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子果然有其才也。」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之時,本在旁觀的心月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傅劍寒身旁,一雙明眸直勾勾地看着傅劍寒,眼中閃爍着絲絲精芒,輕啟櫻唇而道。
「說起來,傅公子前些時候的事情我已知曉。想來傅公子如今也已經明白了大將軍為何會如此『熱心』。不過我想要說的有兩件事,其一,大將軍為人一向如此,哪怕沒有此心,對於心向衛國,心向人族的後進學子一向是不予餘力的支持,如今與傅公子相交好的司徒亮公子等人也或多或少受過大將軍資助;其二,大將軍並沒有任何掌控傅公子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給傅公子一點幫助而已。」
言語懇切,傅劍寒更能聽出這此言乃出自心月狐的本心,一時之間傅劍寒也自默然,想不到心月狐竟然已知當時緣由。
當時的心情如何,現在自然是感受不出,但若在此時再有選擇又會如何?
或者說,這時心月狐已經再給了選擇,相信只要自己相請,心月狐一定會再想辦法盡力相助。
但自己要不要開口求助呢?
傅劍寒再是默然不答。
見到傅劍寒沉默不言,心月狐隱隱已經明白了傅劍寒的選擇,當下忍不住開口問道。
「其實這一次春闈的對手傅公子也是知道,那可是秦國第一天才,就算如此,傅公子也有把握可勝?衛國不敢說有多有益於公子,但卻未曾有害於公子,縱然公子不以國士之禮以報,但我觀公子處處心憂廟堂之間,如今有機會在前,難道還可不盡力?」
說話之間,心月狐的眼眸當中隱隱透出一絲古怪,詩詞如其人,方才傅劍寒才手書『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分明表明縱然只是尋常百姓亦可有憂國憂民之心也。
可為何一旦自己所請,傅劍寒就可不答,這前後未免太不相符了。
「噠!噠!噠!」
聽着心月狐的話,傅劍寒並沒有立即回答,只輕輕用手指在案桌上敲擊,輕皺的眉頭表明着他在思索。
過了一陣之後,傅劍寒終於漸漸有了反應,轉頭看看心月狐,最後微微搖了搖頭,緩緩開口而道。
「大將軍的美意我心領了,但還請恕我拒絕。秦國第一天才,我自會與之一爭高下,憑我自身的本事,絕不會輕易讓其奪取案首。」
「傅公子,敢問這到底是為何?」
雖然傅劍寒表明了其『忠心』,但卻拒絕了心月狐的提議。
若說傅劍寒之前是有自身忠道未穩的緣故而拒絕,心月狐還可理解,但在此時卻忍不住開口一問。
「這不過是最簡單的幫助而已,若傅公子想要以報答的話只要在春闈當中取得一個好名次即可。而且傅公子既然本來就有此意,那為何還要拒絕相助?若傅公子怕欠下什麼人情,我心月狐可以擔保,就算欠下什麼人情也由我一力承擔,如此還不可?」
顯然心月狐已經因傅劍寒三番五次的拒絕而心焦急躁,都有些口不擇言了。
「呵呵……」
但此時,不等傅劍寒的回答就聽到一聲輕笑從旁邊響起,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羅文也已經行到了兩人身旁,更不知道他聽了多久。
見到兩人齊齊看來,羅文沒有任何在意,只微微一笑徑直而道。
「我到來之後,對你們之間的爭論也聽了不少,雖然前因後果不大明白,但大致的緣由我已經得知。我雖然對傅公子或許沒有太多了解,但他為何如此卻大可所知也。心月狐姑娘,你我也算打過交道,知道我從不輕言。其實這說起來也簡單,你可見那位大秦第一天才可要得秦國什麼人相助?可曾有半點依附過他人?」
「這……」
心月狐微微默然不語,倒是傅劍寒不由得一笑,微微頷首。
這位羅舉人所言正是自己所想,多了那點所謂的幫助其實並不能多什麼,反倒弱了自己的氣勢,難道憑着自己兩世為人還不能一奪案首?
