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墓邪靈震怖穹昊,少女佛陀諸法玄妙。
死靈雪原上神戰未休,誰也沒有想到,這柄太古神劍會再度現身。
誅族之劍失蹤了不知道多少年,無人知曉它的去向,原來,它也被封印在了死靈雪原,鎖在了這萬古黑暗之中。
但在慕師靖的記憶里,誅族之劍誕生之初,巍巍高聳如大靈乾樹,彼時的它像一條沒有血肉的鯨,終日在雲墓間遊蕩,對着原點之峰發出悲傷的哀鳴,哀鳴聲可傳萬里之遠。現在,它似乎餓了數億年,瘦得只有高塔大小。
「這就是誅族之劍?怎麼這麼丑?不會是仿品吧?」殊媱疑惑嘀咕。
誅族之劍似乎聽懂了殊媱的話,它隱匿黑暗的劍招雖然落空,卻是調轉劍尖,徑直指向殊媱,破空而去。
誅族之劍撲下之際,它迎着風變了模樣,竟從一柄樹狀的劍變成了一隻高塔般的青灰惡狼。
青灰惡狼張開巨口,眼看就要將殊媱吞掉。殊媱卻很鎮定......先前,林守溪截住了誅族之劍,並未負傷,可見這柄沉寂億年的神劍,如今只剩下一個名聲還算響亮了!她使出全力,未嘗沒有令這神劍折戟的機會!但她一拳遞出之時,才豁然想起,她現在不是虛白之王。
用慣了虛白之王的力量後,殊媱更深刻地認識到,肉身凡胎何其脆弱。
拳出難收。
殊媱想起了關於誅族之劍的傳說:被它殺死的生靈,整個族群都會跟着消亡。
殊媱是人與龍的混血。
她一旦被誅族之劍殺死,那她的兄弟姐妹們都會死掉,不僅如此,小禾作為同樣流淌龍血的人類,恐怕也會受到影響一一小禾雖已晉升為神,未必在誅族的法則之下,但小禾現在的對手也是神,任何一點影響都有可能顛覆戰局。
殊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好像要害死所有人了。
「快躲開!!」
慕師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她不顧小姐的氣質,嘶聲大喊,揮劍躍起,斬向這化身青灰野狼的神劍。
只聽嗤的一聲。
劍捅入了野狼的瞳孔,然後穿過腦漿,從頭蓋骨後方刺出。
野狼頃刻斃命,消散為青煙。殊媱傻眼了。
「這就是小姐的實力嗎?」
堂堂誅族之劍,竟被小姐輕而易舉地幹掉了?
不,不對......
殊媱還在發愣,慕師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一邊。
下一刻。
青煙中,完好無損的誅族之劍再度刺出,在殊媱先前站立之處轟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我們剛剛殺掉的不是誅族之劍。」
慕師靖心生明悟,寒聲道:「我們殺掉的是整個狼群!」
誅族之劍不愧是從原點之神中誕生出的東西,它與原點一模一樣,它可以屠戮生靈的族群,也可以佔據任意生靈的原點,譬如方才,它佔據了青灰野狼的原點,在它作為野狼被殺死的那刻,所有的狼群都會跟着毀滅。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這個世上已沒有狼這種生命了!
這是誅族之劍在刻意展現自己的能力。
誅族之劍與人們尋常理解的神器不同,它並不直接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甚至,它與所有生靈戰鬥之時,無論強弱,勝負皆在五五之間,但它詭異的能力,卻又與滅世無異。這樣的怪物,若是放任它離開死靈雪原,後果不堪設想。
死靈雪原里,同時發生着兩場戰鬥,它們的聲勢與規模雖天差地別,卻都決定着生靈命運的流向。
誅族之劍突襲落空,又不疾不徐地調轉劍頭,再度朝着殊媱殺來。
林守溪橫劍去攔。
誅族之劍卻是陡然變成了一位秀美少女的模樣。
林守溪手腕一擰,連忙將劍鋒轉為劍背。他
並非憐香惜玉,而是他知道,這一劍下去,
整個人類都會滅族。這一劍失去了殺傷力。
變為少女的誅族輕描淡寫一拳,直接轟向林守溪的胸膛。
林守溪不敢還手,生怕直接將這柔弱少女給斬了,他只能一退再退。
幸好,誅族之劍似乎也無法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形態,對着林守溪一頓追殺之後,少女凌空躍起,背生雙翼,化作烏鴉飛上雲霄,要借着黑暗離開死靈雪原。
林守溪雖入仙人境,卻也像鳥兒一樣展翅高飛,慕師靖更不用說,她出行時養尊處優,以龍王為坐騎,從來沒考慮過飛的事情。這時。
殊媱出手了。
她張開雙手,結出對稱之印,向着天空大喝:
「形一一神一一合——」烏鴉的雙翼黏合在了一起。
它從黑暗中墜落,摔在雪面上,泣血而死。死靈雪原外。
