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七月的雨來的急促,飄忽不定,再一次沖洗着這座滿是污穢的城池。
但這場雨來快去得也快。
也就下了半個時辰左右,便是撥開雲霧見明月。
徐念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響動,心裏也是有些遺憾。
裝了這麼久,結果因為龍嘯雲的緣故無奈醒來。
這還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既然老天註定,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老天爺不給力,徐念也懶得多在乎。
等紫禁之巔的決戰結束,徐念應該也能下床了,到時候調息運轉內力來養傷更快。
他可是身懷《易筋經》的,療傷最佳!
但就在他打算要小憩一會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氣息出現在了院子內。
而且來的還不止一個人!
不多時。
身穿白色衣裙的邀月,冷着臉走了進來,一手打着傘,一手推着一把木質輪椅。
徐念勉強轉頭看了眼,眼神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你們兩個……怎麼走到一起的?」
他詫異的問了一聲。
邀月將雨傘放在一旁,推着輪椅進來後自顧自道:「門口遇到了她,知道她是來找你的,索性就帶着他一起進來。」
輪椅上,衣衫濕透,勾勒出羸弱身軀,濕髮披肩垂落,臉色更是帶着一抹說不出的病態慘白。
那身軀似乎因為冰冷的雨水,此刻正顫顫發抖。
神侯府,無情!
徐念沒想到無情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看來神侯府那邊,八君子案的事情還是沒有瞞住啊。
「進來坐吧,房間門不用關。」
徐念開口道:「茶水你們自己倒,那邊有乾淨的衣服,邀月宮主幫無情換一下吧,這要是染了風寒可就麻煩了。」
聽到徐念對自己指手畫腳,邀月也是有些不怎麼樂意。
但現在她有求於徐念,所以也只能照做。
推着輪椅走到一旁,拿起衣服準備給無情換。
「你不能動?」
邀月停頓了一下,畢竟房間裏還有一個男人的。
徐念也不隱瞞,他的蠱蟲在房間裏有不少。
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讓邀月沒辦法站着,至少能弄的和李尋歡一樣沒辦法運功!
「你可以和天象境界的人打一架試試。」
徐念自顧自的說了一聲。
有了這話,邀月也是不再多說,開始幫無情換衣服。
無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不過現在要在這裏換衣服,慘白的面容上反而是多了一絲的羞紅之色。
邀月倒是沒在意,幫無情將濕漉漉的衣衫褪去,然後親自為其換好不怎麼合身的衣衫。
做完這一切,她又推着無情走了過來,為其倒了一杯茶水,讓她去去寒。
「謝謝。」無情開口道謝。
邀月神色平靜,轉頭盯着徐念問道:「京城有天象境界的高手?」
「誰知道呢。」
徐念苦笑道:「那天去城外散心,結果遇到了任我行他們,還有安雲山和金九齡,所以就打了一架。」
果然!
安雲山這段時間沒出現,看來的確是慘遭毒手了。
至於金九齡,她倒是沒怎麼在意。
不過任我行的出現還是讓人有些意外的。
「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的?難道無情姑娘也加入了寧王府嗎?」
徐念躺在床上問了聲。
「在門口碰到了她,一個人,知道她來找你,就和她一起進來了。」
邀月並沒有說自己的目的。
只是簡單的說了一下相遇的事。
徐念看着坐在輪椅上的無情,平靜道:「你不是那種人,而且鐵手也不會放任你一個人離開,應該是你知道八君子案的事情了吧?」
「原來你也知道了。」
無情緩緩低下頭:「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畢竟他們對我不錯,照顧了我這麼長時間了。」
神侯府的人確實照顧了她很長時間。
但是現在她知道了八君子案,也知道了這些年她被騙了。
想到騙自己的人就是仇人,而且還一直在自己身邊,她心裏自然很不是滋味。
「看來你並不清楚當年的事情,不然你不會來找我的。」
徐念笑道:「你有沒有想過,當年的事情,其實你們都是被害的一方?」
「你是想為他們開罪?」無情眼神一冷。
「不是!」
徐念搖頭道:「殺人償命,這一點自然沒錯,你爹盛鼎天的確是被陷害的,動手的也的確是鐵手他們那些江湖人。
但你就不好奇陷害你爹的人是誰嗎?
如果真的想要報仇,你要找的是陷害你爹的人,而不是被騙殺人的人。
當然,當年的人死的也沒幾個了,你想報仇就得殺了諸葛正我和鐵手,甚至還有一位王爺!
