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封棋的威脅,銀鈴的表情陡然發生變化。
望向封棋的眼神難掩殺意。
可當視線轉向被封棋掐着脖頸,正在奮力掙扎,卻根本無力掙脫右手禁錮的弟弟,銀鈴在心底發出一聲嘆息。
正如封棋所說,現在談判的主動權根本不在她的手裏。
計劃已經全盤暴露不說,實力也是完全不如面前這個神秘人。
她已經別無選擇。
魚死網破固然也可以是選擇,但這樣的選擇又有何意義,倒不如暫且屈伏,去了解這一切背後的真相,以及面前神秘人想要達到的目的。
想到這裏,銀鈴伸手拿起擺放在辦公桌上的記憶液,取下針頭上的保護殼後刺入脖頸。
液體在活塞芯杆的推進下快速注入銀鈴的血管。
冰冷的液體讓銀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緊接着她便發現眼前出現了許多重影畫面,就像是畫面套着畫面,不清晰的模糊畫面給她帶來了強烈的暈眩感。
銀鈴下意識後退一步,坐在了座椅上。
雙眸緩緩閉緊,眼前的重影畫面頓時消散,模糊的畫面在眼前逐漸清晰。
這段記憶來自封棋的記憶剪輯片段。
讀取這段記憶的過程對銀鈴而言就像觀看一場電影,但相比較電影的代入感又強上了無數倍。
記憶畫面不斷閃爍,最終連成一片。
畫面的最初是在封棋與迷霧族制定獻祭銀月族的計劃,伴隨着畫面推進,一系列的行動展開。
瓦解銀月族對星城西區的掌控,控制能源機構的權限,乃至對銀鈴等銀月族先鋒戰士的伏殺。
畫面的最後,是一座巨大的空間陣法。
空間陣法在星城外展開時,空間裂隙好似一張緩緩張開的巨嘴,好似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銀鈴非常熟悉的空間通道在空間裂隙內快速構築,通往領域世界。
潛藏在空間陣法下面的,是迷霧之主帶領血煉戰士佈置的獻祭陣法。
接到通知的銀月族戰士從空間通道那頭落下,血煉戰士配合迷霧之主施展的獻祭陣法如同一個巨大的磨盤,將降臨而來的銀月族戰士絞殺,鮮血湧入獻祭陣法後被凝結成血石,如雨點般朝地面落下。
這個畫面給了銀鈴極大的震撼。
更是讓令她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通過這些畫面銀鈴發現,神秘人對他們的了解遠比她想像中的更多。
甚至就連他們與族人的聯繫方式,乃至族地的空間坐標都一清二楚,也正是知曉了全部的細節,這才導致銀月族毫無防備的淪為了祭品。
即使這一切都還未發生但所見太過真實。
就好似這一幕註定會在未來發生。
銀鈴也絲毫不懷疑那個神秘人想要這麼做,必然能夠做到這一點。
空間陣法、空間坐標、聯絡傳訊方式,等等。
一切用於保險的秘密措施都已經被知曉,他們在神秘人面前沒有了任何秘密,想要伏殺她的族人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畫面的最後,銀月族伴隨着天空中的空間裂隙縮小而族滅。
當銀鈴睜開眼睛,望向封棋的眼神再也掩蓋不住恐懼。
但她不知道,為何這些還未發生的事會讓自己看到,對方到底是如何製作的這段如此真實的記憶影像。
深吸了一口氣,銀鈴強壓下心底涌動的恐懼情緒,抬頭望向封棋詢問道:
「這到底是什麼?難道是未來會發生的事?」
「你可以理解為我擁有看到未來場景的能力,這段畫面是在你拒絕與我合作後,我看到的景象,然後我將這段記憶提取,製作成了記憶液。」
說着,封棋緩緩將銀嘯放下。
「咳咳」
失去了束縛,銀嘯劇烈咳嗽,表情變得通紅,隨後猛地舉起玉笛就要攻向封棋,嘴裏怒吼:
「你到底要做什麼!」
「嘯!」
銀鈴這時猛地瞪向銀嘯,讓銀嘯的進攻戛然而止。
「姐姐。」
「閉嘴,你給我到一邊去。」
面對銀鈴的怒斥,銀嘯神情略有不甘,卻還是很聽話地走到了一旁。
回頭看了眼銀嘯,封棋內心無奈搖頭。
銀嘯與她深謀遠慮的姐姐相比,着實差了一大截,或者說是太天真了。
這一點獻祭銀月族的那條時間線已有體現,也難怪銀鈴將其安排在身邊,不讓銀嘯與其他銀月族先鋒戰士那般,被安排去管理其他能源機構。
