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 第26章 二郎神08

    測試廣告1第二日一早,  戚潯帶着《南燕歸》的戲本到了書院,她來的尚早,傅玦和宋懷瑾皆未至,  令衙差開了停屍堂的房門,  便又看起手中戲文來。愛字閣 www.aizige.com

    這戲文越往後看,故事越是曲折,  主人公二人歷經艱險,仍難有情人終成眷屬,  哀婉淒楚的文辭看的戚潯心底發堵,  也感嘆這二人怎這般艱難。

    周蔚進院門時,  便見戚潯坐在迴廊美人靠上看書看的專心,  他放輕了腳步,  走到迴廊外側,  悄悄的探頭去看戚潯手裏戲文,  待看清上頭寫的情意綿綿之語,周蔚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啊,我以為你在看什麼,沒想到你竟在看話本!」

    他嚇了戚潯一跳,戚潯無奈道「這是昨夜去慶春樓尋來的戲本,  我這是為了案子!」

    周蔚從台階走到她身邊坐下,  一邊伸脖子一邊問「慶春樓?你去慶春樓了?」

    戚潯邊看邊點頭,  將書本一側,  不願與他同看,  周蔚瞧見她這模樣輕聲道「你查案是查案,可你年紀也不小了,  這些風月故事看的如此痴迷,  莫不是……動了春心?」

    戚潯輕嘖一聲,  眯着眼睛挽袖子。

    周蔚嚇得立刻起身一退三步遠,戚潯語帶威脅的道「你查案的時候膽小如雞,擠兌我膽子倒是大了,我年紀不小怎麼了?既知我比你大,還敢在我跟前渾說?」

    周蔚半身躲在欄柱之後,梗着脖子道「你也只比我大了半歲,又不是什麼長輩……」

    「半歲也是大,我還比你先進大理寺呢。」戚潯將袖子放下,眼刀掃他一眼繼續看戲本,「這齣戲是劉希去慶春樓看的最多的,我若不看,那你來看?」

    周蔚哼的,「怎還論資排輩起來了,就知道欺負我了……」言畢又不敢繼續與她頂嘴,磨磨蹭蹭坐回來,「那你看出什麼來了?」

    戚潯指了指屋內,「怎是那好看出什麼的,今日驗屍也不必驗了,咱們兩個別的不干,就看戲本子,去把屋內幾本戲文都拿出來。」

    周蔚對她的指派倒是十分利落聽話,立刻將昨日林巍帶回來的幾本戲文拿了出來,他將戲文擺在靠座上,一本一本的看,「《金鎖記》,常清寫的,我看這本?」

    戚潯頭也不轉的點頭,「你看,看完了咱們來對一對,看看這些戲文有何異同,劉希去慶春樓只聽了《金鎖記》和《南燕歸》,很是古怪。」

    周蔚點頭,也捧了《金鎖記》來看,他是少爺出身,聽曲看戲從前乾的只多不少,看的也比戚潯快,沒多時,他便覺寡淡無味,「這唱出來倒也罷了,花旦小生們唱腔好聽,身段亦美,可如此看着,也不過是些俗套故事,有何異常?」

    戚潯看了半晌,雖與戲文里男女主角十分共情,可說到底也只是個情愛故事,劉希卻去慶春樓聽了數回,這裏頭能有何玄機?

    這時,周蔚又問「你何時去的慶春樓?怎不喊我?」

    「昨夜去的,還遇到了世子。」

    戚潯頭也不抬的答話,周蔚一愕,「世子?臨江侯世子?」

    戚潯嗯一聲,「除了他還有哪個世子?」

    周蔚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上上下下打量她兩眼,「世子見你也去了,說什麼了?」

    「也未說什麼,世子也是去問案子的,後來聽了半台戲,這戲本也是世子要來的。」

    周蔚嘖嘖兩聲,「還和世子聽了半台戲?你膽子真大。」

    戚潯道「我起初倒是想走,卻哪敢呢,不過世子也並沒那般可怕,與傳言很不一樣。」

    周蔚有些不贊同,可見她看的專心,也不好再說,只繼續翻那《金鎖記》,看着看着,周蔚神色便有些古怪,一時看戲文,一時看戚潯,沒多時,面生彆扭,起身道「這也就是普通戲文,哪有什麼古怪,我瞧不出來。」

