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這不要命的表白好像有那麼點反效果。
之前月影的態度雖然板着臉,好歹為了「任務」還能和張奇人說幾句話,還能並肩作戰,至少算是個關係很差的戰友。
但現在只是呆愣了幾秒,很快就丟過一套繃帶膏藥,二話不說地跑了。
那是戰友情誼都沒了。
張奇人無力地坐在地上,半垂眼眸看着手中繃帶,抿緊了嘴唇。
秋無際忽地出現在身邊,丟過一粒丹藥:「吃這個,一身都是血窟窿,繃帶沒用的。」
張奇人嘆了口氣:「你來啦……」
秋無際哼哼道:「你不就是知道自己死不了,才這麼不要命的麼?」
張奇人默默磕了藥,休養了好一陣子,才慢慢道:「你指的是不先治療呢,還是指的去拼命?」
秋無際道:「都有。」
「如果說治療,我知道這一身是洞的樣子,在這荒郊野外的靠自己的隨身藥……你若不來那就死定了,沒什麼可掙扎的。」
「所以你反倒是覺得自己可能會死,才忍不住表白的?」秋無際有點興趣:「怪不得我說你之前從來沒對她表示過這些,為什麼忽然就表現了……」
張奇人「嗯」了一聲,神色有些悔意。
看來是很後悔表的什麼勞什子白,這回朋友都做不成了。
說來想當年暗戀的時候為什麼沒表白?還不就是因為怕被拒絕後連朋友都做不成麼……多少青春少年都是如此,終究把自己的暗戀埋藏到了畢業,隨風而逝,無疾而終。
說是怕自己會死才表白,其實只不過是個藉口而已吧。
是終於沒忍住,借這這種機會說出了心裏話。
秋無際道:「其實你明明知道楚戈特意讓我們進來主持事宜,不可能反而讓你出事,我隨時會到。正如月影所言,拖一拖我就來了,你為什麼要去拼命?你獨自一人混跡異國,心思深沉,不是莽撞之輩,卻次次在她面前逞英雄,真不覺得會讓她認為做戲成分太濃嗎?」
張奇人這次沉默了更久,沒有說話。
秋無際很有耐心,饒有興致地看他傷口如蠕蟲一樣慢慢癒合的過程,就是不放過他,一定要個答桉。
張奇人終於嘆了口氣:「說我做戲,半算半不算吧。」
「何謂半算半不算?」
「我確實知道拖一拖你就來了,但每次別人侮辱她,我就心火上涌,怎麼都忍不住……不是不知道,是忍不住,你理解麼?」
秋無際點點頭:「所以確實無法按捺,不算做戲。那你為什麼還說有一半算做戲?」
「可能因為我是寫書的。」
「?」
「如果讓我編類似劇情,我一定會覺得這對男女的情況,沒擋個死刀是解決不了的。所以我考慮的方桉總是第一時間會往這個方向想……明明有其他選擇,非要往這個角度考慮,勉強算一種做戲吧。」
秋無際:「……小說可能真需要擋一刀才能說服讀者,但現實不需要這種邏輯。」
「很可惜我的思維沒轉過彎來……或者你可以認為我神經病。」張奇人一字字道:「直至如今,我依然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夠活着得到她。」
秋無際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怎麼評價。
她看得出張奇人都是真心話,天日可鑑。
但怎麼說呢,說不定真有反效果。因為兩次都不是絕境,沒到需要擋生死刀的程度,月影一次感動,兩次愕然,只會覺得你是不是有病。或者配合這表白一看,目的性實在太強,人家月影又不傻。
「你已經不是作者了。」秋無際終於道:「你是一位黑道梟雄,別那麼幼稚。」
張奇人怔忡地看着書中大地,再無言語。
月影靠在山谷邊緣一棵大樹後面,怔怔出神。
她聽見了,也知道秋無際從問話起就是替她問的。
可少女心中解不來這樣的恩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秋無際望向周圍聽傻了的一群日本人,忽然隨手一指。
遠處一塊巨石轟然炸成了粉末。
眾人打了個激靈,有些恐懼地看着這個女人。
「此世頗有秘密,不能讓人泄露,本來你們全都要死。」秋無際澹澹道:「既然你們是奇人的下屬,那給你們一條活路。只需立下天道之誓,不對任何人泄露此世的任何事,違者神魂俱散渾身潰爛而死。」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就、就發個誓?」
秋無際笑笑:「不錯,就發個誓。」
發個誓有何難?
沒有任何人當回事,全都舉手立誓:「我們絕不泄露此世的任何事,違者神魂俱散渾身潰爛而死!」
秋無際點點頭,閃身離開:「本座還要追殺漏網之魚,你們安心留在此地,不久即回。」
見秋無際離開,有人哈哈笑道:「什麼狗屁的迷信!老子就要泄露她能怎麼着?山本,剛才咱們這位張君的話都聽見了?他就是個華夏奸細,出去之後捉了審判,你我就是黑龍會會長……」
話音未落,就看見別人臉上全是恐懼之色。
說話的人心中一跳,覺得自己說話越來越不順暢,說到最後居然能看見自己嘴巴掉在了地上。
極致的痛苦驟然從魂海深處爆起,只在頃刻間,神魂燈滅,全身血肉潰爛掉落,死狀比其他被亂槍打死的死者還要悽慘。
活着的其他人恐懼地瞪大了眼睛,嘴唇蠕動着,連一個音節都不敢發。
彷佛說了話,就會死。
張奇人慢慢道:「這是修仙之世,能掙脫誓言約束的都是頂級大能。你們知道怎麼做?」
眾人立刻道:「張君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泄露半個字!」
張奇人冷冷盯着他們看了半晌,忽然道:「跪下!」
一群人完全是本能般地跪倒在地,匍匐不敢言。
張奇人默然看着,知道這勢一借,黑龍會從此就是自己的了。
但月影依然不是。
…………
秋無際忽悠日本人立的誓言,其實不是天道之誓。
天道之誓顧名思義那是楚戈負責的……並且一旦離開這個世界,反而沒用了。
她只不過是偷偷埋了劍氣在別人體內,對方的誓言與劍氣糾纏,誰背誓就引動劍氣,萬劍剮身而死。這是劍宗逼迫敵人守諾的手段,本質和魔道的下毒下蠱差不多,離開了書中世界依然有效。
秋無際對敵可從來不手軟的。
事實上這時候楚戈哪有閒工夫負責書中事……他面對玄武麻煩着呢。
不得不說這次是摘了敵人的桃子。
敵人的陣法有五分鐘的效果殘留,本來是為了陣法被破壞後依然有效果對付他們用的,結果所有人被挪到書中去了,連個敵人都沒有,陣法效果再牛逼又有什麼關係……
相反玄武還處於這效果內,極為方便行事。楚戈恨不得這陣法殘留久一點,別五分鐘了,殘留五小時吧……
因為近距離面對玄武之魂,大家才發現,這已經被陣法削弱後的力量,大家依然頂不住!
楚戈那床上價值遠大於實戰價值的金鐘罩,根本扛不住玄武近距離的神魂震盪,剛剛踏近玄武面前不到一秒,金鐘罩就差點破了。
「這他媽不應該啊!他們穿個甲都能站這裏那麼久!」楚戈十分沒面子:「老子的金鐘罩比不過他們的山寨納米戰甲?」
「呃……」顧若言小心道:「我看得見玄武的情緒,它極為憤怒,好像在說,媽的又是來摘桃子的賊禿。」
楚戈:「……」
他立刻收起了金鐘罩,換上了雲際宗的雲水護罩加劍氣環身:「別開槍!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