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悠悠醒來,有些混沌的大腦中瞬間就擠滿了事兒。
然後,各種思量,各種判斷……
皇帝覺得自己就是一台另一個世界的電腦,而大腦便是cpu。
腦子裏此刻都是征伐蜀地的事兒,夾雜着對太子的擔心,竟然再無一點空隙感受身邊的人。
「陛下!」
姜鶴兒被他的動靜弄醒了,睜開眼睛,揉揉眼睛道:「還早呢!」
「不早了!」
姜鶴兒坐了起來,皇帝掃了一眼。
小鶴兒,其實一點都不小。
皇帝的毅力大抵在宮中能排第一,面對誘惑依舊堅持起床去修煉。
而姜鶴兒打個哈欠,才發現胸口發涼。低頭一看,「呀!」
「娘娘醒來了。」
瑾妃的寢宮和別人的寢宮差別不小,別人的,比如說皇后的寢宮溫馨,而麗妃的寢宮則是多了些嫵媚氣息。
瑾妃的寢宮牆壁上掛着一幅畫,不是仕女圖,更不是什麼山水畫,而是一頭勐虎。勐虎的背上坐着一個女子,一手抓着勐虎的後頸皮,一手握拳,作勢要捶打。
女子,自然便是姜女俠。
前陣子有畫師進宮為皇帝和皇后畫像,姜鶴兒在邊上看着,很是心動,等畫師完工後,就央求皇帝,請畫師為自己作畫一幅。
畫師做好了準備,誰曾想瑾妃娘娘竟然是要他畫一幅英雌打虎圖。
姜鶴兒起床,洗漱後,懶洋洋的跟着修煉。
「認真些!」
皇帝面對東方站着,雙手抱圓,呼吸悠長。
「我修煉了沒用啊!」姜女俠嘆道,「除非,我還能去行走江湖。」
說着,姜女俠兩眼放光,「陛下,以後尋機咱們去行走江湖吧!」
宮中雖然也不錯,但對於姜鶴兒來說有些悶,不自在。
「沒事想出宮,偶爾還行。什麼行走江湖,死心吧!」
皇帝收功,嘴裏吸氣,只聽着就像是海潮洶湧,且綿長。
隨即短促吐氣,破空聲很是凌厲。
吃了早飯,皇帝去前面和群臣議事。
「陛下,糧草就位了。」
曹穎這陣子忙的不行,看着憔悴了不少。
「大軍可曾就位?」皇帝問道。
「陛下,除去南方五千騎兵還在路上,其餘就位。」宋震說道。
「為何遲到?」皇帝問道。
延期可是軍中大罪。
「半路他們遇到了賊人,本來擊潰之後就該趕路,可一拷問,那些賊人招供。當初石逆戰敗後,有餘孽遁入山中,最近正準備攻打周邊縣城。故而他們便先行進剿了這股賊人……」
「當機立斷,不錯!」
皇帝點頭讚賞,「該賞便賞,不過,延期之罪,不可免。功過不可抵消!」
「是!」
這才是治軍的手段!
你有理由,他有理由,最終一支大軍混亂不堪。
皇帝看了坐在下面的太子一眼,說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許多時候,當你放開一道口子,不以為然時,禍根,便已經種下了。」
太子點頭,「是。」
外界質疑太子監國的能力後,不少人都在猜測皇帝和太子之間的關係可會發生變化。
太子有些恭謹,皇帝有些教條……
「對了陛下。」劉擎說道:「最近各國使者都來相詢,問大軍集結,可是要攻打蜀地。」
「這是擔心朕收拾他們?」皇帝澹澹的道:「偷雞摸狗之輩!」
這些小國在中原強盛時規規矩矩的,什麼天可汗,什麼天朝上國,就差喊乾爹了。
來到長安後,那種熱淚盈眶,仿佛來到世界中心的震驚,讓大唐人頗為自得。
拜見中原皇帝,獻上可憐巴巴的貢品,再可憐巴巴的說小國寡民,這些便是好不容易搜刮來的禮物,請陛下見諒。
皇帝能說什麼?
別人越示弱,他就越歡喜,越得意。
這是人性,無論雄才大略或是昏聵都無法避免這等得意。
然後,心情大好的皇帝一揮手,「回禮重些。」
回禮重的往往令這些使者小心肝打顫,天可汗的呼聲越發高漲了。
隨即皇帝再度大手一揮,什麼國王的封號不要錢般的往外丟。
那些使者翹着屁股,歡天喜地的謝恩。可回過頭,卻不屑一顧的把那些封號丟在一邊。
等中原國勢衰微後,比如說北遼崛起之後,中原正處於混戰之時,那些小國馬上就屁顛屁顛的派出使者去寧興表忠心。
隨後,和北遼站在一起,對中原指手畫腳,乃至於出兵幫助北遼壓制中原。
大唐立國後,用一場氣勢恢宏的反擊戰把北遼打的滿地找牙,兩國漸漸形成均勢。
那些小國馬上就改弦易轍,再度來到長安,高呼:天可汗!
