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北京城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嘿咯——」
「啪啪——」
鞭聲響徹雲霄,車馬粼粼而動。
一支車隊,從崇文門緩緩而西向,百頭駱駝,加上兩三百匹挽馬,組成了這支規模龐大的隊伍。
光是駕車的馬夫,就超過了百人。
一路上,行人指指點點,對於如此龐大的隊伍,頗有幾分好奇。
馬車上的貨物捆得滿滿的,車上插着一隻小旗,在寒風之中來回擺弄,不一會兒就結成了冰,猶如一張木板。
「龍門鏢局」
四個大字極其顯眼。
除了車夫以外,百餘精壯的漢子,或騎着馬,或四處張望,昂首挺胸,一個個腰別彎刀,護衛者車隊,精悍的很。
駱駝走在最前方,它們腿長速度快,身上的負擔也較輕,只是駝着人罷了。
在隊伍的中央,十幾匹膘肥體壯的挽馬,一看就是上等,甚至可以當做騎乘。
車上的馬夫,戴着羊毛氈帽,穿着皮襖,坐得筆直,驕傲地揮舞着馬鞭。
最中央的馬車,兩匹挽馬拉着,足有兩個馬車那麼寬敞,裝飾雖然樸素,但打眼一瞧,就知非凡。
馬車中,兩個男人對坐着。
其中一人穿着寶藍色棉袍,頭上戴着氈帽,圓臉上滿是疑惑:「大哥,咱們今個去那麼早,路上怕是不好走啊!」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對坐的大漢,則敞開了胸懷,露出裏面的黑色襯衣,他抽着旱煙,悠哉悠哉道:
「打紹武十年以來,鏢局行業日益興起,整個四九城的鏢局,大大小小竟有百來家。」
「咱們龍門鏢局想要冒尖,就得做他人所不能。」
圓臉大漢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老二,別看這時候大雪封路,等到咱們趕到漠北的時候,雪已經化了,正好吃頭湯。」
老大抽着旱煙,美滋滋地說道:「漠北這趟路,今年咱們算是第一個,能賺上好大一筆。」
「但大哥,過了冬天,那些牧民們眼睛都冒綠光啊……」
「莫怕,我自有打算。」
紹武年間,夏秋兩稅基本是靠朝廷自己運送,但三月一度的商稅,卻讓地方衙門忙不過來。
各省剛把春季的商稅送到北京,下一季的商稅已經收好,而押送的人卻在北京,還未歸來。
這個時候,在明末開始萌芽的鏢局行業,展露頭角。
幾個官商背景濃厚的人,為了拍官員馬屁,成立了鏢局,幫其押送商稅入京。
其成本比自己人還便宜,官府自然大加採用。
而一旦有了先例,就等於有人開路了,後面跟隨的人數不勝數,鏢局也如雨後春筍一般興起。
替官家押送商稅,不僅路上的關卡能夠減免,而且普通的攔路虎也不敢亂來,更別提那些盜賊了。
誰要是搶了商稅,比造反還要可怕,就等着被圍剿吧。
這般,一邊賺取押送商稅的微薄利潤,一邊利用其來押送其他貨物,另外賺取運費的模式,在整個民間興起。
鏢局業大起,幾年來就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是大鏢局,是與官府合作密切,來往與京師,被稱作官鏢。
安全有保障,但就是價格貴。
另一種則是私鏢,顧名思義就是專門走私人的鏢局,如護送家卷,搬家,運送貨物等。
某些趕考讀書人,也會募集錢財,僱傭一些鏢師護送入京。
不僅省時省力,而且還安全。
最常見的就是押貨了。
其行走的路途,多是綏遠、東北三地,乃至安西,漠北等地。
賺的都是一些辛苦錢。
有的鏢局,甚至衍生出運送在外不幸死人的棺槨回鄉。
龍門鏢局就是經常走私鏢的,來往於綏遠和察哈爾,護送那些商販們去做生意。
大商會自有護衛,小商販們在草原上力量單薄,聚眾在一起,僱傭鏢師太正常不過。
龍門鏢局一趟下來就是走半年,商人多,也捨得錢,每次都給足了錢。
「總鏢頭,到玉泉鎮了。」
過了一日,車隊才行了三四十里,這時候就有鏢師跑過來稟告。
「好!」
孟清彪拍了拍衣袖,整理了一下衣裳,回頭對着老二祝百松道:「你小子也收拾一下,最起碼洗把臉吧。」
「要見東家了,若是丟了臉,看老子不削了你。」
