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夏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大地,遠在千里的耀州之中,在一片翠綠茂盛的山林中,在三座大山形成的峽谷中,一道白光沖天而去。
光芒環繞十丈方圓,將整片天空映照的透亮無比,天下一十八州,在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感受到從耀州散發出去的光芒。
就在這耀州峽谷之中,已經密密麻麻皆是人群,為這道突如其來的光芒喝彩,眼中皆是狂熱,因為這道光,預示着仙府出世,這道光,稱之為,仙光。
…………
「仙光臨世,四十九日之後,便是仙府出世的時辰,在這四十九日之內,無日無夜,天下有識之士,都會趕往那裏!」
道先正視着這比日光還要燦烈的光芒,目光平靜,語中卻有一絲絲懷念,這道光雖亮,卻不刺眼,不溫熱,更多的像是在指引着什麼。
「前輩,這樣的場景想來便不是常時可見,既然如此,尹施允為何要多此一舉,去泰山告訴各個大派?」
道先輕捋一把發白的鬍鬚,「仙光臨世,記於書中,確切的說,是在三絕譜中,今日之前,從未有人見過,因為今時才是它真正降臨的時辰。
尹施允又怎會知道,尋常之人又怎會知道,這樣的場景一出,就算是不知之人,恐怕也會前往查看吧!」
秋心低頭收拾東西,收集清晨的水霧,在手上凝結出一灘清水,洗漱過後,便整理好木椅,帶着青尋上路了。
休息一日,秋心的狀態明顯好了很多,真氣內力一點點恢復,而此刻真氣恢復,明顯比以前快了很多。
臟腑中化液真氣集聚快而迅猛,依靠着奇經八脈,來往于丹田與臟腑,奇異而極具規律,不需要秋心主動施為,便會形成一個個小周天。
也就是說,秋心每時每刻都在修行,這也是隱靈訣的奇異之處,跨入第二層的奇異之處,如此才算得上是內家宗師。
以秋心如此年紀便踏入這等境界,古來無幾人,以這樣的功力打敗田卅,着實不易,雖說田卅當時已經與慧沖大戰一場,內力消耗甚巨,但也抹除不了秋心打敗他的事實。
距離青桑山越來越近,秋心腳步明顯快了很多,跟在後面的道先不住抱怨,每隔兩步便要停下來指着秋心說道一番。
可是秋心自不顧他,也沒有要背着道先的意思,縱然如此,道先也是沒有落下,硬是跟在秋心後面,這也讓秋心大吃一驚。
正午之時,秋心三人趕到了青桑山下的密林,這裏也清涼起來,不時有微風吹過,秋心心中盈起難言的舒服感覺。
依次背着道先與青尋上了山,山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由於多時無人,落雪覆蓋了各處,天池中的寒鯉肥碩,在水中躍上躍下,引得小白口水直流。
想來青尋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翠綠與雪白並存,寒冷與溫暖不分,許是冷了,秋心將自己破爛的衣服脫下來給青尋披上,「等我去找點衣服!」
本來是想到青桑鎮上購置東西,沒有想到發生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如今沒有過冬的衣物,可讓秋心犯了難。
總算是樹屋與秋心後來搭起的木屋中沒有落雪,秋心找到自己穿過的白色裘衣,那是身材瘦削,如今青尋穿起來正好合適。
道先也自己找了衣服穿上,說什麼也不願意出屋,生了盆火,便在屋中翻看起書來,唯有青尋跟着秋心在各處掃雪整理。
小白就像是真的回了家,對這裏熟悉無比,好似炫耀,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秋心知道它掛念着桑林中的狐狸,便由得他去了。
這裏於常人來說還是有幾分寒冷,反觀秋心與小白卻是感覺不到,青尋隨着秋心走遍了各處,凡是自己能去的地方,秋心皆是掃過一遍。
「青尋姑娘,這裏雖然好,但是陰寒,等過些時日,便下山去洛城吧!」青尋的手緊緊縮在袖口中,神色多了份清冷。
「晤,我這還沒有在山上待多長時間,便要急着把我們趕下山去,你可真是狠心……你怎得還是稱我青尋姑娘?」
青尋從地上抓起一團潔白的雪花,在手中吹散,看在秋心眼中曼妙無比,青尋知道秋心不是想要趕她走,只不過擔心她的身體罷了。
不過她就是喜歡與秋心拌嘴,如今她話鋒一變,轉而責怪秋心,則讓平時心思澄澈的秋心犯了難。
青尋見此嬌笑道,「難道尋常人家的女子在冬日裏便不生養了麼?我就待在這青桑山上,哪裏也不去!」
秋心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青尋一眼,二人的目光恰好交匯,秋心急忙避開,「在山上並無接生之人,難道道長連這個也會?」
