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兩個丫鬟湊上來收拾茶盞, 紀姑姑的表情有那麼一會兒複雜莫測,卻沒有被紀墨注意到,他沉浸在獲得專業知識點的喜悅之中,能夠在正式拜師前就積累專業知識也是很好的嘛!
這樣後面再拜師,起碼能夠省去學習這些基礎的時間,這就好像提前預習了功課, 然後老師講課的時候, 回回都是似曾相識的「我知道」,舉手發言積極表現, 說不定還能刷刷印象分, 讓老師不至於留一手。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紀墨就很懷疑上個世界的李大爺其實一直都是在留一手, 只不過他沒估量好這個「一手」的時間, 於是最後沒把那畫眼睛的方法傳下來。
他也知道那算是手藝人的潛規則, 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嘛, 就跟老人家手上一定要留養老錢一樣,理解歸理解,但為了這種理解,差點兒讓他完不成專業知識的積累,就很要命了。
希望這個世界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唉,也只能是希望了, 古代嘛,沒有那麼開放。
兩個丫鬟收拾好翻倒的茶盞離開後, 紀墨已經完美錯過了紀姑姑的表情變化, 抬頭笑看, 無辜地表示剛才不是故意的。
「無妨。」
紀姑姑對這個沒多說什麼,紀墨的衣服,說來慚愧,她沒加過一針一線,都是外面做好了送進來的,如此,隨他心意就是了。
「孔師傅?」
沉吟着,想了想,似乎想到什麼,面對紀墨,紀姑姑嘴邊兒的話就成了平平淡淡的一句「餓了嗎?早點兒吃飯吧。」
隨着她這一句,自有丫鬟去外面大廚房取飯來,在佛堂後面的房間才是他們起居的房間,吃飯也在後面。飯盒好幾層疊着,下頭估計有炭火烤着,飯菜端過來都還是熱的。
熱乎乎的飯菜下肚,心情又好了幾分,大抵是因紀墨要學的是鑄劍術,而非什麼文臣知識,趙先生對他的要求簡單了很多,認識字,知道文章句子怎麼回事兒就行了,不用要求死記硬背,也沒什麼句意反覆解讀,功課就簡單了許多,寫上幾張大字,有必要的時候一筆字還能見人就可以了。
因着紀墨在學字上表現得頗為聰明,趙先生還想過讓他專門學文,說是好好做學問比鑄劍強,然而被紀墨拒絕了,這件事,他沒跟紀姑姑說。
飯後完成了功課,紀墨就被丫鬟帶着去洗漱休息了,他自小就有一個房間,跟紀姑姑的房間還有一段距離。
晚間,佛堂里再次來了訪客。
紀姑姑很有默契地早早等着,就坐在她白天的那個位置,看着那個男人踏着月光花香而來,那滿庭的牡丹,於夜色之中也見妖嬈。
「墨兒有志向,願做天子劍。當年若是紀家如此——」
男人似乎想要就此感慨,行一二勸說,卻被紀姑姑打斷了「不要提紀家,當年,你鶴州柳氏不過是河州柳,還配不得『天子』二字。」
鶴州柳,河州柳,隨風搖擺任攀折,風無骨,柳無骨,隨雲隨水恣意柔。
河州柳,柳無骨,當年,就是這樣的鶴州柳氏,牆頭草般左右逢源,誰又能想到在若干年後竟成了明堂天子,高居明堂,竊位當誅。
一句話,似罵去了祖宗十八代。
言出略悔,紀姑姑手中的念珠再次轉動起來,節奏略快,多少年了,她似還不能從這件事上平復過來。
「沉意,你卻是紀家的好女兒,寧肯投身火場,不肯苟活於世… …」
男人沉聲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多少年的舊事重提,多少曾經反覆說過的話似乎還在耳邊,一句未完,見得那女子於堂前側坐,半張焚毀並不嚴重的臉對着這邊兒,低垂着的眼帘少了睫毛遮擋,不見那優美扇形,反而似從那狹長縫隙之中看到惡毒墨汁。
夫妻一場,抵不過一個姓紀,一個姓柳。
「當年各為其主,舊事不消多說,你我心中各有所見。今日之事,我只跟你說一句,紀家如今也只有墨兒一個,百年之後,若無傳承,卻不知道你如何去見紀家祖宗於地下,世事已變,一時之憤,如此綿延,拖累的是誰,你應該想得明白。」
男人的話語明白,當今天子已然姓柳,這是改不了的事實,紀家一向忠君,忠於如今天子,難道就不是忠君了嗎?
當年的柳無骨,如今也是這家國之主,如此硬擰着,得不了好的又是誰?
於佛堂自守,真的就能無視那膏粱文繡盡皆是柳家所出了嗎?
裝聾作啞,能得幾時?