你下得去手嗎?」
面對徐念的話,無情也是沉默了起來。
如果她真的下得了手,也不會選擇離開神侯府,更不會來找徐念。
有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照顧了她這麼多年的人,居然是她的仇人,這一點她始終不能接受。
她來找徐念,就是為了找徐念問清楚當年的事情。
諸葛正我他們都不願意說起。
而徐念手裏有快遞驛站,也是查到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所以想要知道真正的結果,那就只能找徐念。
徐念輕笑一聲,道:「有的時候結果並不是那麼重要不是嗎?更何況你真的還想報仇嗎?」
「你什麼意思?」無情冷聲質問。
她從徐念的話里聽出來了,徐念就是讓她放棄報仇。
可是放棄的話,那他們盛家的那些人豈不是白死了?
徐念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現在安雲山死了,入宮造反的事情自然不會再發生。
所以想要讓皇上為盛家洗刷當年的冤屈,就只能是有人站出來冒死進諫。
很顯然,徐念是最合適的那個人。
東林黨自然不會搭理這事情,他們巴不得和盛家有關係的人都去死。
閹黨好不容易被清理了,他們東林黨崛起也在當下。
「好好想想吧,你要的真的是報仇嗎?」
徐念嘆了口氣,道:「在我看來,為你們盛家洗刷冤屈,才是你現在最需要的。」
無情緩緩低頭,徹底沉默了起來。
沒錯。
她確實想要報仇,但更想讓盛家能抬頭做人。
當年的冤屈,必須得有人來洗刷!
「你呢?邀月宮主大駕光臨,恐怕不是為了報仇之類的吧?」
徐念挑眉笑道:「玉燕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若真想要為寧王府的人報仇,我勸你還是離開吧,不然真的會出事的。」
威脅!
這話里的意思,邀月怎麼可能會聽不出來?
可是她現在來徐府,並非是為了給寧王府的人報仇。
寧王的幕僚死不死,與她邀月毫無關係!
她來找徐念,是為了黑鐵盒子的事情。
「有些事只能我們兩個人說!」
邀月沉聲道:「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別忘了我們可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聽到這話,徐念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這胸大無腦的女人知道了?
怎麼可能?
他當初那麼暗示,這女人都沒有發現,現在怎麼會知道的?
徐念微微沉默了一下,隨即轉頭喊道:「林仙兒!」
不多時,腳步聲傳來。
不着片縷的林仙兒站在門口,一臉木楞的看着徐念和房間裏的人。
「主人!你叫我?」林仙兒開口問道。
看着如此模樣的林仙兒,邀月也是瞳孔一縮,心裏對徐念多了一絲的畏懼。
能讓林仙兒變成這樣,徐念到底是做了什麼?
難道七號黑鐵盒子已經到了徐念的手裏?
不止是她,就連無情也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誰都不會想到,被稱作江湖第一美人的林仙兒,此刻居然會光條條的站在徐念面前,而且還稱呼徐念主人。
「今晚你和無情睡,她身體不適,你幫忙照顧一下。」
徐念緩緩開口,也懶得多說什麼。
第一批蠱蟲培養好了,但對於林仙兒沒什麼用,所以還得再等等才行。
「是,主人!」
林仙兒疑惑的看了眼無情和邀月,問道:「你們誰是無情?」
邀月看向了無情這邊。
明白過來的林仙兒也是快步上前,絲毫不知廉恥,伸手推着輪椅就往外面走去。
等她們二人都離開了,邀月這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到底對林仙兒做了什麼?」
邀月冷聲道:「她現在怎麼回事?為什麼和一具傀儡一樣?」
面對她的質問,徐念並沒有解釋。
他只是用林仙兒做了一個試驗罷了,一個關乎他們性命的試驗。
「所以呢?你來找想問什麼?」
徐念嘴角勾起,問道:「知道我的身份,打算用此來威脅我嗎?」
見到徐念不願意說林仙兒的事情,邀月不就此打住。
「我想找你幫忙!」
邀月冷着臉道:「我快要第六次夢境了……」
嚯!
這是怕死了嗎?
徐念瞥了眼她,譏笑道:「邀月宮主,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你居然還會怕死嗎?移花宮不是還有你妹妹看着嗎?你死了,憐星應該也能穩住移花宮吧?」
聽到這話,邀月也攥緊了袖中的玉手!
果然!
她就知道不會這麼輕易的。
「我們都是一起的,你明知道九號的危險,就不願意幫我們嗎?」
邀約不甘心的盯着徐念。
謝煙客的死,已經徹底讓他們擔心了起來。
九號一旦再次動手,他們肯定沒有活路,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活下去。
而他們這些人裏面,只有徐念從九號手裏活了下來。
並且徐念是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的消息。
找徐念幫忙是最好的選擇,同樣也是最差的決定!
徐念冷笑一聲,道:「邀月宮主,你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啊,我當初給過你們機會,是你們不中用的。」
聽着徐念的冷嘲熱諷,邀月也是緊咬牙關。
她因為黑鐵盒子,心理已經發生了轉變。
對於憐星也多了一些的溫和。
她現在只想彌補對憐星的虧欠,並不想就這麼不甘心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