    戚潯仔細一想,也道「劉希去慶春樓並非與戲伶相好,聽戲時還要了戲文看,足見對這齣戲十分喜歡,可他都快要考狀元了,且一個人不可能忽然性情大變,他出身富貴,也不可能是頭次聽戲,便也不存在忽然被戲曲吸引上了癮的緣故。」

    戚潯無奈的翻着書頁,「難道這戲本子裏藏着他考狀元的訣竅不成?」

    周蔚走到她身邊來,半蹲着翻看靠座上的其他戲本,「的確奇怪,這些戲文里雖大都是書生佳人的故事,卻沒有哪本戲文是教書生考狀元的啊。」

    他二人正狐疑着,院門口出現了一行身影,傅玦被林巍推着進院,剛一抬眸,便看到戚潯和周蔚湊在一處,戚潯捧着書坐在美人靠上,周蔚半蹲在她身邊,因背靠遮擋,也不知周蔚在做什麼,卻覺二人頗為親昵,他眉梢微抬。

    周蔚正對着院門口,最先看到傅玦,他忙拍了戚潯一下站起身來,戚潯見狀回頭,見他來了,也立刻起身站好,二人恭恭敬敬行禮,傅玦沒忍住多看了周蔚幾眼。

    待到了跟前,傅玦看到二人在琢磨戲本,他忍不住皺眉,「在看戲本?」

    戚潯點頭應是,「昨夜沒看多少,今日還在看,不過卑職沒發現其中有何關竅,卑職還是覺得劉希最大的執念應當是考狀元,若說他忽然對聽戲着迷,有些說不通。」

    傅玦看了一眼林巍,林巍道「今晨我們去了另外幾家戲樓,發現劉希除了去慶春樓之外,還去過妙音樓,在妙音樓聽的是一出《雨霖鈴》,也是春闈之前去的,聽了四五場,另外,他還去過登仙樓,聽的戲文是常清寫的《金枝記》。」

    身後隨從提着個小包袱,正是這幾齣戲文的抄本,林巍將包袱給她,又道「劉希去的這幾家,都未曾與戲伶有過沾染,不僅如此,他還問過《雨霖鈴》演出的時間,也要過戲文來看,得知這齣戲也是老戲,這幾年日日演,他便放了心。」

    戚潯越發覺得古怪,上前將包袱接過,裏頭抄本疊起來也有一小摞,「那卑職繼續看。」

    傅玦問她「還是覺得戲文有異?」

    戚潯道「卑職眼下並無別的頭緒,劉希既然在考前喜歡聽這些,卑職覺得,這些戲文裏頭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或者像世子說的,他擔子太重想找個法子宣洩消遣,那這幾齣戲也一定十分合他心意,可卑職眼下還未看出哪裏合他心意。」

    她心弦微動,忽而道「不知與他關係親近的人知不知道他喜愛這幾齣戲。」

    傅玦便吩咐林巍,「將昨日問過的那幾人叫來。」

    此處是停屍之地,因此,當何有為幾個過來的時候,面色都帶着緊張和忌諱,眼神不住的往關門閉戶的堂中看,待傅玦道出這幾齣戲之時,何有為幾個都面露茫然。

    何有為道「沒聽過他提起啊,他平日裏是想苦行僧一般的苦學,聽戲狎妓這些事他從來不做。」

    洛諶也道「去歲春闈之前,他的確回家過一段時日,不過他說的是回家更能靜心進學,他去戲樓多次的事我們都未聽過,不過,楊俊或許知道,他們關係親近,楊俊也在京中,那段時日,楊俊還去他府上找過他。」

    戚潯聽到此處眼瞳微動,劉希忽然喜歡聽戲,而楊俊有可能知曉此事,隨後劉希和楊俊皆被謀害,這豈不剛好證明了劉希聽戲的行徑十分古怪?