究其原因顯然是銀嘯根本無法擔起重任,只適合當一名戰士。
以銀嘯喜形於色的表現,很容易就會暴露身份,導致銀月族的計劃滿盤皆輸。
「閣下,能否解答我幾個疑惑,我們再談合作一事。」
這時銀鈴出聲打斷了封棋的思緒。
面對詢問,封棋微笑點頭:
「你問。」
「你到底是何方種族勢力?」
「人族!」封棋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人族?」
銀鈴忍不住重複,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她猜想過很多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面前的神秘人會是人族。
甚至剛才看到的記憶畫面中的許多內容,也都證明此人非人族。
例如軀體強化上的增幅能力,這可不是人族現階段的修煉體系會有的能力。
這方面她很肯定。
潛伏人類社會這麼多年,她也曾在人族學府深入了解人類成長體系方面的知識,所以人族的修煉學有多麼淺薄,她非常了解。
記憶畫面中的神秘人在戰鬥狀態下體型暴漲,戰力飆升的表現更像是種族天賦,並非某種需要特地施展的能力。
記憶畫面中其他不符合人族的因素還有很多。
當聽到封棋說自己是人族,銀鈴首先想到的就是面前的神秘人在與自己開玩笑。
「你沒聽錯,我就是人族,也是你們想要侵略和奴役的對象。」
「我知道你非常了解人族,還曾就讀舊日學府的材料學專業,早已經為銀月族入侵星城打下了基石,做好了準備,但你所了解到的也只是人族的一部分,還有很多你所不了解的方面,比如我。」
聽了封棋的解釋,銀鈴表情有了變化。
她逐漸相信了封棋所說。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面前的神秘人是人族,但她覺得這個問題封棋完全沒有撒謊的必要,無論是否人族,局勢仍在對方的掌控下,不會有任何變化。
想到這裏,銀鈴沒有再追問這個問題,而是轉移話題道:
「你說我看到的畫面來自你預知未來看到的畫面,所以我銀月族的計劃應該成功過,對吧?否則我想不到你是如何知曉的我族全盤計劃。」
聽了銀鈴的分析,封棋忍不住點頭:
「你很聰明,你們的計劃在我預知未來看到的諸多時間線中,曾有過成功,那一天星城的能源供應被全部切斷,你們在星城上空撕裂空間通道,銀月族舉族到來,差點對星城造成毀滅性災難,雖然最終渡過去了,但仍損失慘重。」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們的計劃最終能夠成功了,但與星城的戰爭仍會以失敗收尾?」銀鈴眉頭微皺,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沒錯。」
面對銀鈴的詢問,封棋並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天樞與銀月族的戰爭他沒有親眼看到,只是通過後續的情報得知當時的慘烈,所以無法提供給銀鈴相關的記憶畫面。
但銀月族的失敗是事實。
沉默半晌後,銀鈴再次詢問道:
「所以我們銀月族只要選擇與人族為敵,就註定了失敗的結局?」
「沒錯。」
銀鈴等銀月族先鋒戰士的計劃,確實有過數次成功,但後面不是遇到吸盤,就是遇到天樞即使計劃成功,但戰爭卻是輸了。
所以銀月族不與人族合作,按照正常的時間軌跡發展,最終都逃不過族滅的命運。
這次找到銀鈴說明想要與銀月族結盟,既是給人族未來發展尋求助力,也是給銀月族一次改變既定命運的機會。
聽了封棋的解釋,銀鈴陷入沉思。
沉默半晌後,她望向封棋再次開口詢問道:
「還有一個問題,你身上應該有奇蹟神物吧?預知觀察未來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是人族修煉體系能夠創造出來的能力,即使是那些強族都不可能擁有這般能力,這一切都指向了你擁有奇蹟神物。」
「你這麼理解也可以,現在回答我的問題,要不要與我人族合作?」