既然羅文已經代自己所言,傅劍寒當下不由得微微一笑,緩緩而道。
「心月狐姑娘想必已經知道,所謂的幫助不過錦上添花耳,當無大用,若能靠着所謂的幫主就可取案首,那我等也無須相爭,朝廷想要將這案首給誰便給誰。真正要在春闈當中取得名次還需看自己而已。文及大道,唯看其文耳!」
聽着傅劍寒所言,羅文不由得微微頷首,臉上笑意更甚,眼眸之中更透出幾分欣賞之色。
「這……」
見到傅劍寒如此所言,見到羅文這般表現,心月狐終於無可言語,事實上也是如此,所謂的一切外力只不過是外力,春闈能依靠的還是他們自身。
不過連續兩次失敗,顯然也讓心月狐對傅劍寒有了一絲惱怒,她不好衝着羅文發火,自然只能向着傅劍寒而來,很自直接地問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說了,唯有一事相問,敢問傅公子準備如何行道?」
敢問準備如何行道?
這乃是春闈的考題,如今直接拿來一問傅劍寒自然是問他要如何取案首。
沒有經歷過衛國大小政務,沒有經歷過衛護人族戰事,嚴格說來,傅劍寒能言說自己忠於衛國,忠於人族的事情可謂十分稀少,甚至接近沒有。
按着心月狐所知,傅劍寒所能言的最多也就是清蘇村的事情而已,可這其實並不夠。
大道重行而輕言,筆下有千言,胸中無一策者如何可能行道?
畢竟就如那秦國第一天才韓卿,那就是有數年親身歷行,更曾以自己之見地提議更改秦國律法,這就是去『行道』之法。
若泛泛空談就可勝過韓卿,同樣也是以笑話,或者說大秦第一天才韓卿之所以是大秦第一天才,正是因為他數年所行才得的大秦第一天才。
本來按着大將軍的安排,這一點時間不多,但也可讓傅劍寒了解也一些衛國事務,進而長思自己該要如何施行自己的道,再以言之。
與其他幾道不同,忠道的施行往往與朝廷或者人族大事有關,若傅劍寒連知道都未曾知道,如何談什麼行忠道?
這是心月狐直接為難傅劍寒,同樣也是在提醒傅劍寒。
聽到心月狐這一問,羅文也隨即將目光投到了傅劍寒的身上,想要知道這讓自己感興趣的年輕人會如何回答,是敘說自己的志向,還是空有其言呢?
「我道我自行之。」
傅劍寒沒有敘說自己的志向,也沒有更多空言,只帶着淡笑,緩緩應答了一句。
「這什麼意思?」
心月狐微微一皺眉,頗有些不明所以。
不僅是她,旁邊的羅文也同樣如此,一時之間也不明白傅劍寒這話是什麼意思。
唯見如此,傅劍寒又是微微一笑,隨即再言道。
「一心為忠,無關身份高低,只關一片真心。」
「這不是就為一句空話嗎?」
一聽傅劍寒所言,心月狐忍不住隨即脫口而道,倒是羅文感覺似乎沒有那麼簡單,只做細細思量。
微微一笑,傅劍寒再做一指,輕聲而道。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
心月狐很有一種狠狠抓住傅劍寒衣領好好唾罵幾句的感覺,這不依舊還是唯心所言,非為實際所行!
「好!好一個『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但在此時,羅文卻突然拍案叫好,一雙眼眸透露出絲絲精芒,看着傅劍寒的目光卻是滿意之極。
見到心月狐始終一副不解之色,羅文隨即笑道。
「心月狐,看來這些年你雖然為大將軍奔走許多,搏得了這狡黠如狐的心月狐之名,甚至二十八星宿護衛當中你有多尊之趨勢,但看來你受寵恩多,反倒蒙蔽了自身智慧。怪不得自你獲取成舉人之後,都未曾聽聞你有何新作。不僅你如此,我衛國,不,九國當中都有着這般一些人。難道白衣秀才之後,還要更出白衣舉人不成?傅公子所言其實十分明白,治國之道只在其心間,只待時機一來,便可以道治國也。」
羅文的話說得心月狐面色鐵青,尤其是『白衣舉人』四字更讓其幾欲發作,但聽到最後,她卻不由得微微一愣。
仔細一想,傅劍寒的意思的確是如此。
「你的意思真的是如此?」
顧不得與羅文糾纏,心月狐直言而問之,面色十分嚴肅。
「姑且不說你如此會為空言,單單只說你策,就算言有其實,但法不親行,如何可知其對錯?難道你就不怕你所思所想俱為空談?到時你可就真真正正走上偏路,甚至道盡於此!」
筆下有千言,胸中無一策的文人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文人可以說比白衣秀才更為不如。
終究白衣秀才也是秀才,那等文人恐怕連個秀才都不可得。
在心月狐嚴肅的目光下,傅劍寒沒有半點遲疑,微微頷首而道。
「治大國若烹小鮮,我的確自有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