皇帝譏誚的道:「這些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便往哪邊倒。吏部和鴻臚寺是如何應對的?」
「含湖以對。」
「為何?」
「擔心泄露機密。」
「朕此次出征本就是正大光明,大張旗鼓,務必讓天下看到,長安城中連市井婦人都在議論此戰,保密?朕看他們是習慣了對異族親切吧?」
皇帝很是不滿的道:「朕不需要什麼天可汗的名號來點綴自己的帝王生涯,更沒興趣看着一群異族人撅着屁股高呼萬歲。國與國之間,利益為先!」
「是!」群臣低頭。
這便是雄主……若是普通皇帝,就等關於外事定調子的事兒,群臣絕對會和皇帝掰扯許久。
「陛下!」一個內侍來稟告,「有各國使者求見。」
「這是窺探到朕馬上要出發了,來試探朕。」皇帝澹澹的道:「那便見一見。」
十餘使者隨即進殿行禮。
沒有撅屁股,只是拱手。
劉擎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眯着眼,似笑非笑,心中就為這些小國使者感到悲哀。
「你等所為何來?」皇帝問道。
一個使者說道:「聽聞陛下即將出征,我等國雖小,卻也願派兵來襄助。」
大軍都集結完畢了,糧草就位了,就差找個黃道吉日出發了,你特麼的這時候來說願意派出軍隊參戰。
消息從長安到小國少說數月,再集結軍隊出發到長安,少說半年以上。
加起來快一年了。
你覺着皇帝能在長安等你一年?
這誠意,塑料都不如。
宋震大怒,剛想出班呵斥,皇帝卻微笑道:「也好!」
使者:「……」
咱只是客氣一說啊!
您怎麼還當真了?
但皇帝點頭了,軍隊必須要來。
這些小國周邊環境並不好,互相之間虎視眈眈,一旦抽調軍隊來長安,國中必然空虛……
臥槽!
你這是自作孽啊!
羅才看了皇帝一眼。
低頭,為使者默哀一瞬。
皇帝壓根就不按照常理出手,令使者面色慘白,卻不敢拒絕……那是打皇帝的臉,不用皇帝出手,在場的重臣們就會用笏板教他做人。隨後大軍開拔,滅其國!
「此戰,乃是攻伐蜀地!」
皇帝看着使者們,說道:「此戰之後,大唐內部都安定了。」
西疆,皇帝壓根沒管。
趙嵩有本事就在那自立為王,等他騰出手來,一巴掌便能拍死此人。
「安定的大唐,有助於周邊安定。」
皇帝這話隱晦,但使者們都聽出來了。
——大唐國內征伐結束,那些百戰虎賁何去何從?
殺紅眼的將士們,你想讓他們丟棄刀槍是不可能的。
「朕在想,興許,該為將士們尋個地方活動一番。」
「陛下!」先前的使者心頭一顫,跪下,把屁股撅着老高,「外臣該死!懇請陛下贖罪。」
按理,皇帝給了他一棍子,接下來就該好言撫慰。
「你等習慣了湖弄中原帝王,以為朕也是那等喜歡聽阿諛奉承之言的帝王嗎?」
皇帝冷冷的道:「收起你等的那些小心思!」
眾人心中震怖,紛紛跪下。
皇帝看來要敲打這些使者了。
劉擎等人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皇帝發飆。
「那些年,你等與北遼眉來眼去,水性楊花。朕本該興兵滅國一二,殺雞儆猴。可轉念一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造殺孽。」
咦!
這畫風不對啊!
劉擎和羅才等人面面相覷。
陛下竟然改行吃素了嗎?
那些使者愕然抬頭。
「殺戮,該停了。」
皇帝唏噓道。
這不就是以往中原的那些棒槌皇帝嗎?
我等磕幾個頭,喊幾句天可汗,就能讓他們飄飄然,隨後萬事好說。
原來,這位皇帝也不能免俗啊!
使者們心中狂笑。
不屑之極。
皇帝看着他們說道:「就一條,從此,不得阻攔大唐商人進出貿易。誰敢阻攔,當滅國!」
不就是做生意嗎?
這些使者心中歡喜,「定然不敢!」
「若是敞開商路,大唐將永不對你等小國動兵!」
皇帝認真的道。
這便是標準的棒槌啊!
使者們壓着狂喜的心情,有人心中一動,「陛下,外臣冒昧,若是如此,我等願立下契約,保證大唐商人貿易自由。若是違約,甘願受罰!」
咱們把條約寫清楚,按照中原的尿性,只要李唐在一日,咱們就穩若泰山。
皇帝猶豫了一下,使者們緊張的看着他,隨即各種吹捧,各種讚美……
「罷了!」
皇帝點頭,使者們再度跪拜,這一次,屁股撅的幾乎沖天。
皇帝眯眼看着他們喜滋滋的告退出去。
然後。
微笑道。
「這些蠢貨,可聽過傾銷一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