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在最初穿越的時候, 對於死後事的問題,紀墨就考慮過,還專門讓人把自己火化,免去了蟲蛀鼠咬之苦, 哪怕那個時候靈魂已經穿越到下一個世界, 根本感受不到身體的痛苦了, 但想到那種可能, 那種被黃土覆面,深深掩埋的可能, 就會覺得還是火化更好。燃字閣 www.ranzige.com
一去了無牽掛,也不必留着孤墳, 等着後人祭拜。
若是子孫不肖, 後代不寧, 反而連累先人不能在地下安枕,又何苦來哉?倒不如一把火全都燒了, 再把骨灰撒在水草豐茂之處, 肥了地, 也算於綠化、於可持續發展有利的了。
再後來,發現特意叮囑這個事兒, 指不定讓人以為自己有什麼大病, 古代非要有深仇大恨,才可能挫骨揚灰, 自己這要求,分明就是在為難人,說不定還要讓別人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 又何必如此呢?
再想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 無論屍體怎樣安放,都是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了,何必再斤斤計較。
收斂屍骨者,燒了也好,埋了也好,哪怕是丟棄於路,曝屍荒野也好,都是一樣的,與自己無礙,不必多加掛念。
自此死前也就沒有特意囑咐死後的事情,隨便別人是風光大葬,還是薄棺草蓆,他都可以。
那個時候的想法可能有點兒「死後非我事,不必多口舌」的無所謂心態。
等到再後來一些,心態又變了,若是能夠留一座墓碑供人憑弔,就仿佛是到某處風景名勝之地,留下「到此一游」的題語一樣,且不說文明與否,至少留下了自己的足跡,代表自己曾經來過。
似乎也是一種意義。
再等到跟着葛山學習了墓葬知識之後,才覺得墓葬一道,博大精深,不能簡單地以「封建糟粕」「迷信荼毒」的觀點看待。
先不說別的,就說考古發現上,若是沒有古代留下來的墓葬,恐怕現代的很多文明都找不到個源頭,僅僅從文化傳承和文明補充證偽的方面來說,這部分的墓葬還是有意義的,便於後代研究歷史,研究那些歷史上曾經輝煌的朝代的文明成果。
很多已經失傳的文明成果,若不是從墓葬之中有所發現,又哪裏知道,原來古代文明,竟然已經發展到讓現代都驚嘆的程度了呢?
一旦跟文明連上了,墓葬這種已經被逐步拋棄的習俗,就有了另外的值得學習的意義。
回到現在,說起墓葬來,也絕對不是單純的鬼神敬畏。
人是有感情的,是有文化傳承的,感情體現在對長輩,對父母,對子女,對親朋的相處之上,生時種種,自有生人來說,死後種種,如何述說呢?總不能在墳墓里埋個保持通話狀態的無限電手機,想起什麼說什麼,好像那個人還活着一樣吧。
是思念,是記憶,也是一種寄託,是歷史變遷的影子,是文化傳承的烙印,是每一代人對世界的認知,同樣,也是某種技藝的集大成者。
能夠從墓葬之中發掘的東西,無論是千年不壞的酒水,還是依舊保持活性的種子,又或者是精美到令人不敢置信的器物,再或者那些機關,那些壁畫,那些墓室佈置之中體現出來的藝術佈局和美感……事死如事生,通過墓葬,似乎能夠看到歷史中那些人是怎樣生產生活的。
一個人,於時代,於歷史,是渺小的,若螻蟻一般,無法撐起什麼龐大的建築,但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見證者,見證了一個時代的發展,通過自身的經歷來做出時代的真實寫照,這就是時代存在的證據。
咳咳,最重要的是,活人的東西不好保存,死人的東西,通常能有倖存。
在這一點上,一度努力把自己的作品安放在帝王陵墓之中的紀墨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陵墓存在,陪葬就存在,自己的作品就存在,哪怕漫長黑暗,永無盡時,但這種存在本身,就是意義。
若封閉的古堡其實是在等待進去的人,塵封的陵墓,可能等待的也是開啟的那一刻,向世人展示祖宗的偉業。
泱泱大國,浩瀚歷史,那些曾經留下的歷史人物或可被人否定,但那些留下的墓碑,那些深埋在墓葬之中的物品,無論多麼令人驚嘆不敢置信,它依然是事實,是證據,是古人的智慧所展現的傲人身姿。
以為在超越的,是否只是在重蹈覆轍?
以為走在前面,是否只是在追趕背影?