人間鴉雀無聲。
誅族之劍再度變回了原本的形狀,它似也被激怒,貼着雪面再度殺來。
刀劍在冰原上鳴響。
林守溪等人進退兩難,不得不戰,但這一戰打得束手束腳,他們明明是對抗惡魔的英雄,卻又成了屠戮生靈的劊子手。
但他們必須打下去。
一旦讓誅族之間離開死靈雪原,天高任鳥飛,原點降臨的陰影將重新籠罩世界。
梵唱聲與惡靈哀嚎聲在天地間迴蕩,如超度也如哭喪。
仿佛永夜降臨。
真國遲遲沒有等來天亮。王主城依舊一片混亂。
仙邀失去了花之靈根,雖避免了瘋癲,但原本互相制衡的花與血已經失衡,仙邀為了壓制叛逆的血之靈根,用盡力氣,虛弱不堪,全靠妹妹的保護。
初鷺為了保護姐姐,雖然打跑了不少歹徒,但這樣乾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決定先將姐姐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姐姐,我們走。」
初鷺矮下身子,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去哪裏?」
「回家呀。」
「不要。」
仙邀搖頭,說:「家裏那幾個老東西忍我很久了,如今我失去了力量,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家從不是家,那裏並無親情,有的只是黏在血脈里的權利。'
初鷺覺得姐姐說的有道理。
莫說是家裏那些被壓了數百年的老東西,哪怕是自己都頗有教訓姐姐的欲望。
她還記得,有一次,她偷偷記了姐姐的生辰,並準備了禮物,可是送給她的時候,仙邀卻說自己要處理公文,讓她在外面等,她直接等到了第二天,仙邀再出來時,看了一眼天色,淡淡地說:「我的生辰已經結束,禮物你收回去吧。
初鷺想到這裏,不由想起了更多關於姐姐的往事。
她與姐姐相處極少,但哪怕是極少的相處,留下的也都是令她記憶猶新的創傷。
初鷺的拳頭一點點捏緊。
不能再回想了,再回想下去,她就要揍姐姐泄童年之憤了。
「姐姐說的對,我的確不能將你帶回家族。」初鷺說。
她們姐妹之間尚且摩擦不斷,更別提仙邀和其他人長輩的關係了,仙邀要是回去,非給他們生吞活剝不可。
「那回清聖宗,那是姐姐的地盤。」初鷺提議。
「我每年都會讓清聖宗的長老會為我推選一個候選人,時至今日,我已經熬死了七個候選人了,這次的候選宗主還活着.
「好了,姐姐
別說了。」
初鷺嘆了口氣,又說:「這樣,我帶你去大焚宗,我是試道會的魁首,為宗爭光,大焚宗不會虧待我的。」
「我和大焚宗的宗主關係倒是不錯,當初你在大焚宗時,我讓他特意照看過你。」仙邀說。
初鷺想起了那次雪原歷練,她殺了大師兄,卻沒有得到師父的懲罰,原來是因為姐姐的關係麼......
初鷺正想背姐姐回大焚宗,仙邀卻話鋒一轉:「可惜,大焚宗宗主好像在災厄邪魔之亂中殞命了。
初鷺無言以對。
少女撫摸着胸脯,強自鎮定,又與仙邀提了些地方。
仙邀逐一否決。
「姐姐,你這是仇人遍天下啊?」
初鷺咋舌,心想自己真不能聽下去了,再聽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大義滅親。
「沒有力量的人生活在世間,本就像羊行走在狼群里,處處皆敵,哪怕你與他們無冤無仇。」仙邀說。
初鷺想起了靈根析出之時,弟子們一哄而上的畫面,深有體會地點頭。
「那我們去哪呀?」
初鷺拉着姐姐躲在斷垣殘壁之間,愁思不展。
仙邀給不出回答。
初鷺卻忽然偏過頭,看着仙邀血寶石般漂亮的瞳孔,說:「我們浪跡天涯吧。」
仙邀古井無波的心忽如春水吹皺,泛起漣漪。
初鷺等待着回答。
「好呀。」仙邀的臉頰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微笑:「我們浪跡天涯。
王主城屍橫遍地,暗夜與廢墟之間,這對真正相認不久的姐妹五指相握,花之靈根已經消失,她們卻像並蒂之花般纏在一起,這一幕足以入畫。
只是,美好的畫面並未維持太久,就被幾聲怪物的嚎叫給打破了。
「仙邀,你果然藏在這裏啊,這地方的確難找,但長諦嗅覺敏銳,你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它的追索。
斷垣殘壁之外,雄立着一個黑影。黑影邁着大踏步走來。
那是一個披着裘皮大裳,膀大腰圓的男人,男人的長相併無特別之處,但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邊,簇擁着一群可怕的怪物。
這些怪物中有獨角兕,有三頭蛇,有雙面佛陀獅,有金羽獵空鷹.
