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三娘那張臉,遠看像銅盆,近看就是個大車輪。一雙眼睛倒不小,可是黑眼珠少,眼白多,活愣愣的就是一對死魚眼。厚實的嘴巴,眼睛不好使的,還以為是兩根臘腸掛在銅盆上呢。那長相,要多坑夫就多坑夫。別說醉春是個酒肉男兒,就是一頭公豬見了他也要撒丫子跑路。
好在醉春生來不喜女色,所以他還有些定性。任三娘在眼前搔首弄姿,醉春只當萬古不見的柳下惠,軟綿綿躺着一動不動。也是,剛才那小廝給醉春灌了迷魂藥,一時半會兒還沒清醒呢。
兩個相貌俊俏的少爺(三娘手底下的陪床男子統稱少爺),三娘稱呼他們為『賽西施』、『勝貂蟬』。賽西施笑盈盈、柳腰亂扭的走過來,手上拖着一個茶盤。茶盤上放着四碟下酒菜,分別是:燒腰子、烤腰子、蒜瓣腰子、蒸腰子。
勝貂蟬則又是一副俏模樣。別的不說,那張櫻桃小嘴猩猩一點紅,曾經迷倒三娘整半年。勝貂蟬手上也托着一個茶盤,上面放着一壺酒、兩盞拇指大點小玉杯。
只見勝貂蟬在紫檀大理石炕桌上擺好酒壺杯子,賽西施麻利地放好一堆腰子,然後恭敬地侍立在一旁。曾經,他們也是三娘身邊的寵兒,可惜好時光難常在,經不過三月五月,三娘身邊新人換舊人。此時,三娘的眼中只有那個傻乎乎躺在床上的大漢。
不過話說回來,像他們做少爺的,也沒指望能白頭偕老什麼的。有錢就是爺,只要三娘按時給他們足夠多的月錢,少爺照樣是少爺。拿了月錢,照樣回家娶媳婦養孩子。
三娘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嬌兒。三娘也是混江湖多少年的人,各種嬌兒三娘見了不知多少個,可現在,三娘眼中只有這個高大魁偉的漢子。三娘嘖嘖念叨,這才是真漢子啊。比較之前那些殘花敗柳,他就是三娘眼中的男神。
傻傻地看了半天,口水哈喇子都快流成一條雅魯藏布江了。勝貂蟬手中甩着一條『鴛鴦戲水』手帕,笑嘻嘻地捂着嘴偷笑:「也沒見三娘這麼急心的,好歹也擦擦嘴上。」
三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急急地從腰帶上抽出一條汗巾子,擦掉嘴上的哈喇子,瞪着死魚眼說:「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麼,壞三娘的好事。好歹也有點眼力價兒,吉時到,你們也不知道避諱。」
兩人嬌滴滴地躬躬身說是,轉身扭出洞房,輕輕關上門。
剛關上門,賽西施捏了捏勝貂蟬的臉蛋,嗲嗲地說:「真是的,有什麼嘛,什麼沒見過,什麼沒做過似的。」
勝貂蟬拿手帕狠狠地擦掉嘴上的胭脂,低聲說道:「反正這裏也用不着我們,咱哥倆個去茶房喝酒去。」
賽西施瞅瞅洞房,猶豫了一會兒,他擔心三娘有事叫他們。不過再一想,這個時候三娘哪兒顧得上他們啊,還是喝酒划算。
洞房裏,只留下三娘和醉春。三娘脫去紅袍,只穿着貼身外衣,翹着蘭花指給醉春倒了一小杯酒:「姑爺,好歹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我們喝個交杯酒。」
此時,醉春漸漸緩過勁來。看見酒,醉春金睛一冒,就差噴出火來。再看看桌上的下酒菜,奶奶的,怎麼都是腰子?醉春大手一揮,吩咐說:「不要什麼腰子,牛肉,給爺來兩斤。」他又瞥瞥拇指大點的玉杯,氣不打一處來。感情這就是要氣死爺啊?這麼大點的杯子,喝一夜還不夠塞酒蟲呢。
他把酒壺和酒杯推到一邊,嚷着說:「有酒,給爺搬幾罈子來,再來兩個海碗,其他的一概不要。」
見醉春這麼有豪情,三娘越發喜歡。漢子果真是漢子!
三娘站起來,雙手擊了兩掌。一般來講,只要他這麼擊兩掌,外面的少爺就會滾進來。可是今天,什麼聲響也沒有。又擊了兩掌,還是毫無反應。
惹得醉春火急,一個大腳丫子過來,踹了三娘一腳:「既然要洞房,快給爺端酒來,拍什麼爪子?」
這一踹踹得三娘心花怒放,渾身舒坦。他屁顛屁顛地應承說:「好,好,好,三娘這就伺候爺。」
三娘三步並作兩步,打開門,門口一個人也沒有。三娘暗罵,這群龜兒子,需要的時候一個人影也不見。尋覓半天,只看見一個守夜的小廝。三娘喊住他,吩咐他去廚房找人搬幾罐上好的『杏花村』酒,再整精牛肉兩斤送過來。
小廝扔下巡夜的梆子,一股勁撒丫子跑路傳話去了。
不一時,兩個值夜的廚役手忙腳亂地搬着酒肉進來。平常也輪不到他們進內院伺候,這會兒,要不是那兩個嬌滴滴的少爺自個偷喝酒去了,怎麼能輪到他們進來?
廚役恭謹地把兩罈子老酒搬進洞房,另一個廚役用油污污的袖子擦擦炕桌,擺上牛肉,撤下那堆腰子,也顧不上和三娘套近乎,就被打發出去了。
醉春樂得跟見了親娘老子似的,小拇指輕輕一提,那壇足有十斤重的酒就被他拎起來,一個甩手倒了滿滿一海碗酒。醉春一仰脖子,喝得淨干。緊接着,醉春又倒了一海碗,又是一碗。連連幹了三大碗之後,醉春才一抹嘴大叫痛快。
那時,三娘看得目瞪口呆。雖說三娘沒讀過什麼書,大字不識幾個,可是他看過不少和水滸有關的戲。什麼『武松打虎』、『魯提轄醉打鎮關西』之類的戲他沒少看過。裏面的那些英雄好漢,三娘敬仰得很。
此刻見了醉春這副樣子,三娘樂不可支,春心蕩漾,恨不得馬上洞房才好。
醉春喝得正過癮,給三娘也倒了一海碗,遞過去說:「來,我們連喝三碗!」
三娘的酒量不行,連喝了這三碗,洞房估計就停那兒了。想想,他只端着那小玉杯說:「三娘我喝這個就好。不過,話說新姑爺,我們喝個交杯酒早點歇吧。」
醉春連說還早,少不得再喝幾罈子才好。外面巡夜的小廝噹噹當敲了三聲梆子。三娘又催促說:「爺,外面已經三更,我們該歇了。」
說什麼歇不歇的,只要有酒有肉,醉春怎麼也能喝一夜。喝得盡興,醉春提起那壇老酒,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一壇老酒下去,醉春才稍微暢快一點。
三娘也自斟自飲了兩三杯,微微有些酒意。借着酒勁,三娘輕輕卸下那一層罩衣,款款地走來。
再一看醉春,看到三娘真身的時候,酒罈子啪地摔碎在地上。醉春心中直罵暗香,自己被他害慘了。醉春不知道,暗香可知道三娘這貨不是女人。即使這樣,依舊派醉春過來,這是要毀醉春一世英名啊!醉春**女人也就算了,可眼前這貨男不是男、女不是女的,他要怎麼受?想來,這事說什麼也不能幹,還不如讓他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