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施禮,湛行風行大步走進去,「我帶來了妙手堂堂主,為父皇看病。筆硯閣 www.biyange.com」
穿過他高挑的背影,清婉綾看見殿裏一名男子身穿明黃四爪龍紋袍,眼角一斜,與湛行風頗有幾分神似,「為父皇看病,何須如此大動干戈?本宮看你是另有他意吧!」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小心眼太子?
清婉綾挑眉,看見太子湛行德對他們的身後使了個眼色,剛才兩名瑟瑟發抖的公公將門關上。
屋內沒了風,陷入一團死寂,卻並不暖和。
「識德和識禮是皇兄換的?」湛行風不回答,將血淋淋的長劍收回劍鞘,「噌」的一聲,濃膩的血腥味淡淡飄散,「父皇臥病在床不過短短數日,刑部乃至張公公都成皇兄的人了!」
他意有所指。
湛行德鼻中溢出一聲輕笑,「本宮是太子,父皇病倒了,整個樂國自然由本宮來操持,有何不妥?」
他吊梢眉一挑,還未登上皇位,卻一副一下之下萬人之上的模樣,走到湛行風身旁,輕拍他的肩甲,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終究還是本宮贏了!」
湛行風眉宇淡然,拂開他,清婉綾看一眼洋洋得意的太子,心裏犯嘀咕都這個時候了,還笑得出來?你丫的就不怕皇帝老兒醒來以後知道你乾的那些破事兒為你是問?
還是他不知道君子言已經答應為皇帝看診?
清婉綾撇頭,君子言一襲白衣襯得身量極高極修長,那飄飄然若仙人下凡的氣質,那帷幔隨步伐撩動的神秘,這麼吸睛的一個人,不可能看不見,更不可能猜不到他和湛行風來寢宮的目的吧?
正疑惑,身旁君子言突然淡淡道「等一下!」
眾人停下腳步,清婉綾回神,發現他叫的是剛才給皇上餵藥的太監,那太監端着空碗,退在角落裏,存在感很低,若不是這一聲提醒,她差點忘記了房裏還有個人。
「碗給我。」君子言神情淡然。
郭平走到太監面前,抬起雙手,示意他將藥碗給自己。
太監先是看了一眼湛行德,湛行德默然不語,他才把碗遞給郭平。
此時君子言正端坐床前,幾縷清透的光從穿過窗欞落在他素白的衣袂上,給人一種神秘聖潔的疏離感。
他伸出一隻皓腕,沒有把脈,而是直接探向皇帝的脖頸……
這動作意味着什麼眾人心知肚明。
一時間,屋內氣壓驟降,聽不到半絲呼吸聲,就連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清婉綾都不由屏住呼吸。
接着,只聽君子言漠然道「死了。」
仿佛死的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動物,嗓音毫無波瀾。
清婉綾微微一怔,心想怎麼會這麼巧?他們一來就死了?
郭平候在一旁,輕車熟路的捧起碗,君子言聞了聞,「藥里有毒。」
都說妙手堂堂主醫術高超,尤其是一雙鼻子宛如神人,聞一聞便能識得是什麼藥,果然名不虛傳。
清婉綾來不及感嘆,他又從郭平手裏接過布帛擦手,然後用兩根銀針分別放進碗裏和插進皇帝的脖頸,對比以後下最終結論,「長期服用慢性毒藥而死。」
整個過程沒有一人阻攔,他又反覆擦了擦手,把用過的布帛一扔,縱使看不見表情,她也能想像出他嫌棄的樣子。
皇帝老兒真就這麼死了?
被自己親手立的太子殺死了?
看着龍床上枯槁且毫無血色的臉,嘴唇微紫,雙眼凹陷,頰上褶皺幽冷陰森透着一絲近乎扭曲的詭異,湛權貴為九五之尊,曾經坐擁江山,風光過,輝煌過,豈料會落得如此下場?
呼呼!
窗外颳起勁風,敲打窗欞砰砰作響,捲起簾角起起落落。
清婉綾忽然想起剛才他們進入寢殿時太子泰然自若的模樣,瞬間心跳得突突快。
因為她實在無法想像,一個人為了權力能做到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的地步,湛行德比湛行風狠!
她扭頭,看到湛行風逆光拉下長長的影子,融入更深的陰影中,辨不清表情。
半晌,只聽得亂響之中他的聲音猶如地獄傳來,「是你殺了父皇!」
他的手握得極緊,發出「咯吱咯吱」指節摩擦的脆響,每日一寸皮膚都因過度用力而白得沒有血色。
哪怕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依舊不願相信,自己的兄長會做出弒父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是我殺的!」太子昂頭看他,唇角泛着陰冷笑意。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湛行風的嗓音微微顫抖,在極力克制什麼。
慶王歷來喜怒不形於色,清婉綾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這副模樣。
「為什麼?」湛行德眼底藏着深深的恨意,「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
他惡狠狠一步一步逼近湛行風,「若不是你好大喜功,主動請纓出征邊戎;若不是你自以為是,為父皇出謀劃策搶我功勞;若不是你不顧手足之情,非要救父皇,我又何至於走這一步?」
他的思想扭曲了吧?
一來當初外敵來犯,樂國連丟三座城池,危難關頭竟無一人敢戰,湛行風保衛河山救國救民,難道還是他的錯?
二來皇帝更傾向於湛行風的計策,難道不是他的方法比你的更好嗎?自己技不如人,還要怪別人比自己優秀?
最後,百善孝為先,皇帝老兒病了,身為兒子的不想盡辦法救治,竟變着法兒的拖延時間,怕自個兒親爹拖不死?
清婉綾雖然在感情上對湛行風嗤之以鼻,但其他方面對湛行風的評價還是很客觀的,據她了解,湛行風還真沒翹翻太子當皇帝的想法,反倒是太子三番五次刁難使詐,他才不得不反擊,包括這次在刑部大牢也是這樣。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有臉賴別人?
她覺得憤懣,但此刻比她憤懣,甚至憤怒的人應該是王八爺吧?
只見陰影之中,他筆直而立,一身玄衣比陰影還濃黑,他身後的披風因為剛經歷一場廝殺沾滿了鮮血,重重垂在腳邊,隨風微微浮動之時,飄來粘膩的血腥味,加上那越發深冷的眼,仿佛蟄伏的嗜血猛獸,令人背脊發寒。
「縱使你再恨我,可他是我們的父皇啊!!」湛行風忽然喝一聲,紅着眼逼問太子,「皇位於你,比父皇的命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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