總計十餘只怪物,每一隻都凶名赫赫,有的甚至被認為是早已滅絕的生命。
「仙邀,還記得我嗎?」男人問。
「不記得。」
仙邀如實說。
「哼,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如此高傲?」
男人冷笑道:「你不記得,我幫你回想起來......我叫伏木,是馭獸師。一百年前,我在大雪谷降伏無目蟲,我與它纏鬥了七天七夜,眼看就要將它降為己用,你卻忽然出現,將它一擊斃命。此行降伏無目蟲失敗,我險些被直接逐出師門,你知不知道?!」「我不知道。」
六百年裏,類似的事仙邀做過太多,她實在記不清了。而且,她並不覺得,這一斬妖除魔之舉有何錯,在她眼中,所謂的馭獸都是不值得入眼的旁門左道。
自稱伏木的男人臉上青筋跳動,他沉聲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大修士都看不起馭獸,但現在,靈根折損,大道重修,我手上握有凶獸無數,你們誰能勝我?大亂之後,我將是當今天下第一!仙邀,我要擒住你,將你這高傲神女馴化成我的獸,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伏木大聲怒吼,貪婪與憎恨一併噴薄出去,周圍的凶獸察覺到主人的心意,同樣發出暴怒的鳴響。
剎那間。
無數猛獸朝着她們撲去。
初鷺擺了個拳架,
本想正面迎敵,可她與雙面獅打了個照面就被撞飛了出去。
人如何能夠赤手空拳打贏猛獸?
沒有了境界與兵器的倚仗,初鷺真正感受到了猛獸的恐怖,她不敢再正面它們的利爪與獠牙,返身撤離,將姐姐抱起,飛遁而逃。「你還能跑得過它們?」伏木搖了搖頭,他對凶獸們下達了唯一的命令:「抓活的。
凶獸們在後面緊追不捨,初鷺的雙足也快得像是疾馳中的車輪,難以看清。
初鷺從未跑這麼快過。
她感覺心臟要逃出胸腔了。
她飛檐走壁,在街巷、河道、塔樓之間穿繞,試圖躲過它們的追殺。
但凶獸嗅覺敏銳,身手靈活,還有雪鷹盤旋高處,偵查行蹤,初鷺無論使出怎樣的鬼點子,都無法逃掉。
「我去引開它們吧。」
仙邀倒不害怕,她臉上有的,只是疲憊。「你又在說什麼糊塗話?」初鷺咬牙。
「六百年修道一場空,我已不想再重來一次了,從雲端跌落塵埃的感覺很差,倒不是因為失去力量,而是我覺得,修行只是魔鬼戲弄人的遊戲,一切你死我活的爭奪都毫無意義,真國所謂的天下第一,也只是任人把玩的可憐蟲而已。」
仙邀的聲音里透着空虛。
「沒事,你變小了,至少看着年輕。」初鷺金玉良言勸告:「看着年輕就是年輕。」
「我會拖累你的。」
「你拖累好久了,我現在放棄,之前不就白被你拖累了嗎?
初鷺傳承着師父教導的精神,不願輕言放棄,她向着城外的方向跑去,卻發現東邊的城門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的東西給關上了。她被迫折返,正猶豫往哪邊逃時,幾頭凶獸已將她包圍。
初鷺知道大事不妙,心弦緊繃。凶獸們將她包圍,步步逼來。
「看來要來生做姐妹了。」仙邀輕笑,似戲謔命運無常。
「這種時候就別說風涼話了!」
初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罵了一聲,又道:「就算有來生,也是我做姐姐你做妹妹!」
「不行。」
仙邀拒絕了。這種關頭,她依舊不忘'堅守底線'。
初鷺也沒空和仙邀進行地位之爭了。她死死盯着凶獸,再度擺出拳架。
「我可是十三靈宗試道會的魁首,是當今同輩中人的第一位,你們惹我,可是惹錯人了!」初鷺放出狠話。
凶獸聽不懂人話,她這番話更多的意義是寬慰自己。
兩面獅率先撲來。
初鷺收拳至腰,深吸口氣,猛地遞拳。仙邀側過頭,不忍看。
初鷺一拳打空。她的心也一空。
她心道不妙,可抬眼看去時,發現她眼前的雙面獅也消失了。
這獅子這麼敏捷?