「紀沉意,紀家還要不要立,就在你一念之間。」
這一句,愈發重了。
佛堂之後,半夜起來的紀墨聽得「紀沉意」一詞,都來不及奇怪為何佛堂里會有男聲,直接就問「誰是紀沉意?」
這個詞真是困擾了他良久,以他以為的系統投放定律來說,應該就在師父附近才是,哪裏想到五年多,竟是沒碰到一個姓紀的人,日思夜想,這個名字都要成咒了。
夜半神思困頓,這一詞就有如驚雷,直接讓人清醒了。
揉着眼睛跑到光下,跨入佛堂之中,看到一支燭火之下,兩人,一個坐,一個站,相隔佛前桌案,各居陰影兩邊兒,坐着的是他的紀姑姑,站着的那個是個男人,華服錦衣,一張臉看起來不年輕,卻也不顯老,約莫三十多的樣子,既不禿頭又沒肚腩,頗為挺拔磊落,面上些許鬍鬚,柔順有型,更添風雅。
「你,你是… …」
紀墨看着男人,眼睛亮了亮,「紀沉意」三個字就在嘴邊兒,差點兒咬到舌,卻聽那男人說「我是你的姑父柳仲鈞。」
被這個「姑父」又醒了醒神兒,紀墨看了姑父柳仲鈞一眼,又看向紀姑姑,見得她微微點頭,這才轉臉叫了一聲「姑父!」聲音清脆。
柳仲鈞微微點頭,看向紀姑姑,紀姑姑也於此時抬眼,道「很晚了,你回吧。」
她是對柳仲鈞說的,柳仲鈞明明要被逐客,嘴角卻有了笑意,道「夜深露重,你們也早些休息,有什麼話,明日說不遲。」
紀姑姑頷首不語,柳仲鈞不再多說,直接離開了,他的寬袖長袍,大步而出迎風而鼓,自有一股子風流氣度。
紀墨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奇,五年多,竟是頭一次見這位姑父,心裏多少問題,轉頭看向紀姑姑的時候又都轉成了對「紀沉意」的惦記,回想剛才初聞,分明是個男聲,所以,原來紀姑姑就是紀沉意嗎?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竟是我姑姑!
「姑姑,姑姑,你的名字原來叫做『沉意』嗎,真好聽!」
千穿萬穿,馬匹不穿,紀墨重新撿起曾經的工夫來,希望能夠從紀姑姑嘴裏聽到更多的事情,比如說剛才那位柳姑父,怎麼從來都不曾聽聞。
「沉水灼焰光,意凝銳氣生。你若要學鑄劍術,當知『沉』『意』為先,幼時,先父如此告知,名若鑄劍,人亦如劍,千錘百鍊,寧折不彎。」
紀姑姑站起身來,拉着紀墨的手,往後面走,佛前香煙已經被風吹散,冷意透過衣衫,手指也冰涼了,心中卻似有團火,還在熊熊燃燒,從不曾熄滅。
一步步往後面走,跨過門檻,把紀墨送回他的房間,看着他躺在床上,紀姑姑嘶啞的聲音並不好聽,在這深夜聽來,更有幾分嗚咽似輓歌哀曲,卻又有錚錚不屈之意,凝出一段骨來,取走了所有的邪氣妄念。
「今日已經很晚了,早些睡,若要知道什麼,明日姑姑再告訴你,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 …好。」
感受着紀姑姑的手摸過自己的頭頂,紀墨乖巧地閉上了眼,既然已經找到人了,也不怕人跑了。
瞧着他安靜了一會兒,紀姑姑便起身離開了,等她走了小半刻,紀墨悄悄睜開了一隻眼,起夜的目的還沒完成吶,唉,以後睡前再不喝那麼多水了。
不,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否則,幾時才能找到紀沉意啊!
反覆思量,又是一個教訓,他一直都當這名字是屬於男子的,不見半點兒女子柔順,可它就是女子之名,而女子之名,古代的女子之名,幾乎沒有什麼被叫起來的機會。
以紀姑姑為例,平日裏的丫鬟自然不會叫她的名字,旁人… …就沒有什麼旁人,且,古代連名帶姓叫一個人,跟指着鼻子罵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等等,罵人!
剛才柳姑父和紀姑姑是在吵架?
這可真是… …他們吵什麼啊?紀墨當時所有的念頭都在「紀沉意」這個名字上,竟是沒注意名字之後跟着的句子是什麼了,這會兒反覆回想也沒想起來,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
早起吃早飯的時候,因為紀墨起得晚了,也沒時間問紀姑姑這些事情,匆匆拿着書和功課就去趙先生那裏了,然後是去孔師傅那邊兒,午飯都是在外頭吃的,等到下午下課回到佛堂,紀姑姑正在念佛,又要等上一等。
都已經等了一天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紀墨在佛堂前一圈圈地轉,小供桌旁邊兒的佛經也被反覆翻開反覆合上,好容易等得人出來,便要問,又被紀姑姑止住了「先吃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 …」話憋在嘴邊兒的紀墨點頭,吃飯,吃完了說!一定要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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