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唐使?」
身邊的內侍低聲道:「殿下,此舉就怕大唐震怒。」
太子淡淡的道:「震怒!難道李泌那條老狗還敢起兵攻打大遼不成?」
大遼是很牛筆,以前說打誰就打誰。
可這不合規矩啊!
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這個道理流行了許多年。
但太子顯然沒把這個規矩放在眼裏。
「殿下……」
內侍苦笑,想勸,卻找不到理由。
太子接過布巾,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唐使居心叵測……陳州刺史楊玄隨同前來,目的便是刺殺阿耶。你看看這天。」
內侍看看天色。
晦暗。
「那楊玄今夜就會發動,嗯?」
「是。」
「當然,他一人無能為力,老三正好想着謀逆,於是二人不謀而合,在接洽時相互勾結,就等着今日動手。」
「是!」這個事兒太子只和宋湛說過,此刻說出來,內侍不禁暗自叫好。
這是一箭多雕啊!
「殿下力挽狂瀾,誅殺叛賊與楊玄。」
「孤問過,那楊玄在陳州頗有些威望,叫做什麼,楊狗?」太子笑了笑,「你說叫做虎啊豹的都好,竟然叫做狗,哈哈哈哈!」
太子回到了殿內。
王登看了他一眼,「太子看着多了些威儀。」
楊玄沒察覺到,這便是老油條和新嫩之間的差別。
但不妨礙他膈應人。
舉杯,「大王。」
三皇子舉杯,「楊使君。」
楊玄嘆道:「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大王,再聆聽大王教誨。」
這馬屁……直白,且爽!
除去那等奇葩的,大部分人都喜歡聽直白的馬屁,哪怕有些尬都行。
此刻大遼君臣都在,這個馬屁讓三皇子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飄飄然,以及快意。
他不禁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寬容一笑。
赫連峰看到了這一幕,心想太子最近長進不小啊!
若是如此,朕以後再好生教導他……
想到這裏,赫連峰舉杯,「太子。」
皇帝許久未曾對他這般和顏悅色了,太子愕然,隨即舉杯。
父子二人幹了一杯。
氣氛越發的融洽了。
太子身後的內侍悄然出去。
看了看宮外的天空。
差不多了!
四皇子正在看歌舞。
「今日宮中宴請大唐使團,太子在正當,老三憑什麼也在?阿耶就恨不能把這個會哄人的傢伙給供起來,嘿嘿,供起來!」
四皇子旳手在身邊女人的身上探索着。
笑道:「本王的本事如何?」
女子嬌媚倒在他的懷裏,「大王神勇,奴不堪侍奉。」
「哈哈哈哈!」
男人都喜歡女人親口讚美自己夠男人,比什麼藥都好使。
殿外,一個侍從出現。
女子看了他一眼。
侍從點頭。
四皇子把頭埋下去。
女子一邊嬌笑,一邊伸手,緩緩在頭上拔出了髮簪。
猛地往四皇子的腦門中間紮下去。
鋒銳的髮簪捅進了四皇子的百會穴中。
他長嘶一聲,猛地雙手發力一掙。
女子飛了出去,落地後咳出了幾口血。
「啊!」
四皇子揚天咆哮,掙扎着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來。
噗!
噗!
噗!
他眼中的憤怒漸漸消散。
隨即撲倒。
「殺人了!」
五皇子正在喝酒。
對於貴人而言,喝酒玩女人是基操,高雅些的看着書玩也成。
五皇子就是看着書在玩女人。
一手書,一手女人,這感覺是相當的奇妙啊!
一個侍從出現在門外,「大王,有急事。」
被掃了興致的五皇子冷哼一聲,女子裹上衣裳告退。
侍從進來。
「何事?」五皇子帶着火氣問道。
侍從近前。
「三皇子的人剛到,說了一件事……」
「嗯?」
侍從的聲音有些小,五皇子聽不清,就抬頭想罵人。
侍從再走近兩步,二人近在咫尺。
「說了什麼?」
侍從低聲道:「三皇子說,大王……該去了!」
他縮在袖口中的右手探出來,手中握着一柄短劍。
一揮!
鋒刃在五皇子的脖頸上掠過。
鮮血飆射。
……
二皇子已經喝醉了。
躺在榻上嘟囔。
「太子也太能忍了些,換了我,早已發作了。」
他脾氣不好,只有兩個侍女在屋外等候召喚。
一個男子急匆匆走來。
「太子那邊來人了。」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看着頗為儒雅。
二皇子喝了醒酒湯,依舊昏昏沉沉的。
「太子可是有事?」
「還請大王屏退左右。」
二皇子擺擺手。
眾人退下。
男子近前。
「殿下說,今日便是動手的好日子。」
「咦!」
二皇子不禁大喜,起身道:「如此,本王該做什麼?」
男子說道:「殿下說了,請大王前去統領殿下的麾下,準備攻打宮中。」
「好!」
二皇子急匆匆的跟着來人走了。
一路到了軍營。
從外面看軍營一切正常,可走進去後,才發現將士們都披着甲衣,沉默的等待着什麼。
「大王!」
二皇子被帶進了一個房間內。
進去,見太子收攏的幾個將領都在,二皇子渾身一松,笑道:「好……」
他突然覺得後腰劇痛,就猛地揮手。
啪!