有些東西,是需要一點兒證明的。
夜半三更,紀墨對着一大片墳墓發了一通感慨,那影影綽綽的松柏,夜色之中投下的影子,像是一個個沉默的守墓人,不需要言語,不需要動作,只需要如站崗的侍衛一樣,靜靜地矗立在這裏,安靜地等候着天明天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等着人來探究,又或者等着人來憑弔,等着這一片綠水青山他日也變成高樓大廈……
一時想得痴了,紀墨竟是沒注意腳下,「咔嚓」一下,格外清脆的聲音,驚動了前面的燈火。
葛山轉過身來,燈籠往這裏一照,看到紀墨崴腳的樣子,嘖嘖「我說什麼來着,我說什麼來着,還閉着眼睛都能走,你睜着眼睛都不看路……」
嗓門粗大的葛山一開口就跟震雷一樣,把紀墨腦中那點兒惆悵感慨都震沒了,連帶着還有點兒耳鳴。
「意外,意外,純屬意外。」
紀墨訕訕,剛說了大話就自打臉,真的是……天黑,看不出他臉紅,腰都沒彎,腳抬出來,反方向一扭,就聽得「咔嚓」一聲,又把骨頭接上了。
這種熟練度,足可見他平日裏的功夫了。
「仔細點兒。」
葛山說了一通,最後叮囑了一句,扭頭又往前走,「真是個不省心的,這都多大了,越來越不穩重了……」
他的年齡大了,也開始愛嘮叨了,自言自語着都能說老半天。
紀墨也不插嘴,跟在後面慢慢走,唇角不覺翹起,葛山這個師父,還是挺有意思的,一直都很嫌棄自己的存在,可卻從來沒有對自己不好,要說口硬心軟吧,他對自己又算不上多好。
打少有,卻少不了罵。
這種「口硬」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連續被罵了幾年,紀墨還能如此樂觀開朗,只能是因為紀墨並不是真正的小孩兒,否則,誰知道能夠養出什麼唯唯諾諾或者叛逆瘋狂的孩子來。
兩人轉悠了一圈兒,葛山在那個墓葬坑前停留了好一會兒,讓紀墨給他舉着燈,他細細地看了看周圍,轉悠回來,一語不發,帶着紀墨繼續往回走。
紀墨失了分寸,跟在後面,看不到葛山的神色,問了一句「爺爺看那墓穴怎樣?」
「哼,不怎麼樣!」
葛山嘴上是不肯認輸的,可事實上,也必須要承認那道人還是有兩把刷子,不是真的濫竽充數,多少還是會點兒的,只是,以自己的想法來佈置,肯定更好,可惜他們都不聽自己的。
如此自信的葛山,回屋之後安然入睡,完全沒有一點兒心事。
第二天,還有人來院子裏搬材料,葛山卻是眼不見為淨,不準備上山了,紀墨看他坐在房錢,懶洋洋伸着腿兒,挺屍一樣曬太陽,自己猶豫了一下,問他「爺爺,我去山上看看?」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葛山眼一瞪,好像要生氣,可很快又閉上了,「去去去,一點兒靜氣都沒有,快去,別礙我的眼了。」
「爺爺放心,我就去看看那道士又弄什麼,回來給爺爺說,還要聽爺爺指點,他肯定做得不對。」
紀墨很知道該偏向誰,笑着這般說,像是要探聽敵營消息一樣,說完了,見葛山不反對,他這才出門。
山上,那道人果然在,那富戶卻沒在,而是派了他的兒子過來盯着,可能是小兒子吧,少年人一臉的無聊,完全沒有什麼敬畏之意,隱隱還有點兒大失所望。
「不是說『陰宅』嗎?那么小!」
他拿手指頭比劃了一下,示意那墓室的高度不夠人站立。
紀墨在一旁聽得只想笑,這是哪家的天真少爺呦,墓室,墓室,難道是給活人站着的嗎?這又不是帝王陵,也不是官員陵墓,就是普通的富戶墓室,能夠有這樣的規格就不錯了,再多,就是逾越了。
不是官員,也不會有人彈劾,民不舉官不究的,就算一二超過了,也會當做看不見就算了,新娘子出嫁還能鳳冠霞帔吶,難道說戴了鳳冠都是皇后公主不成?
普通老百姓,若是有什麼地方言語不當,或者行為不當之類的,也少人去計較,人家沒文化,你計較什麼啊!只能顯得自己不智,且不容人。
但也不能太過,比如說小老百姓一夢起來,就說自己要當皇帝,還把周圍的人一通大封,什麼將軍丞相,皇后太子的,這就有些過了,朝廷聽到了是必要圍剿的。
陵墓也是一樣,稍稍超出一些規格就算了,超得過分了,那就有問題了。
這道人敢弄這樣的規格,已經是很看在錢的面子上了,指望着富戶的後代子孫能夠早早匹配。
「生死不同也。」
道人敷衍一句,並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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