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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墨點頭應是, 其中有些道理,他是能夠明白的,但, 明白未必能夠做到, 就好像信仰的交託, 哪怕他的確兢兢業業當着和尚,甚至比很多信仰和尚都做得好, 早課晚課從不間斷, 日常念經背書也絕無拖延,可在根底上,佛祖眼中,他恐怕還不如那些背經不如他的。
這個根本問題, 就在於信仰了。
每每話題到此, 紀墨覺得, 自己若是違心,也能說出一兩句動聽好聽的話來, 哄得廣濟更加開心,再痛快教授自己更多, 可, 到了此處,他就是說不出。
投身佛家, 卻不信佛, 本身就像是某種背叛,不過濫竽充數, 勉強得過罷了, 可若是虛言偽飾, 裝出誠懇樣子, 騙取廣濟的側目,就過於小人了。
可能這麼區分只是紀墨為了守住自己的一點兒底線,但他卻是不願意以此騙人。
廣濟沒有看出他的心思,見他後面的日子總是沉默,還以為是自己前些日子說得重了,沒有多加寬慰,只是又給紀墨準備了一個內穿的保暖小坎肩,加了棉的那種。
不是棉花,是一種絮棉,保暖效果,只能說新的還好,不要沾水,就還湊合,若是一沾水,少了斤兩不說,再也蓬鬆不起來,也就不保暖了。
「師父莫要光念着我,自己也要添衣才是。」
紀墨也很想給廣濟添些衣物之類的,可惜不那麼容易,這時候若論保暖,還是要皮毛製成的衣服才更加暖和,但皮毛之物,必要殺生而來,就算並非殺生,而是那動物因故死去,但,死去剝皮,同樣是一種殘忍。
把這些將心比己想一想,就知道這等衣物為何並不在和尚的選擇範圍之列。
如此一來,除了絮棉這種更新換代過快,還不是太保暖的東西,就沒什麼好玩意兒能夠保暖了,或者說有,但是他們這種層次接觸不到,比如說天然暖玉之流,就不是他們能夠得到的。
「我可比你健壯多了,如此天氣,還受得。」
廣濟也會給紀墨講述自己生長過的法華寺是怎樣的,那裏的氣候,那裏的人,那裏的齋飯,有的菜做法跟這裏都是不同的。
有機會的時候,廣濟也會試着做來給紀墨嘗嘗,他是個多面手,出門在外,什麼都能做得,紀墨還見他給人修馬車,把一旁的車夫看得直搓手,這念頭,和尚都比自己會修車,真是不讓人活了。
此外,給人寫書信,也是廣濟常做的事情,偶爾還兼職一下算命的那些事兒,幫忙看看面相手相,合一合八字之類的,幾乎沒有不能幹的。
有一次,夜宿某村莊的時候,正好有產婦半夜難產,按理說,這時候和尚能夠做得就是幫忙在外念經祈福,若是會點兒草藥知識,給配個增加力氣的助產藥也行,再或者安慰大家幾句,也算是功德了。
廣濟卻能耐,還能進產房幫忙接生,最後還真的母女平安,真的是把紀墨都驚呆了。
他當醫師的時候,也不敢說隨便進產房的,關鍵是這玩意兒也有個運氣問題,若是產婦的身體狀況不好,或者胎兒不好,或者有個什麼意外,搞不好就是一屍兩命,不進去,還能有個免責的可能,進去了,那不是你害死的也是你該死。
古代的醫鬧,可比現代嚴重多了,問問華佗怎麼死的就知道了,那還算是死明白了的,其他的,直接被村民亂棍打死,亂石砸死的都不在少數。
真不要以為會治病就是有了受人尊敬的護身符了,說一句「庸醫」真的就是砸死都不冤枉了。
正經的醫師都如此,到了和尚這種非正業的事情上去,他攬在身上,總是免不了一些非議和麻煩。
那戶被接生的人家已經有了三個女兒,就想着再有個兒子,聽到又是女兒,倒是沒有說和尚不好,可當時,就要把女嬰溺死,以此殘酷手段來嚇唬後面可能到來的孩子,是女孩兒的就不要來了,來了也要弄死。
廣濟當時以積陰德的說法勸住了,再後來… …紀墨那一夜沒睡,守在那家人門外,發現他們家有人趁着夜色出門,也沒走遠,就在小樹林裏埋了一物回返,他趕着過去挖開看了,果然是那已經溺死的女嬰。
一時沉默。
「走吧。」
廣濟半夜發現他不在,找出來,看到這一幕,默默幫着把土重新蓋上,沒有辦法,沒有任何的辦法。
佛家自來有女尼,可這等女尼也是要自願的,並不是這種隨便撿個嬰兒就能給她定了終生,再者,他們過路人,也不可能帶着個女嬰一起。
「師父不曾料到?」
紀墨心裏有股憋悶之氣,不知沖誰,說話語氣就有些頂撞。
「料到如何,未料到又如何?因果早定,其命難改!」
