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寂 第七十一章 他的一生

    莫言一天天長大，他生長在一個叫做汨羅谷的修仙門派中，他的師傅是汨羅穀穀主，人稱天涯子的神空境強者。

    正式修行那年，他靈測資質達到九歸之數，自羅浮國上古時代結束後就罕有達到九歸的資質出現，其修仙資質堪稱無雙，震驚了整個汨羅谷乃至羅浮國。

    他天賦強絕，修行速度突發猛進，再加上天涯子對他的寵愛，漸漸造就了他驕縱的性情。

    十三歲那年，他與一名弟子爭鬥，那弟子罵他是沒有爹娘的孩子，他氣得將那名弟子的雙腿打斷。

    他開始思考自己的來歷，他知道自己是師傅撿來的孩子，他知道莫言這個名字是自己親生父母所取，那他們人呢。

    師傅告訴他，他的父母已經都離開人世，他哭了一夜後接受了，事實上谷內像他這樣沒有父母的孩子不少，況且修仙之人沒有感情束縛，修行反而更加一日千里，是以他也很快就釋懷了。

    隨着年齡的增長，他也從張狂的性子中慢慢變得沉穩，但是骨子裏那種桀驁不馴的野性卻始終存在。

    十五歲那年，他邁入了定陰境，震驚汨羅谷。

    二十六歲那年，他邁入神海，被號稱汨羅谷千年第一人，也是當時整個羅浮國最年輕的神海境強者。

    八十五歲時，他突破神海，邁入神空大境，羅浮國舉國震動，八十五載在漫漫修仙路中不過滄海一粟，但能以這樣的年紀邁入丈空，當屬天之驕子，資質堪稱整個羅浮國數百年都難得一遇。就算天涯子當初邁入神空之時，也已經達到了三百歲的高齡。

    這樣一個天之驕子，若無意外，當是整個羅浮國最為閃耀的一顆新星，甚至有人預言，他或許將成為羅浮國近萬年來未曾出現的神明境強者。

    神明境，傳說中的絕世強者，最後一次記載也只是在八千年前的人妖大戰中曇花一現，其修為通神化明，傳說到達神明境者可輕易撕裂空間，移山倒海不過泛泛小術。

    而就是這樣一個原本應該一路高歌的人，卻在某一夜，看到了過往的記憶。

    他看到了他的母親在妖獸腳下化為一灘血液，他看到了她訣別時的憂傷，他更看到了他的父親，那個一襲白衣，站在整個妖族巔峰的男人。

    那個男人俯視着他，儘管露出笑容，但那樣的笑容在他看來卻是那樣的厭惡，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不過是妖和人的結合體。

    他的內心有了恨意，他要報復！要向這個讓自己母親慘死，卻依然在這個世界活着的男人得到報應！

    他變得沉默寡言，修為進境卻一日千里，天涯子發現了異常，在他的不斷詢問下，莫言終於向這個教養自己百年的老者說出了內心的秘密。

    天涯子震驚，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人妖的仇恨積蓄已久，他原本就將莫言當做下一代谷主培養，卻不曾想聽到這樣的事情，若是將來讓人知道汨羅穀穀主是個半妖，那汨羅谷三大門派位置儘管不會動搖，但也終究會名聲掃地。

    而在隨後，莫言也越來越出格，修煉幾乎走火入魔，還參考邪教典籍，儘管在羅浮國邪教幾乎不成氣候，但是他的這種做法讓天涯子看在眼裏，終於雷霆震怒，將其逐出師門。

    離開師門的那一天，莫言跪在天涯子殿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轉身離去。

    在隨後的數年時間裏，他偷偷的潛入南齊，依靠半妖氣息來隱藏自己，他想報復妖王，但他深知如今的自己尚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可是他已經等不了了，他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極致。