    傅玦亦沉吟片刻又問「曾文和可喜歡聽戲?」

    幾人面面相覷一瞬,洛諶道「曾文和家境尋常,應當不喜聽戲吧,沒聽說他去過戲樓。」

    於玢也道「我也沒聽說過。」

    傅玦若有所思,「你們可知劉希有心悅之人嗎?」

    幾人顯得有些意外,於玢繼續道「這從未聽說過,他是家中獨子,沒聽說過給他定過親,而他在白鹿書院也幾年了,也未見他與哪家小姐過從甚密。」

    洛諶附和,「他這等家世,多半要等考中之後才會議親。」

    劉家雖是官門,可吏部員外郎的位置不上不下,劉家想給獨子議一門好親,自然要等他有功名之後,傅玦心知劉希必不會因情愛之事去戲樓走動,便令幾人退下。

    他們一走,戚潯便道「世子,定是這看戲有古怪,劉希先死,楊俊緊接着被害,我還記得何有為說楊俊知道劉希被害之後頗有些焦躁和心神不寧,會否不僅是因為好友身亡才如此,若他知道什麼,因此擔心不安呢?」

    傅玦點頭,「我亦做此想,若是如此,曾文和的死,必定也與戲文脫不了關係,而劉希聽過常清寫的《金鎖記》和《金枝記》,這兩齣戲或許也是關鍵。」

    他看向戚潯手中的戲本,「戲文還當要看。」

    說至此,他又看了眼周蔚,似乎想說什麼,可臨了卻忍住,又轉頭吩咐林巍幾個,「去查一查這個曾文和的家世,再去他屋子裏搜一搜,看他屋內可有與戲文有關的,再找個人畫一幅畫像去戲樓里問,他若不比劉希去得多,戲班裏的人必定忘了他姓名形貌,認畫像最直接。」

    林巍立刻道「畫畫像很方便,這書院裏作畫好的人不少。」

    這時間,戚潯已在指派周蔚,「這《雨霖鈴》和《金枝記》劉希看過,我來看,另外幾本交予你,可不許躲懶。」

    周蔚順從應是,卻有些苦惱,他想起了以前在私塾里讀天書的時候,他正擰眉嘆氣一臉苦相,卻忽而發覺一道嚴肅的目光打量着他,他一轉頭,便見傅玦看着他,他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只覺自己的心思被上司抓包,當下換上一副勤懇模樣去了停屍堂旁的廂房。

    房內戚潯正擺開桌案,想在此研看戲文,周蔚湊到戚潯身邊,低聲道「世子好可怕,比少卿大人還可怕,咱們可都不得躲懶了。」

    戚潯一臉莫名,「怎地了?世子說今日要看完?」

    周蔚搖頭,「那倒沒有,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能把我那點小心思都要看透似的……」

    戚潯無奈搖頭,「那你莫要偷懶耍滑不就好了?我倒沒覺得世子如何可怖,他待我還算親和,可見啊,上司們都喜歡勤勞的下屬。」

    周蔚一邊思考戚潯說的是真是假,一邊打開了《步步嬌》。

    園子裏林巍回來的很快,來時洛諶和於玢跟在他身後,林巍道「主子,屬下問了,整個書院,洛公子和於公子的畫技極好,我請他二人一道作畫。」

    傅玦點頭,又道「最好今日能畫出來,你們與他相熟,想來也能畫的惟妙惟肖。」

    洛諶和於玢自然不敢輕慢,連聲應下,又道天黑之前必能畫出方才退下。

    他們一走,傅玦又看向遠處廂房,透過門窗,他能看到戚潯和周蔚相對而坐,都在翻看戲文,他忽然問「這個周蔚是哪般出身?」

    林巍沒想到他會有此問,想了想才道「他似乎進大理寺不到一年,家境應當尚可,瞧着他細皮嫩肉,又瘦胳膊瘦腿的,也不跟着宋少卿辦差,反倒跟着戚仵作打下手,想必是個從前在家裏頗為嬌慣的。」

    傅玦也做此想,「去細細打聽打聽。」

    林巍應是,「宋少卿在書院內留有差吏,屬下這便去問問。」

    傅玦點頭,林巍轉身又走了,楚騫疑惑道「主子怎麼忽然對他有興致了?屬下瞧着,您待戚仵作還更看重些。」

    傅玦一臉肅重之色,片刻後問「你覺他二人般配嗎?」


    楚騫愣住,「您是說,戚仵作,和那小周兄弟?」他倒吸一口涼氣,「這,說不上來,周兄弟膽子太小了,瞧着也不是個能照顧人的,這……」他又很詫異的道「您不會想給戚仵作指婚事吧?」