廣濟的這一番說法帶着些悵然,沒介意紀墨的語氣不好,「她早早去了,也能早入輪迴… …」
「早入輪迴,再入這等人家之中嗎?」
往日也曾聽聞這樣的事情,可不親眼看,總像是還遠着,親眼見了,那種感覺,到底讓胸腔之中有一股子氣盤旋而上,直衝大腦,想要說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
「只看她的功德了。」
廣濟話語淡淡,他並不與紀墨多做分辨,只讓他念經超度女嬰,紀墨應了,當天晚上就念了幾遍經文,早課時候,已經是心平氣和,念經之後再向廣濟致歉,「弟子心緒不寧,對師父無狀,還請師父責罰!」
「行路途中,抄經不便,就多念幾遍經文吧。」
廣濟象徵性給了點兒懲罰,並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次日再聽到紀墨給大家講女菩薩的故事,默默駐足,多聽了一會兒,村中那些孩子都還聽,就連大人,因為貪圖這等免費說書的新鮮,也會在一旁多聽兩句。
故事脫胎於經書,又不全是經書上面的,只其中的道理,聽起來像是那麼回事兒。
多待了這一日,紀墨再跟着廣濟離開,路上就沒少了說故事的事情,也多是以女菩薩的事情來說,從女菩薩的事跡,說到一些女孩兒因為行善給家中積福的事例。
其中的引申含義,廣濟是明白的,也默許了。
這一日,掛單廟中,這次是個大寺廟,師徒兩個外來的還能分到一個單間居住,不用跟別的和尚一同睡大通鋪,着實奢華了許多。
廣濟起身的時候,晨起的陽光都還沒照到窗欞,看到紀墨也起身了,他問「前路遙遠,你可還要繼續與我隨行?」
師父和弟子的關係也不是不能散的,廣濟在問紀墨的決心。
這一路上,有機會,廣濟就會如此問,像是沒完沒了的考驗。
「既拜為師,自當侍奉終生。」
紀墨的心意從無更改,不從完成任務的角度來說,廣濟這個人對他也是人生導師一樣的存在,對方身上有很多值得自己學習的品質在,或許以後的社會浮躁,和尚也不會再如現在這麼純粹,但在當下,在這裏,在廣濟身上,紀墨隱隱是能看到佛光的。
不是真切存在的那種,而是一種人格魅力上的動人光輝,或者說是精神上感知的那種「光」,若隱若現,鶴立於一眾凡人之間,引人拜服。
達者為師,先者為師,聖者為師。
這聲「師父」,紀墨叫得心甘情願,是從沒打算反悔的,可廣濟,明明已經得到系統確認,收他為徒,可心底里似乎總是存着一份疑惑,動不動就要問一問,不知是想要聽到那一句反悔,還是不想。
廣濟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這也算是個例行問話了。
大寺廟所藏的經書是有些不同的,師徒兩個在此停留了三年,這三年間,除了一些瑣事,幾乎都是停留在藏經閣之中,為了方便交換一些孤本經文之類的,廣濟也會把自己會的經文默寫下來,連帶着紀墨,也是筆耕不輟。
之前的一路上,少有默寫經書的時候,主要是出門在外,帶着大量的紙張筆墨不太方便,這種東西價值又貴,不好借用旁人家的,如今在這等大寺廟之中,只要願意抄寫經書,筆墨紙硯都是敞開了供應,從無限量,廣濟便讓紀墨每日都要默寫經文。
也是默寫的時候才發現尷尬,很多字,紀墨會寫,很多意思,紀墨也知道,可真正寫的時候,習慣性斷句標點的出現,讓廣濟暗暗皺眉,好容易默出來的一本,不得不又打回來重新寫過。
「上不加點,下不能斷。」
這種規矩,不說有沒有陳腐的地方,只說其道理,還是有些的,大部分經文都是口述,口述的話,各人的斷句習慣不同,誰能說對方一定是對的呢?
就好像是領讀課文的時候,未必每一個標點前都停頓一下,如此讀來,跟讀之人會覺得有幾個標點?
一個標點的錯誤也是錯誤。
所以,這裏是不能有多餘的存在的。
至於添加的閱讀難度什麼的,這能算難嗎?
在這裏,紀墨又有一個理解誤區,他總以為佛家傳教,經文自然是越淺顯易懂越好,若是能夠改成平民老百姓都能聽懂的白話文,不是更加容易傳播,可事實上,這個是需要門檻的。
佛學,最初的時候並不是貧苦大眾的良藥,反而是高知分子的精神寄託,信仰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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