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對兄弟,既然能夠做出佯裝不識混餚視聽之事,就絕非是魯莽之輩。
此時之所以出手,自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兩人的確是試煉的老手,可是往年未能經過試煉,而後繼續參加者,並不在少數。
今年之所以只有三人,全是因為這兩兄弟的「功勞」。
這兩人收買村民,以今年試煉有所改動為名,吸引了往年試煉落選之人,於山村之外的一處客棧之內設伏。
利用迷藥毒酒,將此次參會之人,悉數放倒,殺人越貨。
那名老者之所以能夠躲過一劫,全然是因為上次試煉之時,退出得較早,沒有和這兩人照面。
殺人者人恆殺之這個道理,兩兄弟自是清楚。
如今見黃衣劍客不由分說,開口便是讓自己兩人自行了斷,來意如何,溢於言表。
他二人自是以為,黃衣劍客的目的,便是上門尋仇。
而黃衣劍客方才展現的輕功,他們兩人看在眼內,自愧不如。
如今更是身在懸崖峭壁之上,若想要逃離,根本是死路一條。
如今狹路相逢勇者勝,唯有主動出手,方有制勝的可能。
「哼。」
眼見兩人主動出手,黃衣劍客冷哼一聲,抬手之間隨着一聲劍鳴,快劍出鞘入鞘,只在剎那之間。
而那一對兄弟,如今俯衝之勢尚在,仿佛絲毫未受一劍影響。
可下一刻,原本俯衝而下,來勢洶洶的兩兄弟,如今卻與黃衣劍客錯身而過,手中刀劍未傷其分毫。
隨即,便在眾人矚目之下,宛如一灘爛泥一般,徑直朝着山崖墜落,眼中已只剩下渾濁。
「嗯?」
穆清遠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道,自己先前竟看走了眼。
這人分明是隱藏了實力。
如今單以他這一劍的速度來看,恐怕已相當於凜風城中,武道四品的層次,只是不知與此界之內,實力如何。
自己這副身體的內息尚未入品,而柳茗也只是剛剛入品,若此人對自己抱有敵意,根本無法脫逃。
「看來...」
黃衣劍客剎那之間,斬殺兩人,面上毫無波瀾,仿佛方才斬去的,只是普通花草。
如此實力,如此殺伐,立時讓其餘試煉者心生警惕。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黃衣劍客為何出手,只聽他說了一句,要對方自行了斷。
此刻不由得思考,若對方要自己自行了斷,又當如何?
丹青天下,不同於天啟五洲,又或者說,實力為尊的現象更為強烈許多。
天啟五洲之內,尚有皇權制衡,可如今的丹青天下,卻無明確的規則。
尤其是對於黃衣劍客這等實力,他雖不是修士,但實力卻堪比修士。
而世俗凡人,在修士眼中,無論這修士是正道還是邪道,都不會將前者當做平等的存在。
區別則是,正道修士會將天下蒼生掛在嘴邊,當名聲或是其他利益達到心中衡量天秤之時,才會出手相助。
可若是要他們選擇,去救世俗凡人還是救其他修士,那他們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這就好比家中養的看門犬,平日無事發生,心情好時會稱其為人族最好的朋友。
可一旦發生饑荒,自身難保的情況之下,卻絕不會將這最好的朋友,當做同等存在看待。
更不會將自己難以維繫的口糧,分它一份,甚至不將其當做口糧,便已是萬幸了。
...