    傅玦沒說話,楚騫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便道「不過,他二人應當是朝夕相處的,雖說大理寺其他人都是男子,可相處的多了,情誼自不同,這個小周兄弟生的不賴,且對戚仵作也頗為親厚,倘若家世尚可,倒可勘相配。」

    傅玦不由仔細打量周蔚的眉眼輪廓,半晌,淡淡的轉了目光,他默然未語,心底也不知在盤算什麼,只等兩盞茶的功夫之後林巍回來,才醒神般的看向他。

    林巍喘着氣道「主子,問到了,周兄弟非京城人士,是泯州的,年歲十八,比戚仵作小半歲,入大理寺九個月,也的確如屬下猜測的那般,父親是泯州富紳,大理寺的職位是出錢進來的,宋少卿見他嬌養到大,武藝也尋常,便讓她替戚仵作打下手。」

    他問完有些奇怪,低聲道「主子問他做什麼?莫非對他不放心?」

    楚騫輕聲道「咱們主子要做月老呢。」

    林巍不懂,楚騫便朝廂房呶呶嘴,林巍看了片刻,頓時面露恍然,他哭笑不得道,「主子怎起了這心思,早先只覺您對戚仵作有些賞識,您眼下還想幫戚仵作牽姻緣不成?」

    楚騫和林巍皆是直腸子,心底想什麼便說什麼,傅玦本未想那般遠,卻被這二人說的真有那回事一般,他蹙眉道「不過隨便一問,你們這些話可不好對外人說,免得敗壞戚仵作名聲。」

    林巍和楚騫對視一眼,他忍不住道「主子瞧戚仵作如此投緣?您從前雖對底下人也頗為操心,可戚仵作與咱們相識也不過月余。」

    說着林巍又低聲道「還給別人做月老,您自己一把年紀也沒個動靜呢,戚仵作生的好看,屬下還當您自己……」

    傅玦義正辭嚴道「胡言亂語。」

    他一本正經的,林巍和楚騫跟隨他多年,自也知道他性子,見狀便知他們想錯了,這時傅玦又道「既在刑部,以後少不得要常打照面,大理寺又只有她一女子,難免需得考慮周全些,辦差便是辦差,若有人在辦差時懷了別的心思,總歸不妥。」

    林巍回過味兒來,「屬下明白了,主子是覺得戚仵作是女子,身邊皆是男子,怕萬一她與誰暗生情愫,打着辦差的旗號徇私,弄那些風花雪月的名堂,不過屬下瞧着,戚仵作和周兄弟更像姐弟,也都是頗為勤懇認真的。」

    傅玦不願再說下去,又往廂房內看了一眼吩咐道「去明禮堂。」

    楚騫應是,忙推着他朝外走。

    廂房內的戚潯和周蔚自不知傅玦這些擔憂,她二人看了半晌戲文,直看的眼酸背痛,周蔚無奈道「看一本都覺艱難,更莫要說看這般多本,我看了半晌,也未看出花來,這些故事皆說的是些男女之情,只是常清起初寫的尚且稚嫩,越往後越是離奇罷了。」

    戚潯還在看自己的,聽他這樣說便道「這也尋常,都是越寫越漸入佳境的,我手中這本《金枝記》便是常清後來寫的,文辭華美,還頗有內涵,文中男主人公更為吟風弄月的高手,這些詩詞實在是覺賞心悅目。」

    周蔚嘆氣,「這活計你果然喜歡,本就是些閨中姑娘家看的……」

    戚潯不由白他一眼,「閨中姑娘如何?如今大周開辦女學數年,學堂里有女夫子女學生,或許哪一日女子也能參加科舉,到時候只怕比你們男子還要厲害!」

    周蔚一聽這話,正要駁斥,門口卻傳來一道女聲——

    「說得好說得妙!」

    戚潯和周蔚齊齊轉頭,只見竟是孫菱來了,她今日披着件銀紅斗篷,面上薄施粉黛,整個人比那日更明艷奪目,她笑着走到戚潯跟前來,「戚姑娘,你剛才說的話,長公主也曾說過,她說只要一直開辦女學,總有一日,寒門女子也能登科入朝的!」