「合作的方向是什麼?我不理解銀月族在你眼中到底有什麼價值,我剛才在記憶畫面中看到你將我銀月族全體煉化成血石,難道還有什麼價值比將我族煉化成資源更高?莫非你想要奴役我銀月族?」
面對詢問,封棋微笑搖頭:
「我從未想過奴役銀月族,我看重的是銀月族的工程技術。」
聽到這番話,銀鈴壓抑的內心終於有了些許鬆動。
看過記憶畫面後,銀鈴已經明白面前的神秘人能夠決定銀月族的生,或是死。
但想要選擇生,必然要付出代價。
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奴役,就像是那些強族圈養的弱族,淪為人族的底層勞動力。
當聽到封棋說,他只是想要銀月族的工程技術時,銀鈴在內心長舒了一口氣,她也忽然明白面前的神秘人到來的原因了。
顯然是神秘人通過預知察看未來的能力,看到了銀月族對星城發展規劃上的巨大貢獻。
這些設計方案,都是她為銀月族佔領星城後做的準備。
所以設計方面都十分用心。
星城也是銀月族未來構想中,建立修煉體系城市前的重要一環。
其實她非常清楚,銀月族完全能力去搭建修煉體系城市,卻唯獨缺少了龐大的資源。
銀月族的實力、資源,與掌握的技術並不匹配。
這也是銀月族高層選擇穩步發展的原因。
只要穩定發展下去,銀月族的未來會非常有潛力。
而她們這些先鋒戰士掌握的也只是銀月族的初級工程,族內有着大量工程技術大師,他們的能力要遠遠超越他們。
銀鈴沒想到自己規劃的星城能源設計方案,竟然成了銀月族的救命稻草。
能想像到如果不是這些設計方案,面前的神秘人在意識到銀月族會變成人族的隱患後,必然會以雷霆手段毀滅之。
能與她坐在這裏談判,正是看中了銀月族的工程技術對人族發展的幫助。
明白了封棋的目的,銀鈴內心的惶恐情緒逐漸消散。
她知道自己仍沒得選。
但至少銀月族在神秘人眼中非常有價值,他們有神秘人需要的技術,這能保證銀月族會受到重視。
「銀鈴,你可知道你們銀月族的工程技術從何而來?」
面對封棋的詢問,銀鈴當即點頭:
「自然我是族先輩研發得來,只是我族在某個階段有過幾次歷史斷層,能夠查證的歷史資料證明我族也曾有過輝煌與巔峰時期,只是因為戰爭或是某些外部因素,導致我族的歷史資料與工程技術大量丟失,我族也在那段時期族力嚴重衰退。」
「你錯了那些技術可不是你們銀月族研發,而是一個被稱為銀蛇帝國的古老勢力巔峰時期產出的技術,而你們銀月族曾是那個超級勢力的分支族群之一,在帝國崩塌後繼承了帝國的技術遺產,變成了流浪勢力。」
在銀鈴不敢置信的表情中,封棋繼續道:
「銀鈴,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們銀月族能夠給人族帶來技術與發展上的提升,且足夠有誠意的話,我會贈予你們一份大禮,這份大禮來自你們丟失的歷史,一個曾經無比輝煌的帝國遺留的終極傳承。」
「你怎麼知道的這些?預知未來的能力難道還能看到沒有接觸過的歷史信息?」銀鈴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一點你就不用管了,你需要知道的是,這是我可能會贈予給你們銀月族的一份大禮,但具體能否得到,還得看你們的誠意……但我可以先向你保證,如果銀月族不背叛人族,人族絕無可能對銀月族揮刀相向。」
說着,封棋的視線轉向擺放在辦公桌上的另一管記憶液:
「銀鈴,你就不想知道這管記憶液里的信息?」
「裏面有什麼?」
「這不是我的記憶,但與你有關,裏面記錄了你們銀月族暴露秘密的具體原因,是上一份記憶畫面所沒有提到的細節內容……最重要的是,這份記憶或許能讓我們兩族之間的合作擁有一個良好的開始。」
「我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你讀過人族歷史,應該知曉聯姻是人族使用的一種非常有效的外交手段,能夠促進兩族的關係……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着,封棋拿起擺放在辦公桌上的記憶液,放至表情困惑的銀鈴跟前:
「你自己瞧瞧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