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用探得外面無人偷聽,這才重走回屋內,與陳氏並坐,附耳密語,約莫有一炷香功夫,陳氏啞然失笑道:「我不是靜芳,奈何讓我唱此戲?」
武用答道:「我自然知道你為人誠實,但事以至此,不得不這般做作,還望卿成全武用。」
陳氏正色說道:「至親莫若夫婦,你若肯下山從良,奴家豈有不成全之理?」
武用起座,向陳氏做了一揖:「多謝夫人成全!」
那陳氏扭臉笑道:「此時可是你做作呢。」
兩人話說得投機,這夜小別勝新婚,枕席談心,格外親昵,彼此又統囑咐珍重,才算好好睡了一覺。
清晨,武用起來,陳氏侍候武用盥洗。哪知道武用一把將陳氏推開,只把陳氏撞到凳子角,額頭上磕了老大一塊瘀斑。如此,武用還不收手,就勢將房內砸了一遍,這才開始痛罵陳氏。陳氏頭髮散亂,滿面淚痕,哭哭啼啼。
外面看守的嘍囉見裏面鬧得不像話,急忙將寨主謝武請來。謝武進門見狀,忙勸解道:「軍師這是鬧哪般?謝武知曉軍師獨自在此寂寞難耐,特意請夫人和愛眷上山。軍師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盡使小孩子性子,倒把嫂嫂氣成這樣?」
武用怒氣未平,向着@ 謝武說道:「寨主不要見笑!你道這個婆娘為啥和我打鬧?只是因為我續娶了小妾靜芳。試想現在哪個寨主男人不納妾?男人多掙三五十兩銀子還想換妻呢?我納個妾咋了?她就整日和我鬧起來,一天到晚,和我爭論。今日竟然和我動起武來,敲桌子打板凳。真正可惡得緊!今日我定要休了這婆娘,方解我心頭之恨。」說着又要近前毆打陳氏。
謝武急忙上前攔住他道:「夫妻鬥嘴。本是尋常小事,何必鬥成這樣兒?我說軍師,你也應忍耐些,就是嫂嫂有些話不當講,好聽則聽,聽不過去,就裝沒聽見也是一樣的,如何與女人一般見識?」隨後對跟來的一個丫鬟說道:「快扶起嫂夫人來。」
丫鬟這才走近攙扶,陳氏勉強起來。帶哭帶語道:「寨主大人到此,與妾做一證人,妾跟隨他這麼多年,十分中總有幾分不錯,誰料他卻這般反臉無情?況妾也不要他穿金戴銀,只要他別太過寵愛那女人。妾這一番話惹惱了他,要將妾活活打死,好將那女人扶正享福!寨主大人,你可想想。他可應該不應該呢?」
謝武可沒有想到把他家室綁架進來,卻惹來這麼一般窩裏鬥。謝武怕他們再爭鬧不休,急忙搖手說道:「嫂夫人,你也少說兩句罷。」
陳氏哭哭啼啼道:「我已被他盡情痛毆。身上已受巨創,看來我在此地,總要被他打死。不如放我下山,還有一條活路。況且他早也要休我。晚也要休我,他不顧武家臉面。我卻還要幾分廉恥。今日我就要下山,免得做他們眼中釘,讓他們好好享福罷。」說完,吩咐跟隨的丫鬟說道:「把我們的東西收拾收拾,即刻下山回家去。」
武用怒道:「你走就走,誰稀罕日日看你這黃臉婆子?」過來又要推搡她。
謝武仔細審視一番,果見她面目青腫,臉上還有血痕,也是難為一番。可是要將她放下山,豈不是白劫了一場?
陳氏瞥眼看看謝武,又說道:「我且走了,尚有那女人陪她,快請她進來服侍他!我等不得見他們恩愛嘴臉,此時就走。」
謝武想想也對,陳氏走了,還有妾室靜芳呢。靜芳可是軍師武用的寵愛女人,留她在此,足以留住武用的心了。此時,他倒不如做個好人。於是,開口說道:「這是軍師的家事,兄弟我也不好談論是非。只是嫂夫人要下山回家,軍師和她結髮夫妻,總要顧點舊情,給些川資。」
武用怒氣未平,片刻才道:「寨主說話,武用也無話可說,只是武用身邊可沒有什麼銀子金子,給不得她。」
謝武想,索性做好人做到底,吩咐丫鬟去裏面拿了一百兩銀子交給陳氏說道:「兄弟代為軍師墊付,嫂夫人先回家消消氣,過不了幾時,兄弟再接嫂夫人上山和軍師團聚。」
陳氏接過銀子,哼了一聲說道:「此刻就走,誰還上來?」說罷,竟讓丫鬟收拾行李,一炷香功夫不到,就下山去了。
謝武派人送陳氏下山,又請二夫人靜芳進來。原來這靜芳原是平康里歌姬,長得很有一番姿色。武用偶爾狎妓,見得靜芳,相談甚歡,互引為知己。過一月後,武用付得巨資,幫靜芳贖身,進了家門,做了小妾。今日一早,陳氏哭哭啼啼下山,正好讓靜芳進來。
見了靜芳,武用喜不自勝,一改剛才血脈賁張的氣憤,緊緊拉住靜芳的手,好一番撫摸。謝武見狀,自以為得意,這下,武用總該為自己所用了吧。有了小軍師出謀劃策,強似張賣鴨一百倍,晉僧階大有所望!
