哥我不能躺在床上養屁股是不是?」
紅翠見亂蝶已上船,扭頭抿嘴偷偷一樂,才正色問道:「紅翠卻不管你,你說要怎麼辦?」
亂蝶豈不知紅翠心裏的小心思,爬起來湊到紅翠面前說:「一號當鋪有一件老貨,純金打制的簪子,我給姑娘弄來?」
紅翠撇撇嘴哼道:「紅翠頭上不缺什麼簪子。」
亂蝶又試探問道:「織衣鋪的紅繡羅裙?」
紅翠又道:「公子給了我兩條更好的,不比什麼織衣鋪的強?」
亂蝶想了想,呵呵笑道:「我知道了,姑娘準是稀罕杭州芳脂老鋪的胭脂是不是?那可是有錢買不來的好東西。」見紅翠仰着頭不語,亂蝶知道自己猜中了,又說道:「沒問題,只要姑娘需要,亂蝶上天入海也給姑娘找來就是。姑娘要什麼顏色的?我看姑娘這張巧嘴,最適合猩紅色,艷麗得很哪。」
紅翠抬手又要給他一巴掌:「去你的,你真把紅翠當妓-女呢?紅翠只要桃紅色的就好。」(未完待續)R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