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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悲哀,一身天賦卻困頓於舊日往事不得解脫?
陰靈殭屍站在原地不再動彈,一身上下都泛着死氣。
我快速將殭屍抬起來放在棺槨里,修正過後的棺槨殭屍一躺進去肉眼可見的化作了白骨。
我轉身一把扣上棺槨,刀刃在先前未曾完成的符文之上拐彎,劃下最後一筆。
接着緩緩轉身收回鬼刀,錦衣衛的身影消失,牢房裏氣息瞬間都平淡了不少。
我定心一聲長嘆,盯着對面滿眼驚詫人心裏淡然。
「死十三?死南的親孫子,真好啊,可以!不愧是死南的親孫子,他死了,你倒是完全可以繼承他的衣缽,可你……」
錢四忽然眉眼緊皺身形乍然在原地消失。
繼而在我眼前驚現,一把掐住我脖頸雙眸猩紅。
脖頸上漫出來的墨青色血管足以看得出來這傢伙備受刺激,失控了……
他說「你們死氏都該死!收了我,卻又拋棄我!我在陰溝巷子裏活了大半輩子,你們死氏,為什麼要將我帶回去?既然都帶了回去,為什麼再讓我感恩戴德的時候,卻又將我拋棄!你們這些虛偽的傢伙,自恃好心,其實就是為了滿足心裏的那些該死的善良需求,我受夠了,去死吧,全都去死!!」
我不斷拍打着錢四雙臂,手裏握着鬼刀卻遲遲無法下刀。
錢四因被爺爺逐出師門從而對死氏懷恨在心。
這想來是很正常的,可像是這傢伙多年籌謀就這樣一朝毀於一旦,想來也有幾分可憐。
我掙扎着不斷呼吸着僅存不多的空氣。
看着眼前面目猙獰的傢伙說道「不,不是的,錢四,你要,相信自己!我爺爺,年事已高,再者說,死氏,五弊犯二,爺爺一生都不會,聚集財富,並非,並非要拋棄你,而是想讓你,找到的更好的出處。」
「五弊犯二?」
錢四怔了怔看着我滿眼輕蔑。
「又在給我打馬虎眼?什麼五弊犯二,你們死氏的人就是這樣虛偽,仗着鎮南先生的名號空口白牙地亂說一通!」
我拍打着錢四手臂,不想這傢伙手腕竟然下意識放鬆了些。
我這才無奈道「看來爺爺是沒告訴過你了,我們死氏後人都是五弊犯二,爺爺犯的就是五弊中的鰥和貧,所以他中年喪妻,一生赤貧,不留余財,我則是孤和殘,所以自幼無雙親,殘尚未體現……」
錢死盯着我眉心緊蹙,顯然仍是不願意相信。
但張嘴卻又閉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我。
我自然清楚剛開始說都是這樣不大願意相信,我剛了解到的時候也是不樂意相信自己的命運!!
「爺爺帶着你的那段時間肯定也有出去辦事的,但卻從來沒帶回來一分一厘,反觀另外幾族,皆是豪門世家好不闊綽,而爺爺一直是清貧一生,不是他不喜歡錢,而是錢絕對不會在他手裏聚集,你懂嗎?他不是不想養你,而是養不起你!!!」
說罷我只覺得這傢伙惱怒的點很是奇怪。
想必過了不久爺爺就該將我帶回來了,就一個徒弟都難養活,再來一個親孫子,難道要為了徒弟丟了孫子?
這從人情上說也是說不通的!