這一下甩出了空響。
隨即右手手腕一痛,他踉踉蹌蹌的向前幾步,回身,就看到一個矮小的男子手持短刀,正飛撲過來。
「你!」
他的右手就落在地上,可依舊習慣用右手一拳!
男子止步,眼神憐憫。
身後傳來劇痛,接着視線就變高了。
旋轉。
看到身後幾個將領正在收刀。
人頭落地。
「準備出發!」
黑暗中,將士們悄然走出了軍營。
……
宮中的酒宴此刻已經到了高潮。
赫連峰心情不錯,頻頻舉杯。
太子笑容可掬,不時對三皇子投以親切的一瞥。
順帶看了楊玄一眼。
就這麼一眼,讓楊玄覺得脊背發寒,頭皮發麻。
當年在東宇山中,他有這等反應的一刻鐘後,一頭獵豹從他的身後發動了突襲。
楊玄看了太子一眼,低聲道:「小心些,老梁,老王,戒備。」
「什麼意思?」
今日使團就來了他們三人,其他人在宮外等候。
「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有些不安。」
正好三皇子舉杯,楊玄借着舉杯的機會低聲道:「晚些你二人尋個地方躲着。」
「躲什麼?」王登一臉懵。
「躲……」
楊玄剛想說話,就見面對殿門的三皇子面色一變。
他緩緩回頭。
十餘穿着內侍衣裳的男子出現在門外。
赫連峰的聲音平靜傳來,「這是哪來的人?太子!」
「哈哈哈哈!」太子狂笑。
笑聲中,楊玄的頭皮發麻到了極致,喊道:「老梁,去林雅那邊!」
梁靖猶豫了一下,王登卻毫不猶豫的沖向了林雅,路上被絆了一跤,連滾帶爬的衝過去。
梁靖剛開跑,就見一個內侍從懷裏摸出短刀,衝着楊玄的脊背砍去。
「子泰!」
楊玄越過案幾,反腿一踢,案幾就倒飛了過去。
呯!
內侍一拳擊飛案幾,但楊玄已經失去了蹤跡。
林雅也楞了一下,十餘內侍沖了進來。
竟然是直奔向他!
「殺!」
宮外喊殺聲傳來。
林雅猝不及防,連連後退。
太子身後的內侍已經撲向了赫連峰。
赫連峰依舊坐着,目光平靜的看着太子。
「這便是你的謀劃?太子!」
太子微笑:「阿耶,是你逼我的!」
一個內侍飛掠而來,半空中遙遙一掌!
赫連峰沒抬頭,一拳。
呯!
內侍恍如被雷霆重擊,徑直掉了下來。
另一人剛出手,就被赫連峰一掌拍開拳頭,接着他變掌為爪,抓住了此人的頭部,一發力。
啪!
就像是捏碎了香瓜般的聲音傳來。
林雅被十餘好手圍攻,已經中了幾刀。
他那伙人紛紛來援,可這些內侍悍不畏死,用換命的招數把他們逼得步步後退。
梁靖和王登撲過來,看着這一幕傻眼了。
林雅自身難保,咱們過來幹啥?
送死?
二人身形一滯,身後一人掠過,卻是楊玄。
「林相閃開!」
楊玄劈手扔出了手中的碟子。
林雅被這一聲喊驚了一下。
抬頭一看。
竟然是楊玄。
這人竟然要救老夫?