「是!」圓臉的祝百松也不含湖,不僅換了一件衣服,下了馬車之後,雙手捧起路邊的一塊乾淨的雪,對着臉就搓弄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臉就紅里透着黑。
「像那麼回事了。」
孟清彪點點頭,讓車隊停靠在玉泉鎮,然後帶着祝百松以及幾個鏢師,騎着馬來到了鎮外。
這是一座村莊。
其建起了齊胸的矮牆,幾個家丁模樣的,背着長矛,在門口的矮房中烤火。
幾人報上姓名,烤着火等着。
「最近玉泉山野狼多,時不時的跑出來叼人,哥幾個這天氣也能跑出來,厲害。」
家丁豎起大拇指。
孟清彪張揚道:「若是碰到了虎狼,反倒是好了,正好打張皮來給東家做襖。」
不一會兒,就有人親自來接。
鏢師留着烤火,二人則入了村莊。
眼前,就是一條由石板鋪就的長街,直通最末的一座寬廣的宅院。
其規模等若普通的公侯之府,佔地不下三四十畝。
牌匾上一個碩大的「朱宅」二字,格外的顯眼。
「孟清彪(祝百松)見過東家——」
二人被引進府中,路過的丫鬟僕人個個俊俏常人,讓他們卻目不斜視,來到了大廳中。
見眼前穿着紅色緞襖的婦人,他們立馬單膝跪下,低頭不敢直視。
其碩大的胸懷,即使穿着襖衣,也只能遮掩半分,由不得他們低頭了。
「起來吧!」
脆聲響起,二人才敢起身,目光微微偏移。
這時才發覺,兩個少爺已經安坐了,於是又行禮。
「孟總鏢,這一趟走漠北,可有章程?」
卞玉京掌家多年,早已非吳下阿蒙,她聲音纖細,但帶着些許的責問。
「夫人,這一趟走漠北,龍門鏢局除了幾個老弱外,幾乎全體出動,武器也帶了許多,一些小部落隨手就能消滅乾淨。」
孟清彪沉聲道:「就算是碰到了一些大部落,也敢力敵,不落下風。」
「一些刀槍箭失的,我倒是不懂。」
卞玉京悠悠道,她臉上浮現一些凝重:「不過,如今這個世道,火器為王,就連朝廷的騎兵,也裝備着火槍,你們行進近三千里,沒有火槍傍身,也是危險的。」
言罷,她拍了拍手,幾個僕人抬着兩個木箱走了出來:
「這是二十支燧發槍,你們都是從軍中退下來的,應該都會使。」
「火藥的話,我只能弄來了兩百斤,應該是夠了吧!」
「夫人——」孟清彪一愣,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朝廷雖然對火槍不限,但卻只是鳥槍而已,就連火繩槍也是限制頗多,京城中的巡警總廳,火繩槍都沒幾把。
而燧發槍,乃是禁中之禁。
火藥中,木炭和硝石倒是不缺,硫磺則被內務府壟斷,不准私售。
一下子弄了兩百斤火藥,太過於嚇人了。
他與老二祝百松對視了一眼:這個東家真的是非同尋常。
卞玉京察覺到二人的眼神疑惑,她開口解釋道:「這一趟走鏢,裏面會有官家的東西,所以才能弄來這些。」
「只要這一趟走好了,日後的漠北都督府的賦稅,都將由咱們龍門鏢局來押送,這可是筆大買賣。」
孟清彪聞言,心胸激盪。
老二祝百松也是激動莫名。
私鏢哪有官鏢,舒服的把錢掙,只要中間不出差錯,這可是幾十年來自上百年的生意。
東家的背景屬實太強大了。
二人領的東西離去。
老大朱櫟這才開口道:「娘,這是做什麼?」
又是火槍又是火藥的,太嚇人了。
「放寬心,咱們這是為朝廷做事。」
卞玉京輕笑道:「你們哥倆還是好好的溫習吧,院試若是不過,有你們好果子吃。」
教訓完兩個兒子,卞玉京這才回到了後院。
只見在一張寬敞的床榻中,躺着一衣衫單薄的男人,他敞開着胸懷,左擁右抱着兩個女子,好不快活。
左邊的女人,模樣四十來歲,鵝蛋臉,五官精緻,櫻桃小嘴,玉頸修長,看上去就極美。
右邊則是一長腿熟婦,瓜子臉,眼睛明亮,腰肢細膩,渾身圓潤。
手中握着一串葡萄,不斷地送入男人的嘴中。
大冬天的葡萄,自然是不計花費的地暖功勞。
嬉戲打鬧,海浪翻滾,好一片春光燦爛。
「好呀,我在前面忙活,你們三個反倒是快活起來了。」
脫掉了外套,卞玉京露出了自自己偉岸的胸懷。
地暖燒的滾熱,整個房間猶如春日一般。
「難得出宮找你們一次,還不得盡情玩玩?」
朱誼汐抱着李香君和寇白門,臉上帶着輕鬆的笑容。
忙活完了冬至大朝和正旦大朝,他算是徹底的歇息了,過完年他就在京中待不住了,想起了養在外頭的女人。
宮中的規矩太多,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遵守,長時間帶着鐐銬,怎能舒服?