「我爺爺一輩子僅有一子也英年早逝,如今只剩我這一根獨苗,你尚且成人足以靠着手段養活自己,我爺爺養我,已經足夠吃緊了,勉強剛夠活計……」
錢四看着我唇角輕揚,顯然是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
掐着我脖子的手更是收緊了許多,忽然的窒息讓我腦海里一片空白。
有那麼一剎那我幾乎都要以為我要見到爺爺了。
可看着眼前雙眸猩紅仍是抿着唇齒故作堅挺的人,我卻覺得可惜。
天賦異稟,若是加以好好修行的話,日後修為實力絕對不會在我之下。
說不好也可成為一方君子造福百姓。
可現在看來,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傢伙,想要在搶救回來,是不太可能了。
人就是,在絕望之際,連仇恨也是救命的稻草。
若是連仇恨都沒了,那真是拔出了最後的生機,都會斷了。
「四公子!!」
鐵牛拎着殺豬刀忽然現身,背後跟着狩魔犬吠個不休。
鐵牛眼神放在掐着我脖子的手臂上瞬間滿眼憤怒。
「狗雜種,欺師滅祖的東西,你師傅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你不護着也就算了,還想斬草除根,老子廢了你這沒人性的畜生!」
說罷竟是轉着圈地一把將殺豬刀扔了出來。
我被掐着脖子說不出話,但看着越來越近的殺豬刀我卻忽然開始緊張起來。
我看着錢四不斷搖頭,喉嚨里憋悶得讓人腦袋裏缺氧,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我想讓這傢伙趕緊躲開,發生任何事情也是罪不至死。
更何況我現在還活着,只要錢四能夠放下屠刀,自然也可以接着幫我重修正道。
但錢四卻絲毫動也不動,只是站在原地冷靜地看着我。
他眼神裏帶着些許莫名的鬆快,看着也讓人一身驚悸。
他說「十三,我很羨慕你,你有爺爺,也有師傅,有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錢四忽然伸出右手俯首在眼前擦了擦,聲音有些哽咽「不過,現在你也和我一樣了,孤家寡人,小師弟,你也很可憐,我走錯了路,跟着一老頭邁入了南城的小巷子,而你,投錯了胎,架着死氏的名,一生寂寥,和我一樣,你也是可憐人……」
「嗤——」
我眼眶緩緩放大,血腥味在我眼前炸開。
鮮紅似是暈染成一片將我眸子染紅,我怔了怔,一身僵硬。
直到錢四的身影在我身前緩緩倒下,我才漸漸回過神來。
我蹲坐下來,看着腹部插着殺豬刀的錢四,眉眼裏帶了些冷漠。
「你,不該死的。」
錢四笑了笑,眸子裏卻是解脫。
「小師弟,我啊,活得久了……」說着他緩緩抬起手腕,順着錢四的手腕指向,我的視線落在了牢房頂部的紗窗上,月色高懸,淒涼又陰冷。
錢四咧開嘴,忽然笑得開懷,半秒後,他又轉而冷靜,一身的血腥味讓人禁不住一陣眩暈。
「這樣的日子,我過膩了。」
說着他緩緩地朝着月色微笑,眼眶裏最後一抹仇恨隨着一滴淚悄然而逝。
錢四的聲音開始低沉,像是日暮里直不起身子看夕陽的老人,期待,而又無奈。
「師傅,南城的小巷子裏,有個孩子,你給他起名,叫錢四,錢四,也該走了……」
牢房裏最後一抹喘息緩緩落下,舉着手的人身子亦是在夜色里變得冰涼。
我將錢四拖放到棺材邊上,儘管不是爺爺,但至少是他親手的作品。
雖然和爺爺偏差很大,也算是最後的告慰吧。
鐵牛跑到我身邊抓着我的肩膀四處轉着圈。
「快活動一下,有沒有傷到了哪裏?這傢伙真是失心瘋了,你可是他師傅的真孫子,怎麼能對你就痛下殺手?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姑且不討論這個『真孫子』的滑稽,我還是看着牛爺笑道「放心吧,沒事,我命大,他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可憐?」鐵牛冷冷笑了笑「要是這都算可憐,那些殭屍可都算可愛了,都敢欺師滅祖了,還可憐?我可是半點都沒看出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起來我是半點都不是鐵牛的對手。
側身看了一眼躺在棺槨邊上的屍體,我收回眼神鬆了口氣。
繼而才睜開眼笑道「走吧,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