青尋面色慍怒,轉念一想卻好像確如秋心所言,「爹爹自然不會了,可是有人會啊,你在青龍山救了張家夫人,應該到了青桑山吧!」
秋心此刻才想到,自己在天山確實沒有見到張伶兒之母,當時她氣血攻心,親人皆死而暈厥,想不到青尋與道先竟是讓她來青桑山。
雖說此舉還須斟酌,讓她來山上恐怕難合她心意,但是這樣一來確實解決了此事,若她不願意,到時候再送她下山便是了。
秋心接着掃雪,這才靜下心來撫摸着青桑山每一寸土地,掃起來的雪花也四處飄零,猶如仙境。
果真如道先所言,直到夕陽落下,青桑山上依舊是亮如白晝,山上的生靈沒有了日光的指引,失去了晝夜之分,直到疲倦才隱去身形。
道先佔據了樹屋,秋心只能將木屋收拾了給青尋住,由於當時這木屋自己建了只是為了從寒洞中搬出來,難免簡陋,秋心顯得有些侷促,又砍了樹做了隔板,忙到深夜子時才停了下來。
到他要走出木屋的時候,被青尋一把拉住,「你我雖無夫妻之禮,卻有夫妻之實,還要,還有出去麼?」
秋心神色一愕,「我與小白睡得慣了,只怕…」
「只怕什麼,難道你這一輩子都要與它過了?」青尋眼睛直視着秋心,讓秋心目不知何處,手不知何往,言不知何起。
只能被青尋拉着坐下,秋心再也不拒絕,誰知道小白此刻在哪個溫柔鄉里和哪只狐狸精玩鬧呢?
「等你回來的時候,他可能已經會哭鬧了!」
青尋將棉被往秋心身邊拉了拉,突然開口,秋心抬手擦着傾雪劍,答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心魔生於心,求人不如求己,我想那仙府,可能不需去…」
「堂堂七尺兒男,難道要食言不成,你答應我要去耀州仙府,你自覺心魔已除,但是你對着我出手的時候,心裏可有一絲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青尋從來都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在魯雲面前直言自己身許秋心,如今面對秋心也不是事事相從,與魯雲相比,更有想法與堅守。
傾雪劍自從那日與田卅出手比斗之後,好似一吐多年來被封印的壓制的不滿,這時已經顯得正常無比。
但是秋心能夠感覺到此劍中蘊含的磅礴力量,與自己的親切感覺,那是一種絕望的感覺,一種心死的感覺。
「我從十里香離開的時候,心裏也是這樣想的,總有一天,終會回去,雖說那時年輕青澀,但是再見她,卻是永別之年。
仙府之事,尹施允謀劃多年,造下無數殺孽,又有天下各派之人緊緊盯着,此中若有成仙之法,若有解除心魔之法,必然引人爭奪,此中兇險,你我都清楚,恐怕連道長都難以說是事事具知。
我若是此去耀州,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那時可還有再聚之日?神劍訣所生心魔就算可怕,只要廢去這一身武功,自然消散!」
秋心心中自有擔憂,帶着青尋上山,心中自然是這種打算,他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就算是讓他拋棄自己痴迷的劍道,也在所不惜。
秋心的話語一聲聲在青尋耳中響起,她何嘗不希望事事順心如意,但是她更知道,廢去武功,壽命無多,而且就算是廢去了武功,難道真的能夠並處心魔麼?
更重要的是,武功若失,他活在世上,可還有什麼意義,就算是能與自己相守,也不會再有欣喜之年。
青尋握起秋心的手,讓他停下了擦劍的動作,只聽青尋說道,「人心有貪念,我不僅要你一生相伴,更要你一身武功,否則孩子出生之時,你又如何教導於他,難道要教他咬文嚼字,通讀詩書麼?到那時,恐怕這青桑山,也難以來去自如吧。
再說了,在菁蕪州不殺你,也是因為你這……」
二人相對,總是抹除不了少男少女心中的羞怯,於這男女之情,秋心總是少了分沉着冷靜,少不經事。
再無那種求取神劍訣殘譜時的堅決,對着谷藏鋒所說的逆天之語,說起來,這一系列的事情好似磨滅了秋心心中的鋒芒。
青尋再次說起,是想要打消秋心心中的顧慮,只聽這時她又說道,「你去了耀州仙府,若是身死道消,我自為你披麻戴孝,教兒育女。
若是懦弱不前,連爭也不敢爭,自然教人看不起,就算與你在此一生,我也是不會開心的!」
秋心反手握起青尋的手,帶着一種暖心的溫熱,讓他好像突然間有了無窮的力量,他不願讓青尋失望,讓青尋再走魯雲之路,這時青尋言語中把失望移至他處,讓秋心再無退縮的理由。
伸手將劍插在木板上,秋心不禁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此刻讓他放棄一身武功,自己真的會義無反顧,心甘情願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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