初鷺以為她繞過了自己,去攻擊姐姐了,可初鷺回頭一看,發現姐姐的目光也是驚愕的。
雙面獅子竟憑空消失了!
初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生出一種如有神助之感,她厲喝一聲,撲向了其他凶獸。
其他凶獸也被同伴的憑空消失震懾住了,一時不知是進是退。
「小姑娘還在掙扎嗎?真是烈性啊,像你這樣的胭脂烈馬,本座也最是喜歡了。」伏木騎着獨角兕,獰笑着走來。
可伏木來到戰場時,卻是愣住了。
他親眼看到那三首蟒被初鷺摁在地上,以拳鑿面,鑿着鑿着,三首蟒竟被打得憑空消失不見。
伏木環視四周,發現他最得力的兩面獅與岩豹已不知所蹤,三首蟒被打殺之後,初鷺乘勝追擊,撿起了別人遺落
的弓,張弓搭箭,射向了天空中的蒼鷹。
初鷺沒學過箭術,射的極歪,那金羽鷹還在慶幸之時,卻發現自己正在消失。
初鷺越戰越勇,揉身拾起地上的柴刀,一躍而起,插入了一隻牛怪的脖頸兩側,柴刀一擰間,牛頭咕嚕嚕地滾落在地。初鷺腳踩扭頭,直視伏木,目光冰冷。
攻守瞬間顛倒!
這詭異的一幕令伏木震撼不已。
他苦苦馴化的野獸竟一個個憑空不見。這是什麼妖術?!
伏木不敢深究,連忙驅馳着獨角兕,掉頭就跑。
沒跑兩步,獨角兕也不見了。
伏木身下一空,直接摔在地上,他連滾帶爬起來,卻被初鷺一腳踏住了後背。
「你喜歡胭脂烈馬?」初鷺問。
「饒命,饒了我,饒了......啊——」
伏木回頭時,初鷺將染着牛血的柴刀插到了他的喉嚨里,鮮血噴濺。
這本該是屍橫遍地的場景,但周圍什麼屍體也沒有,初鷺所經歷的追逃仿佛只是一場夢。
「怎麼樣,初鷺厲害吧?」初鷺向姐姐邀功。仙邀卻是發現了更多的不對勁。
她發現,憑空消失的,不只是攻擊她們的凶獸。
停在樓頂的烏鴉,關在鐵籠子裏的狼,沿着牆壁攀爬的雪蝸牛......
生靈正在一個接着一個地消失!這是怎麼回事?
初鷺可沒想這麼多,她走到姐姐面前,嚴肅道:「姐姐,我對你剛剛的表現很不滿意!」
「什麼?」
仙邀一愣。
「我辛辛苦苦救你,你卻不想活了,這是什麼道理?」初鷺說:「你必須給我道歉。」
仙邀檀口微張,對不起三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憑什麼給你這黃毛丫頭道歉。」仙邀淡淡道。
初鷺的小胸脯劇烈起伏。她終於忍無可忍。
初鷺一把擰過仙邀的雙肩,讓她背過身去,跪在地上,並以手扶牆,做出般屈辱的跪趴狀。
「你要做什麼?」仙邀蹙眉。
「我在第一次家族大會,看到你倨傲地坐在最高處,一副目中無人之態時,就想對你做這樣的事了!」
初鷺說着,竟板起小臉,露出了長輩獨有的威嚴,她抬起手臂,高高揚起手掌。
仙邀隱約明白她要做的事,心生恥意,道:「我是你姐姐。」
「在你沒有重新振作之前,我做你姐姐!」初鷺理直氣壯地說着,揚起的手掌揮出漂亮的弧線,打在了這位真國第一神女凜然不可侵犯的腴軟之處,仙邀神女垂首跪伏,被比自己小了六百歲的妹妹教訓,雖極力克制,仍輕哼不止。
谷辭清與鹿漱也很擔心仙邀,她們一直在城中找尋,此時恰好循着動靜找來,也遙遙地看到了這幕。
兩位神女起初以為是仙邀在教訓初鷺,許久後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我們......要過去嗎?」鹿漱小聲地問。「等等吧,等她們結束。」谷辭清猶疑道。
鹿漱輕輕嗯了一聲,本不想看,卻又忍不住投去視線。
「它們都消失了。」
谷辭清也意識到生靈逐漸毀滅的事。話音才落。
鹿漱牽着的小紅馬也消失不見,空餘韁繩在手。
鹿漱攥緊韁繩,默然良久,才淒淒一笑,道:「不知何時輪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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