一番撫摸之後,武用才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讓寨主見笑了,武用這般兒女情長!」
謝武笑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軍師要不兒女情長,謝武才感覺奇怪呢?只要軍師答應留下,謝武總不能虧待軍師。」
此時,武用才說道:「寨主對我如此恩寵,武用還有什麼好說的,頭可斷、血可流,跟着寨主水裏水裏來,火里火里去就行了。不過今日,寨主可得給武用半天閒暇日,武用要帶着靜芳好好觀賞觀賞這虎頭山的風景。你知道,附近居民只聽聞過虎頭山風景如畫,還沒人有膽量上山遊覽呢。武用帶着靜芳觀賞一番,回去也有吹噓的資本不是?」
謝武哈哈大笑說道:「那算什麼?給軍師三天假,軍師帶着嫂夫人好好轉轉這虎頭山。實話不瞞軍師,我已經準備投降朝廷,正等着軍師出謀劃策,好好顯揚門楣呢。」
武用心中大驚,臉上卻絲毫沒帶出半點來,也哈哈大笑說道:「看來又是武用痴心了,還以為寨主要和官軍斗上幾回合呢。原來寨主早有投降朝廷的心了,難怪武用說不動寨主呢。」
謝武坦言道:「不瞞軍師說,我們小小山寨,不過三五百號人,哪有螞蟻撼大樹的本事啊?要我說,趁早死了這條心,投降朝廷,還能封個一官半職。朝廷那兒,我已經聯繫好了,事成之後,大家一起顯揚門楣。」
武用心中又一驚,臉上卻笑眯眯地恭喜寨主,來日步步高升。謝武被他恭維得屁顛屁顛的,讓開大門,讓武用和靜芳出門。好在他還沒被恭維沖昏了頭腦,使個眼色,兩名嘍囉尾隨在兩人身後。武用只當沒看見。
武用攜着靜芳一路游賞,那山上的嘍囉都得了寨主的吩咐,倒也不來阻他們。他們現在山上轉了一圈,繼而,武用挽着靜芳慢慢下山,邊走邊看。兩個嘍囉也亦步亦趨地跟着,片刻不離。一直到了虎頭山最後一寨,守門的嘍囉這才攔住武用,說道:「寨主說過,軍師游完山,還請回山上留宿。」
武用說道:「日已黃昏,我們也疲乏了,今夜就宿在你這裏,明日再回去也罷。」
靜芳很是聰明,立即揉着三寸小腳鶯鶯燕燕地叫着:「誒呀,妾的腳可受不了這種痛呢。」
幾個嘍囉使個眼色,其中一個嘍囉快步上山回稟寨主,其他嘍囉則招待武用和靜芳坐下,看茶上飯。不一會兒,之前的那個嘍囉氣喘吁吁地下來,對他們幾個耳語一番,然後才對武用說道:「軍師要在這裏歇着,那自然好的很。我們去外廂住下,這裏卻給軍師及夫人住着。」
武用又問:「這裏的茅廁可在哪裏?武用愛鬧肚子,萬一半夜醒來,找不到茅廁很是麻煩。」
嘍囉呵呵笑道:「我們一幫臭男人,哪裏需要什麼茅廁,從來都是哪裏方便哪裏解手,滿山遍野都是茅廁。」
武用點頭說好。
是夜,兩人宿在嘍囉的寨門內。武用頗有興致,讓人準備了幾樣可口的菜蔬,還有佳釀一壺,他和靜芳小酌起來。原來,武用之所以攜靜芳出來,另有一番尋思。這番尋思卻要和靜芳商量。
酒過三杯後,武用對靜芳說道,三更過後,他可要下山去。靜芳一怔,呆呆地看了武用一會兒,不覺得情腸陡轉,眼眶生紅,半晌才道:「我和你同生死,你去,我便隨你同行。」
武用為難地說道:「武用很想帶卿一起下山,可你也看到了,此種情景,你我怎麼同時能走呢?還得由卿演一場好戲,武用才能順利走脫呢。如能順利打退官軍,保不准你我還有相見之期。」
靜芳不知武用如何佈置,聽說眼前就要訣別,忍不住淚,帶哭帶語道:「你這般說,可是要我做替罪羊麼?」
武用勸道:「卿何必自苦,他日打退官軍,殺滅謝武,聚首的日子正長着呢。奈何此時就做這種失意語?」(未完待續……)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