    在伺機等待了數年後，他終於趁着妖王閉關之時闖入了萬妖谷。

    南齊山脈內神海境妖修數十，卻唯有妖王一人達到了神空境，儘管戰力無匹，卻因為閉關緣由，讓莫言擄走了小公主。

    但因為萬妖谷內禁制無數，在衝突之時莫言還是被圍困於陣法中，被數十位神海境妖修依靠陣法之力煉掉了肉體，唯有一縷神魂不散，帶着小公主逃離了萬妖谷。

    白夜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莫言的故事之中，屬於白夜的記憶已經消散，又或者說，如今的莫言，以一種經歷的呈現在白夜腦海中不斷閃過。

    他對小公主下了禁制，逃到了南齊山脈外圍，可惜神魂不支，恰好那一日落雲宗的令章尋來這裏，被其植入一縷迷魂，讓其回去引來同門師兄弟前往山洞，想依靠吸食修士精血來恢復修為。

    誰知尋來的弟子中有一名少年，那少年體內藏有另一個龐大的神識，那神識帶給他強大的危機，但也成了引誘他出手的另一個因素，若是能吞噬掉少年體內的神識，就定能讓自己恢復到巔峰，所以他出言迷惑他，最後雷霆出手。

    可惜他小看了少年體內神識的厲害，在那危急時刻，他燃燒了神魂，爆發出神空境的力量，而那神識也不弱於他，兩大神空境神識互相激鬥，終於引得空間破碎。

    原本他應該就此隕落，卻在最後依靠一件秘寶將僅剩的丁點神魂潛入儲物戒中，最後附一隻猿猴身上。

    他的天資確實恐怖絕倫，從邪教內奪得典籍後又融入自身感悟，創造出一套依靠吸食精血恢復修為的秘術來，儘管這秘術傷人傷己，但卻實用性極強，依靠南齊山脈內的無數妖修，在不過短短月余間，他就掠殺了無數妖獸，讓自己的修為恢復了不少，隨後他跟隨大軍出征，隱藏在萬獸中。

    最後，他看到了那個一襲白衣的男人，他胸中的恨意再次被點燃，但他只能忍。

    在汨羅谷內，他冷眼看着妖王和幾大神空境打得天翻地覆。

    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汨羅谷弟子了，看着妖王狼狽他有着說不出的快感，卻忽略了混戰時隕落的昔日同門。

    他原本以為此戰就算不能讓妖王隕落，但也要傷其根本，自己再伺機偷襲就有了勝算，可惜不知後來哪裏突然冒出來的白髮老者，一言逼退妖王，他內心急躁下再也忍受不住，出手偷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最後被算計了。

    幻境到了這裏也就告一段落了，顯然後面的記憶已經化為了空白，白夜融入莫言的生活中，經歷了他百餘載的一生，這一生儘管不是自己的，但卻也如此真實的呈現在面前，這個男人的哭這個男人的笑，他都一一經歷過。

    幻境散去，白夜睜開眼，望了一眼對面的男人，這一刻，朦朧的水汽再也沒有遮擋住男人的面容，露出一個劍眉星目的臉龐來。

    但此刻，對面那個男人卻面容扭曲，臉上佈滿了驚恐的神色。

    造化通神，這個造化池果然奇特，只怕經歷對方的一生這種事情，連妖王也沒有料到，不然斷不會讓自己與莫言一起呆在這造化池中，莫言雖未言明，但以妖王的智慧，也許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

    既不是造化池特有，那麼，定然是某種契機引動了這樣的異變。

    會是什麼。白夜沉默，越是修行，他便越發感受到冥冥之中，那不可捉摸的天命。

    他抬眼看向角落裏的莫言，也不知這他此刻究竟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是與自己一樣在經歷對方的一生麼？但如果是的話，自己一生平淡，即便是後來遇到喬姑所發生的事情外，也不該是如此驚恐的表情。

    白夜沉默了半響，再次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他沒有再進入莫言的幻境中，此刻他的眼前再次出現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廟宇，他坐在廟前，身前的老和尚雙手合十，對着他露出慈悲相，嘴角輕聲道：「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