    戚潯和周蔚都站了起來,「拜見郡主。」

    孫菱虛扶一把,「昨日我本要過來,可太后娘娘召見,我便未來,如何,你們的案子可查清楚了?」

    戚潯抿笑,「沒有這樣快的,如今還在找線索呢。」

    孫菱視線掃了一圈,「傅世子呢?怎未看到他?」

    戚潯朝外看去,「世子……早先還在此呢,眼下或許是有了別的線索,他跟去問話了。」

    孫菱拉住她手腕,「那你帶我去找他可好?」

    戚潯欲言又止,孫菱卻已拉着她朝外走,口中道「陛下本有意讓他入兵部,可他卻入了刑部,他縱然頗有智謀,可查案子卻並非行軍打仗。」

    戚潯心知是要帶這個路了,只得將手中書冊扔給周蔚,又口型叮囑「繼續看」,而後便被孫菱拖出了門。

    走出院門,孫菱才將戚潯放開,戚潯也不知傅玦在何處,只將她往明禮堂的方向帶,「世子或許在明禮堂,少卿大人有另外的差事,這會兒或許回來了。」

    孫菱不由嘆氣,「他的傷還沒好,卻接管這樣難查的案子,實在讓人擔心,你不知道吧,我哥哥也老是查案,他總是東奔西跑,一年內有半年不在京城,可累了,希望傅玦哥哥不要這樣。」

    戚潯淡笑着,也實在不知如何接話,孫菱又看向她,「你知道拱衛司嗎?不在六部之中,是陛下直掌的,朝中好多人都怕拱衛司呢。」

    戚潯自然知道,拱衛司負責監察百官,天子直屬,還負責查辦朝廷命官們見不得光的案子,文武百官自然十分忌怕,「卑職略有耳聞。」

    孫菱面上露出些驕傲神色,很快,二人到了明禮堂之前,然而明禮堂門口只有衙差守着,哪裏有傅玦的影子?戚潯上前去問,衙差道「齊山長適才從住處找出了幾位死者的舊文稿,說要請世子去看,他們去後面寢舍方向了。」

    戚潯一聽,又帶着孫菱往後面寢舍走,孫菱這時道「戚姑娘,我昨日見到了長公主,與她說了你,她說有機會想見見你呢。」

    戚潯趕忙道「卑職位卑,怎敢面見長公主殿下?」

    孫菱笑,「不是這樣,都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長公主對各個行當中的女子翹楚都十分愛重,我聽人說你是罪族之身?若你當真得了長公主青睞,她便能為你脫了罪族之籍,到時候你或許能在大理寺做個小吏!」

    戚潯眼瞳微暗,面上亦露惶恐之色,「多謝郡主美意,卑職族中的確犯過罪責,卑職如今頂着罪族之身也不算什麼,都是應當的懲罰,不敢求除籍。」

    孫菱有些詫異,「你當真如此想?」

    戚潯應是,孫菱有些無奈,她眸光一轉,卻見不遠處幾個學子在一口井邊洗衣,這幾日天氣轉暖,正是洗衣曬被之時,可其中一人卻舉着一件袍子道「這袍子上的墨漬未曾洗淨,怎麼洗的?」

    另外兩人看了看,都搖頭,一人道「不是我的,怎麼沾染到裏面去了?要拿去再洗才好……」

    那是一件月白長袍,染了墨跡自然難看,孫菱若有所思,又對戚潯道「罪族之身也沒什麼,就像袍子上染了墨跡,洗清便是了,若是長公主出面,定能幫你清的乾乾淨淨。若是別人,必定上趕着去求長公主呢,你竟然不願意,罷了,我也不逼你,等你改了心思,大可告知我。」

    戚潯自是道謝,沒多時,二人到了竹林寢舍方向,正好又遇見一學子,問清齊山長的屋閣方向,二人便朝着齊山長所居之地而去,走了沒一會兒,便看到傅玦和李廉幾個拿着一疊文稿朝外來。

    孫菱一見傅玦,立刻迎了上去,「傅玦哥哥。」

    傅玦眉頭輕皺,「你怎來了?」

    孫菱笑道,「我來告訴你兩個好消息,其一,是我哥哥來信,十日之後便要回京了,其二,是我昨日入宮,得知太后娘娘有意給你再加封賞呢。」

    傅玦擺擺手令李廉先走一步,又看了眼戚潯,才道「這些事未定,你莫要亂說。」

    孫菱卻道「如今議和板上釘釘了,你是打敗西涼的功臣,怎能不再加封賞?到時候西涼使臣入京,還要你震着他們呢。」

    他二人說話,戚潯自覺當差當完了,便道「郡主,那卑職便告退了。」

    孫菱頭也不回的點頭,戚潯又對傅玦福了福身,這才轉身追上李廉,她此前便與程佑安在京畿衙門當差,自然也與李廉相熟,便道「李捕頭,是什麼文稿?」

    李廉將文稿給她,「是年前兩次考試的文稿,考得策論,今日齊山長將文稿整齊準備下發的時候,發現了幾位死者的,因世子早前吩咐,幾位死者的私人物品都有可能是證物,他便先交給我們過目,適才我看了,沒什麼特別的。」