一種荒謬的感覺讓林雅的反應慢了半拍,又挨了一刀。
楊玄從背後殺入,抓起一張案幾就扔了過去。兩個內侍被砸中,撲倒吐血。
楊玄順勢從缺口中衝進去,和林雅並肩站着。
「林相,保重。」
「你擔心老夫死了,皇帝就會大權在握。他一旦大權在握,大唐就要顫抖了。」
「林相為何要曲解我的好意呢?要不,我先走一步?」
「別!」
「那林相……」
「老夫答應你的事定然做成,否則……」
說話間,林雅避開了一刀。
楊玄砍傷一人,「否則什麼?」
林雅被兩人圍攻,沒吭氣。
「林相保重。」楊玄毫不猶豫的往外衝殺。
這個狗東西……林雅說道:「否則老夫一家被凌遲處死!」
楊玄回身,深情的道:「林相挺住!」
另一頭,太子面色慘白的看着赫連峰,「你的修為竟然如此了得!」
赫連峰淡淡的道:「帝王無需上陣,修為,只是為了對付亂臣賊子,以及延年益壽。太子,你,還有何話說?」
太子搖搖晃晃的走到中間,「孩兒……」
他的身形一動,衝到了三皇子的身側,一把抓住他,用右手握住他的脖頸,笑道:「孩兒今日就想問問,阿耶為何對我不滿。」
赫連峰並不動容,「你十五歲時為太子,那時候的你聰慧孝順,乖巧,對朕一片誠心。後來,不知是權力蒙蔽了你的眼睛,還是誰蠱惑了你,你和朕離心了,許多事,你不再告知朕,許多事,你背着朕偷偷摸摸的折騰,你在想什麼?想朕何時死嗎?」
太子呵呵一笑,「是孩兒先如此嗎?阿耶也不想想,我初為太子時,阿耶尚且和顏悅色,幾年後,阿耶漸漸冷漠,動輒呵斥,更是不時拿我身邊的人來敲打,隔一陣子收拾一人,隔一陣子收拾一人。」
他喘息了一下,「阿耶這是想作甚?是想告訴所有人,孤這個太子只是個擺設嗎?啊!哈哈哈哈!」
另一頭,林雅的人聚攏過來,把殘餘的內侍驅趕到了角落裏,勝利眼看到手。
楊玄騰出手來,喊道:「老梁!」
「哎!在這呢!」
帷幔後面鑽出來一個人,正是梁靖,隨後是王登。
艹!
這二人倒是會躲。
殿外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侍衛們蜂擁而入。
可看着殿內的局勢,他們也傻眼了。
太子劫持着三皇子,皇帝安然無恙。
林雅等人正蹲在邊上看熱鬧……
這事兒怎麼看都怎麼不對啊!
一個倖存內侍對他們說道:「太子謀反。」
一個侍衛看看林雅等人,「他們為何無事?」
「被那人救了。」內侍指指楊玄。
「那人是誰?」
其中一個認識,「陳州刺史,楊玄。」
赫連峰起身,眉間多了厭倦之意,「你還要頑抗到何時?」
楊玄走出來,「問個事。」
太子笑的很從容,「可是想問孤為何要對你下手?」
是個聰明人,讓楊玄想到了大唐的那位太子。
同樣是聰明人,只是都遇到了更聰明的父親。
「老三與你密謀……」
楊玄瞬間就想通了,「隨即我與三皇子刺殺皇帝。」
「沒錯。」
「所以,令三皇子與我接近,也是你的蓄謀。」
「孤有些喜歡你了,要不,你留下在大遼為官?」
「呵呵!也好。不過我想要一職。」
「何職?」
「獄卒。」
太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阿耶,此事是我的錯。」
「那麼,就放了老三。」赫連峰淡淡的道。
太子笑道:「孤也想放了他,可這幾年他處處與孤針鋒相對,孤,早就想殺了他!」
三皇子渾身顫慄,「大兄別殺我,大兄……」
太子的手緩緩發力,三皇子的聲音憋成了尖叫,「大兄,小時候你帶着我出宮玩耍,給我買糖吃,給我買新奇的東西……大兄……」
太子雙目赤紅,「可你長大了是如何回報我的?兄友弟恭,可你卻處處在背後捅孤的刀子!孤,如何能饒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咔嚓!
太子鬆手。
喉結被捏碎的三皇子倒在他的腳邊,雙手捂着咽喉,身體就像是一條上岸的魚,劇烈的蹦躂着。
赫連紅渾身浴血出現在門外。
微微頷首。
這就代表着宮中的叛賊全數被解決了。
三皇子緩緩鬆開手,身體鬆弛。
赫連峰眸色不變,淡淡的道:「逆子,該死!」
赫連紅走了進來。
殺太子,只能是皇帝,或是宗室中人來動手。
這便是皇權威嚴。
太子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赫連紅悄然飛掠而來。
赫連峰從前方飛掠而來。
太子,不能留了!
否則他的威嚴將會蕩然無存!
太子喘息着,「阿耶啊!你的兒子……都沒了!都沒了,就剩下了我一個,哈哈哈!」
皇帝身體一震。
但旋即揮拳。
皇帝唯有親手殺了太子,才能把今夜損失的威望撈回來。
可老夫偏不如你的意。
林雅冷笑,身邊一個武將撿起一把短刀。
舉起手……
太子看着赫連峰,鎮定的道:
「阿耶可還記得這幾日吃的美食嗎?」
赫連峰的拳頭在太子的額頭處停止。
赫連紅的拳頭在太子的背心後停住。
那個武將扔出了手中的短刀。
太子微笑。
「阿耶,你再也不能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