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羽九玄回到京城, 頭頂上有娘親鎮着,又有朝臣們盯着,行事便不能再像出征時那般放開手腳,得注意不能落人把柄。讀字閣 m.duzige.com
她出征的這三年, 掌管了大鳳朝最大的兵權, 卻又疏遠了朝政, 隱約有些難安。
她掌握的可是天子兵權, 如今她娘親正當盛年, 遠不是她作為太女該掌大權的時候。這時候想有所圖謀的人都不需要去猜她有沒有造反的心,只需要拿她權勢過大危及天子趁機挑點事,都夠她受的。她又不能像她爹那樣出於避嫌, 便讓出朝政。她是太女, 在這朝堂上得有三分立足之地才能穩, 不然, 又該有人說她難當大任,想廢太女擁立他人。她爹講的那些廢太子的故事,大鳳朝被病逝的那些嫡長子、太子們的前車之鑑,還是很嚇人的。
好在父母待她極好,一直護着她。
羽九玄的策略就是少叨叨,凡事自己少拿點主意,多問問娘親的意見,儘量順着娘親的意願來, 娘親沒有說要交給她的差使, 儘量不要去攬到自己手裏,哪怕是有人稟報到跟前, 也照朝廷的章程送奏。
她看着她娘親放寬鐵礦開採、拆除臥牛山關卡、修商道, 大刀闊斧地治理天下, 果斷地避開了她娘親的鋒芒,除了辦好娘親交給她的差使,便是盯着禮部操持她九月份的大婚事情,要是閒得無聊便溜出宮去找雲馳,或者和羽翎軍在皇宮校場打馬球、玩蹴鞠。
羽九玄正是年輕精力旺盛的時候,且打小在南疆開始便每天忙着處理各種事務,腦子裏每天盤算的都是朝堂和國計民生,驟然之間,這些事情不能再輕易地隨便插手,是真……不習慣。
例如,鐵礦之事。她贊同鐵器普及,但大鳳朝的鐵礦要想像她爹上輩子那樣能讓民間開採,實屬不妥。大鳳朝現有的鐵器用途、用量都是能算出來的,她爹手裏的兩座大鐵礦足夠供應如今天下的需求,真沒必要把再開其它鐵礦。私人開採鐵礦,再讓各府的護衛、商隊把鐵甲衣裝備起來,實在不利於朝廷安穩。
羽九玄覺得,她娘幹這事,八成跟她爹的商業規劃有關,而但凡涉及帝君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拂逆鳳鳴天子,不然,就得當心鳳鳴天子的天子劍。她只能先看看她娘下一步的舉措,怎麼管治民間用鐵,再琢磨怎麼進言比較妥當,不會跟她娘吵起來。
大鳳朝歷史上,還沒有吵贏過天子的太子,她也不覺得自己吵得過鳳鳴天子。
羽九玄打完馬球剛回到自己宮裏,正泡着澡再次琢磨鐵這項關係到國祚民生的事,她娘的女官過來傳話,鳳鳴天子要見她。
羽九玄沐浴完,渾身清爽地邁進她娘親的宮殿,發現偌大的天鳳宮正殿裏空無一人,只有鳳鳴天子坐在主位上埋頭批摺子。
她用眼角餘光迅速環顧圈四周,發現確實連個近侍女官都沒留,不由得在想,是不是哪裏出什麼事,讓人參奏要挨訓了?她立即恭恭敬敬地跪地行大禮,叩首:「孩兒見過娘親。」跪姿說有多標準就有多標準,態度擺得說有多好就有多好。她想來想去,發現自己最近沒什麼紕漏,若是真說有,那便是不務正業了點,好玩樂了些,出宮的次數多了些。太女,太上進,有想當天子的嫌疑,稍微鬆懈點又容易被參奏耽於玩樂。
羽青鸞翻了翻手裏的摺子,便放到一旁,準備全部留給羽九玄待會兒拿回去批。她說道:「起來吧,上前說話。」
羽九玄謝禮,起身。她發現鳳鳴天子似乎沒有心情不好,在正常水平線上,想是即使她有不妥,應該也只是她娘親提點幾句,告誡一下。她上前,就見她娘親離開天子大位,挪到旁邊花廳軟榻上。
羽九玄跟過去,在她娘親下手旁的圓凳上坐下,眼神示意一圈四周,說:「您這樣,讓我挺忐忑的。我要是犯了什麼錯,您直說,我回宮閉門思過去。」
羽青鸞說:「你的婚事,禮部不敢有差池,你不必成天盯着,禮部的凳子都讓讓你坐平磨光了。你爹經營的產業有哪些,你都是知道的,你將你爹手裏那些沒有明確劃定歸於你爹的私產還是歸於朝廷、或天子的產業,都劃為你爹的私產,到衙門登記造冊辦好契書。」
羽九玄立即起身,跪地,行禮,說:「娘親,此事……」她頓了下,說,「軍械生產作坊,若公然劃為父親的私產,在朝堂上怕是會掀起風波。」
羽青鸞抬起頭,目光直視羽九玄,問:「不能辦?」
羽九玄想了想,說:「您得給我一道詔書,天子特賜允許我爹開設軍械作坊,我拿您的詔書去過契。」她挺懵的,好端端的,怎麼要給她爹辦契書。她爹的產業,有一半算是她娘的,畢竟要是沒鳳鳴天子這個當家主母在後面撐着,很多買賣早叫人撕吞光,黃了。天子碗裏的東西,即使沒有契書,也沒有人能搶。她爹的產業,單獨擬契,純屬沒事拉事。