此時,黃衣劍客居高臨下,冷冷望向穆清遠,上下打量。
他此刻已斬殺那一對兄弟,可以確定,自家公子絕不在其列,否則方才已然出聲。
而當時自己在村落之中,截住穆清遠時,的確看着她製作這一張人皮面具,便是眼前之人無疑。
如果公子沒有偽裝成他人,那麼眼下此人,便有最大的嫌疑。
因為這人很有可能,是將這張面具,直接給了自家公子。
於是其心念一動,朝着穆清遠疾掠而去,人雖未至,一股氣機卻已鎖定了後者。
穆清遠未曾想到,眼前之人如此喜怒無常,此時動彈不得,開口不能。
但下一刻,卻覺周身一輕,這黃衣劍客竟是帶着自己一躍而起,落在了一隻巨鷹之上。
走捷徑。
「等一下。」
就在此時,天空之上,再度響起了先前的聲音
,只是語氣之中,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無奈。
但這聲音響起的同時,卻有一道無形氣勁,從天而降,壓得其餘試煉者,不得不匍匐在黑鷹背上,抬不起頭。
而黃衣劍客,此時則是冷哼一聲,手臂按在了劍鞘之上,似是隨時準備出劍。
但其一旁的穆清遠卻能感覺到,此人周身已被劍氣縈繞,護體真氣蔓延而出,與空中的氣勁不斷碰撞。
穆清遠此時,全是受了黃衣劍客庇護,這才沒有感覺到呼吸困難,此時下意識看向柳茗。
但卻發現,此女如今,似乎也沒有受到氣勁的影響,此刻正快速向上攀爬,朝此而來。
隨即...
天空之上,聲音再起,乃是一聲輕嘆,卻已變成了一名老者的聲音。
聲出同時,山間白霧湧現,朝此匯聚而來,煙霧滾滾。
天空之上的壓力,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雲霧之中凝成的一隻巨手。
在這些人武者眼中,如此一幕,極具威懾。
而黃衣劍客見狀,已然出劍,可他雖一劍洞穿雲霧巨手,卻是徒勞無功。
下一刻,雲霧巨手將黃衣劍客握在手中,使得其身形消失於此。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一道殘影,朝着山腳降落。
但他並沒有像旁人一般摔得血肉模糊,而是安然落地,此時抬頭望着天空,已有幾分忌憚之色。
「武道四境,修行不易,你且離去吧。」
老者傳音之間,聲如洪鐘,縱使相隔百丈,狂風陣陣,也能讓崖底的黃衣劍客聽得清晰無比。
可是,他有責任在身,如今豈能輕易離去?
但卻也知道,此地只怕並不是江湖騙子匯聚之所,而是真有超凡存在。
以自己如今尚未完全恢復的實力,的確難以撼動。
「我要尋之人,還未尋到。」
黃衣劍客開口之間,又是縱身一躍,可雲霧之中的巨手,此時卻瞬間朝下轟去,一掌將其鎮壓。
黃衣劍客不得不再度落地,以劍氣抵擋雲霧巨手,卻也再難登上峭壁一步。
「試煉之中,不可結伴而行,需各自為戰,這一點無論是誰,也不可破例。
但,事出有因,今日不同以往,可酌情更改。
你欲尋之人,若是通過考核,便可得試煉獎賞,屆時自可下山與你相見。
而若未能通過考核,你在此等候接應便是,無人會傷其性命。」
老者說話之間,空中雲霧再度變幻,赫然出現無數金色大字,正是山崖之下石碑之上的刻文。
而那一句各自為戰,此刻儼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不可結伴而行,與一句新加上的...
不可害人性命。
「如此,你可滿意?」
老者再度傳音,而黃衣劍客,也知道對方已給了面子,自己實力不足,不能再進些許。
所以便也沉默不語,默認此事。
卻不知,老者做出此選擇,心中實在無奈,若是方才百年之前,宗門何須如此?
只因如今,宗門沒落,仙苗斷絕...
而丹青天下修武道體系者,雖然不在少數,但大多一生庸庸碌碌。
能修至二境之人,已是萬中無一,修至四境者,鳳毛麟角。
武道修行,與修士體系不同,四境之前難以寸進,除天賦異稟者外,凡是四境,皆有傳承。
要麼是出身武道世家,要麼便是大勢力培養。
雖然無奈,但老者不得不承認,自家宗門如今,得罪不起這樣的存在...
所以,只能如此,退上一步。
「既如此,試煉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