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勤政殿,格格還算矜持,得勝也沒有帶任何自矜得色,倒是謝仲林和方鬆氣得鬍子翹翹,面色陰沉。
格格忍不過,開口說道:「兩位大人辛苦了,若晴就此告辭!」
謝仲林和方松也不理她,一個憤憤地甩了甩袖子,一個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裝作沒聽見。即使格格性子再沉穩,也不由得心上一怒,這倆個老頭子欺人太甚!格格和他們沒甚過節,他們何苦來?難道真的認為意見不合,莎羅奔可殺麼?若原因為此,格格可也沒什麼好說的。
徑直出了宮門,暗香早命人駕車過來,格格正要上車,忽聽得有人喊道:「晴格格慢走!」
格格扭身看去,卻是都察院都御史張繼賢。他依舊是方頭大耳嘻嘻哈哈的樣子。想來,他和格格可有好一陣子不見了,再想不到會在這裏相遇。
格格欣然說道:「怎麼是張大人?若晴可有一陣子沒見到張大人了。」
張繼賢呵呵笑道:「什麼大人不大人的,不過仍然是窮小子罷了。繼賢可也不鬧什麼虛文,禮就免了罷!」
他依舊是爽朗快直的性子。格格淡淡一笑,問道:「張兄這是去哪裏呢?」
張繼賢答道:「我剛從宮裏出來,這會兒沒事正要回家去呢。回家只有老僕一個,也不知道給繼賢做飯了沒有,實在難過的緊啊。」說罷,眼睛只瞥着格格,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格格何等聰明,早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對暗香使個眼色卻說道:「我肚子餓了,這裏可有好吃的酒店麼?」
暗香自然明白,點頭說道:「福隆街上有個秘制貢鵝,據說那裏的味道不同別處。格格若願意,我們可去那裏坐一坐。」
格格回頭看着張繼賢說道:「張兄看如何呢?可願意一同來吃個便飯?」
張繼賢早吐了吐舌頭,咽了口水說道:「繼賢但聽格格吩咐。總是要吃白食的。」說罷,竟抖抖袖子朗朗說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繼賢囊中羞澀,只怕還要蹭食才是。格格總不會見怪的。」
格格說道:「張兄客氣!」
張繼賢牽過來那匹矮馬,皮毛上一塊斑一塊斑如癩子一般。他請格格上車,自己騎了矮馬,一車兩馬緩緩來到福隆街。那酒店就在街最東頭,此時還未到午飯時間。店中客人並不多。
店內夥計見來了客人早笑臉迎了出來,眼見張繼賢衣飾窮酸,又騎了一頭矮馬。暗香卻衣衫精緻,高頭大馬。中間的車尤其裝飾華貴,明顯是非富即貴。夥計見狀,以為暗香卻是尊貴僕人,殷勤牽馬問道:「爺辛苦了,快請上樓坐!」
暗香頗有些不好意思,指着張繼賢說道:「那位是張大人,快請張大人下馬去!」
夥計一怔。幸好最會見機行事,忙跑過去牽馬請道:「哎喲,原來是張大人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張大人多多見諒,張大人一路辛苦,快請上樓坐。店裏有現成的上房,只給大人留着呢。」
張繼賢翻身下馬,拍拍那頭癩子馬說道:「狗蛋啊狗蛋,你長得這麼一副窮酸樣。難怪人會瞧你不起?下次你也穿上錦緞紅襖,蹄子上拴幾個金圈銀圈,可也尊貴起來了呢。」
夥計臉上嘿然。暗香早下馬來,請格格下車。聽張繼賢對矮馬說了一番話。不由笑道:「張兄可是在憤世嫉俗麼?」
張繼賢一揖說道:「繼賢可不敢,還請格格裏面上樓坐,裏面現成的上房只給格格留着呢。」這話的語氣可是學着夥計說的。
夥計聽他口中只喊格格,又見格格神態雍容富貴,果然放下矮馬,一溜煙迎過來。臉上的笑容差不多擠到眼角:「哎呀,我說早上喜鵲吱吱叫,原來是尊客到了!格格快請樓上坐,店裏現成的上房,只給格格留着呢!」
三人都是撲哧一笑,不以為然,竟跟着夥計上了樓。
樓上佈置的也算精緻,夥計引着幾人來到西側一個房間,推開門說道:「這房間是店裏最好的房間,尋常人等可進不來。格格看可還滿意麼?」
格格略看一番,見裏面擺設雅致,也算乾淨,點頭說好。夥計請三人坐了,獻上茶,這才恭聲問道:「格格可要吃些什麼?」
格格看了一眼張繼賢,說道:「你這店裏名字就叫秘制貢鵝,敢是鵝肉做的好麼?」
夥計答道:「格格可算來對地方了。本店最擅長的就是貢鵝了,相傳可是本朝世祖入關時,入住小店。宮廷庖長親自主廚,為此傳下來的秘技。可是本店的招牌菜呢。」
格格點頭說道:「那好,貢鵝一道,其他的只撿你們店裏拿手的上幾道吧。」
夥計應諾而去。
張繼賢說道:「多謝格格還記得繼賢有此嗜好!」
格格先飲了一口茶說道:「張兄如此雅好,若晴想忘記都難!」
兩人均是對視一笑。靜默了一刻,張繼賢突然問道:「我聽說格格在大金川的事情了,格格做得對,皇上可要怎麼處置莎羅奔呢?繼賢聽說朝廷可有一些人上奏皇上,非要處死莎羅奔父女二人。張繼賢也上了摺子,堅決反對這種處置。莎羅奔虔心投降,皇上自該籠絡人心,放他回川。若殺了他,只怕大小金川後患無窮呢。」
說到這裏,格格不由微微蹙眉,不言一語。
張繼賢看出端倪,再次問道:「格格去宮裏可也是為了這件事?」
不提還好,提起此事,格格心裏好大一團火,若不是沉穩慣了,早一股腦發作起來。可這會兒眼前沒有別人,只有暗香和張繼賢。暗香自不必說了,張繼賢可也是自己人,少不得沉着氣將勤政殿內和謝仲林、方松的對答告訴了他們。
話剛說完,就聽見啪地一響,把暗香和格格都嚇了一跳。一看,卻是張繼賢拉下臉,氣得雙目圓睜憤然說道:「這兩個老賊,氣死我了!」
雖說早見識過張繼賢的火爆性子,但直呼朝中一品大員為老賊可也太冒失了些。格格不由詫異問道:「張兄為何如此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