她思量間,忽然聽到她娘冒出句,「我已經決意退位。」
羽九玄愣了愣,抬起頭,滿臉霧水地看着她娘,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鳳鳴天子說的是什麼。
羽青鸞再次說道:「我決定退位。做天子袍服、操持繼位大典,你的十二門郎將也需要挑選,玄甲軍、南疆、大野府的駐守大將調派以穩固新帝地位,都需要時間。你先行監國、定下繼位之期,待大婚之後,諸事辦妥之後,再行繼位。」
羽九玄滿臉呆滯地跪在地上看着她娘,愣是沒有消化掉她娘親話里的意思。鳳名天子要退位?鳳鳴天子最近連番舉措意在開拓一個前無古人的大鳳朝盛世,突然說要退位?她娘親這時候廢太女殺孩子的可能性都比退位的可能性大。
羽九玄長這麼大,頭一次,破天荒地被她娘親給嚇到了。要不是知道她娘爹有多疼她、多護着她,真得以為她娘親是要病逝她。這陣勢,實在太像。她麻利地把隨身帶的虎符從袖子裏取出來,雙手放在她娘親手邊的茶几上,說:「孩兒這便回宮閉門思過,無詔絕不出宮。」
她這次是真有點怕,也突然有點委屈。她已經盤得很乖了,還被娘親這麼敲打。可她在軍中的權勢確實太盛,她出征打居狼三年,她爹娘都全部放權給她,這使得如今軍中的將領幾乎都是她提拔起來的,且都是與她年輕相仿或相差不多的年輕精銳。這使得朝廷中私底下有些軍中新人換舊人的議論。他們議論軍中有新人換舊人,未必不會讓人有心多想,她是想新人換她娘這個舊人。她當太女,掌的是她娘親的權勢,娘親想要有大作為,收回權勢是應當應份的事。
羽九玄迅速思量完,也冷靜了下來,重重地以頭叩地,接受這個安排。以前,她能夠盡情地作為,那是爹娘願意縱容,她的行為其實已經遠超歷代儲君該做的事,便是她父親上輩子的世界,也沒有這樣的儲君。她是該吃點教訓,好好反省自身。
羽青鸞看看虎符,又再看看羽九玄,微不可聞地輕嘆口氣,伸手把羽九玄拉起來,便見平日裏神采飛揚的女兒突然之間蔫了,不由得有點心酸,問:「在你心裏,你娘親便是這般防備你的麼?」立即歸還虎符,連主動禁足的話都說出來了。
羽九玄低頭回道:「是兒臣僭越。」
羽青鸞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性子。在你出征居狼之前,朝中諸多事情,包括軍械、封地、各府縣官員的委派,你都能當如何辦便如何辦,直接決裁,沒有顧慮。你出征之後,朝堂之事,發言少了,奏摺,無論巨細,都呈報到我這裏,唯恐出差錯。元兒,你在害怕。」
羽九玄輕聲說:「沒有哪一朝的太子能在他的父親盛年時有我這般盛的權勢。我做別的事,犯了錯誤,有您和爹爹護我,不必有顧慮,故我心安。您是我娘親,又是天子,您若不護我,我……」她苦笑一聲,說:「我又不能造您的反,只能束手就擒。」
羽青鸞倒是坦然,說:「你若是有反我的本事,便是造反,亦是無妨的。」她生養的孩子,若真有反她的本事,強過她百年之後護不住自己的強。做父母的終歸是要老去的,孩子們也終於是要自己存活的。
羽九玄沒法接她娘這話,再說下去,她怕傷到母女情份,也不想讓家裏關係就此惡化。她說道:「兒臣這便回宮思過。」俯地,叩首,拜別。
羽青鸞見羽九玄不信,悠悠地掃她一眼,抬出裴曦,「我退位之事,在五月初便同你父親商議過了。」
羽九玄徹底懵了,傻了。退位,跟她爹商議過?
羽九玄聽到提起她爹,心頭立即穩下大半。有她爹在,哪怕是娘親要捶她,爹也能護住他們。可她娘親退位……怎麼可能!羽九玄怎麼想都覺得病逝太女的可能性比她娘親退位的可能性大。退位,瘋了吧,哪有主動退位讓權的天子,還是天子正在盛年的時候。
她娘如果說要病逝她,那都比這樣子好辦。大不了豁出臉,抱着娘親的大腿哭一哭,小命總能保下來的,苟一苟,再找爹求求庇護,說不定又活過來了呢。
鳳鳴天子說她要退位?瞧瞧鳳鳴天子最近頒佈的詔書政令,哪一條是像要退位的?那勢頭,妥妥的是準備再干二十年!再生一個孩子培養成儲君都夠時間。
羽九玄怎麼都不敢相信她娘是要退位。她跪在地上,頭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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