    戚潯拿在手中翻看片刻,也的確是些晦澀文章,李廉這時道「我要回衙門一趟,這些東西你帶回停屍之處,與其他證物放在一起。」

    戚潯應是,與李廉在路口分開,她仍回停屍堂來,剛走到門口,便見周蔚一邊看書一邊打瞌睡,戚潯不由拍了拍門板,直嚇得周蔚一個猛子跳起來!

    這一下惹得戚潯發笑,周蔚看清是她,苦着臉道「你嚇死我了,我正夢到被追殺,有一把匕首,就這樣直直刺入我心口……」

    戚潯好笑道「做了什麼虧心事才被追殺?」

    周蔚撫着心口道「忘記了。」說着一看戲本,「定是看戲文看的,我還是沒瞧出不尋常來,倒是做這些古怪的夢。」

    戚潯將死者文稿放下,又投入了看戲文之中,「那也得繼續看,不看完不死心,萬一有什麼被遺漏呢。」說完她又道「實在不成,你就看一本,其他的留給我。」

    周蔚也不至讓戚潯做那般多,仍與她一齊往下看。這一看便至日落西山,孫菱早已離開,這時,宋懷瑾才歸來。

    明禮堂內,宋懷瑾道「跑了五家,這五家公子與劉希都是年少玩伴,早年走的十分近,他們都不知道劉希對誰動情過,且為了考狀元,自從進了白鹿書院,劉希與他們的聯繫便越來越少,他們也都說劉希極想中狀元。」

    「本朝二十歲之前的狀元屈指可數,劉希曾說,他要在二十歲之前高中,如此便可令他父親揚眉吐氣,他幼時便薄有才名,因此也不是不可能,可去歲落第之後,要隔三年才有春闈,他這一願望是徹底實現不了,也因此,他去歲性情大變,他幾個舊友也知道。」

    傅玦便將戲樓所得告訴宋懷瑾,宋懷瑾嘆氣,「如此說來,不是劉大人說的什麼與戲伶相好了,他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聽戲。」

    傅玦看向戚潯和周蔚,「戲文里瞧出什麼來了?」

    戚潯道「這幾本戲文里有不少書生故事,卑職看了個大概,也未瞧出什麼,只憑那些故事,卑職只能想到,劉希苦讀數年,十分想過戲文里神仙眷侶的日子。」

    說完戚潯自己都不信,「可他終究還是想考狀元的,便是想寄情於此,也不該是在春闈之前耽誤時光。」

    戚潯看了一整日,也是頭暈眼花很是疲憊,這些戲文單着看或許引人入勝,可若是一齊看,還想從中找到蛛絲馬跡,那便有種大海撈針的無力之感,可她冥冥之中,又覺得答案就在戲文之中,只是她未摸到門道。

    「罷了,今日你們也辛苦了,明日再看,回去歇着罷。」

    傅玦話音剛落,於玢和洛諶在外求見,侍從請二人進來,便見洛諶拿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畫,畫的正是曾文和。

    傅玦吩咐宋懷瑾,「勞煩宋少卿明日拿着畫像去查查,看曾文和可曾去聽過戲,如今這些線索,都指向了幾處戲樓。」

    宋懷瑾應是,帶着戚潯幾人一同下值,戚潯走到半道,又回去將幾本未看完的戲文帶了上,她打算挑燈夜戰。

    歸家用完飯食已是人定初刻,戚潯點亮燈盞,一看便看到了子時之後,直到一連串的炮竹聲響起,她才猛然醒神,她呼出口氣看向窗外,心知是上元節到了。

    待收回目光落在書頁上,她眼瞳忽而一縮,眼前的戲文頁上,她竟看到了一句眼熟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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