「爺,您就應該經常出來。」
擠入床榻,卞玉京臉上露出醉人的紅暈,她隨手將寇白門腿上的手抓入,送住自己的懷抱之中。
一時間,朱誼汐感覺自己的精神放空了。
一個字:潤的很。
這是大自然的產物,人類文明發展的根本啊!
「身不由己啊!」
朱誼汐嘆道:「等到晚上我還得回去,長時間不在,城裏就得慌了。」
「對了,我交給你的事怎麼樣?」
這般說着,他將李香君按下,柔聲道:「好久沒聽香君唱歌了……」
李香君翻了個白眼,順從地低頭,開始一展歌喉。
寇白門也識趣,將皇帝的手換個,重新放置自己的腿上。
卞玉京忍受着調皮,道:「這一批火藥共十萬斤,應該能夠送過去。」
「我的陛下,您都有軍隊了,為什麼不讓人直接送到漠北呢?」
「你懂什麼?」
朱誼汐搖搖頭:「若是大軍出沒,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只有鏢局押送,才不會引人注目。」
卞玉京倒是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但她卻聽得有滋有味。
因為她明白,自己除了以色娛人,還能幫皇帝做事,這是一件大事,可不能耽誤了。
聽了一會兒,她就眼眶微紅,媚眼如絲,顯然是動了情了。
朱誼汐整個起勢,一個翻身壓下,開始了四人麻將模式。
事畢後,他感覺自己養精蓄銳多日,此時已然盡數報銷。
很顯然,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此言不虛。
對於滿清,已經縱容了多時了,時間太長可不好了。
據曾英匯報,車臣部被滿清消滅的乾淨,完全吸收為助力,實力大增。
他在漠北勉強維持,長此以往對朝廷是極為不利的。
因為滿清距離更近,只有一千餘里,而北京足有三千里,支援不及時。
「順治這傢伙,怎麼活着那麼長?」
朱誼汐暗罵道:「歷史上二十多歲就死了,怎麼到我這還活得更久了,一點要走的跡象都沒有。」
「難道歷史上真的是水土不服?或者哀傷而亡?」
總而言之,一旦順治像康熙那樣是長壽的主,對大明的威脅就極大了。
他不想自己身旁還有一個所謂的北清。
這會影響對草原的統治。
所以對於滿清,皇帝籌備多年,準備一擊斃命。
自然而然,為了不驚動滿清,只能採取螞蟻搬家的模式,鏢局就是其中的主要。
鏢局,商隊,用半年的時間不斷搬運軍隊物資。
到時候大軍就會發出致命一擊。
有了罐頭的存在,朱誼汐覺得,滿清是時候壽終正寢了。
貝利爾湖那個地方,比漠北可好多了,應該設個總督府直轄管理。
……
孟清彪帶着祝百松離開了莊子,兩人望着箱子中的火槍,一時間滿是振奮。
「大哥,有了這些火槍,休說是漠北了,就算是那奉京,咱們也能走一趟。」
祝百鬆開懷大笑:「聽說那裏,一匹布能換兩三匹馬呢,能賺大發了。」
「莫要張狂。」孟清彪沉聲道:「還是走好咱們的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