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乙零連按快門,連愣神都沒有當即對着那張浮腫青白的臉拍了張照。幾乎就在他拍照的下一秒,對上他視線的臉就縮了回去,它速度也很快,乙零後面拍的照片只剩一抹白色重影,只有第一張應該是拍清楚了。乙零一擺腿飛速追上去,四下里一望,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渾濁河水中,周圍只能看到那些歪倒的石人俑——
原本矗立着的完整石人俑被挖坑的淤泥和骸骨埋了大半,只剩上半身和頭顱還露在外面,黑洞洞的眼窩幽幽盯着乙零看,就像被活埋到胸口的人。
但乙零半點不帶害怕,巡視一圈確實沒找到那個身影后,他就又游回了坑底,中途正遇到安雪鋒。他是注意到乙零動作覺出不對就果斷放下銅棺來找他了。乙零擺擺手,拿着照相機翻倒最初拍的那張照片給安雪鋒看,潛水鏡後安雪鋒眉頭皺起。
這張照片拍得很清晰,坑邊頂上探身看向他們的那張臉青白浮腫,眼球鼓脹凸出向外,沒有半點活氣。這是一張死人的臉,被水泡浮腫的沉屍。
但它分明也是『活』的,那種『窺視』的感覺,被發現後立刻逃跑的舉動,都說明這具『屍體』有自我行動能力。安雪鋒雖然沒看到它逃跑,但單看乙零拍下這張照片,但出坑後卻空手而歸就知道,這玩意能自己行動。從剛才起潛水衣就一直在發燙,說明有詛咒或污染已經籠罩了這片水域。
安雪鋒果斷做出決定,反身潛回殉葬坑底,那具請銅棺材已經被他用蠻力硬拽出來的一些,棺頭歪歪斜斜壓在骨頭上,棺頭顯露在外,上面刻着一張凸起的人臉,眼珠也是向外凸起的,雕刻線條粗獷簡單,卻將雕刻人臉的愁苦神態刻畫的極為傳神。
但只有乙零對着棺頭人臉拍了一張,他旁邊安雪鋒已經從防水袋裏摸出了一把刀來,彎弧似的橙黃刀刃如月,被安雪鋒按着刀面將刀尖押進棺材蓋子的縫隙里,如刀切豆腐般極絲滑的切了進去,仿佛沒受到半點阻礙,甚至連箍住棺材蓋的金爪釘都被刀鋒直接削斷。
他竟是不打算把青銅棺提出河面了,而是打算在河底直接開棺!
別啊,乙零有些不樂意,這麼大個青銅棺材帶上去多有意思,尤其是等到了烏螺山往王澎湃他們面前一放,保准能嚇倒一片人,他還挺中意青銅棺材蓋子上凸出來的虎頭的。要是安雪鋒覺得提起棺材耗時太多來不及,他也可以讓玉米筍出動幫忙麻。
但乙零往安雪鋒和銅棺那邊一靠,就知道安雪鋒為什麼決定把青銅棺留在這裏了。他剛靠近到青銅棺旁邊就感到腳蹼像被什麼東西拽住一樣往下沉,乙零蹬了兩下水,繞到青銅棺材後面,才總算擺脫了那種怪異的吸力。棺材旁邊沒有會纏人的水草,也沒有抓人下水的溺死鬼,乙零湛藍雙眼透過潛水鏡盯着棺頭底下看了一會,果然發現了端倪。
棺頭
或者說這整座銅棺材就壓在一個河底旋渦眼上,它本該嚴嚴實實堵在上面,因為棺材頭被安雪鋒大力拽歪了,才露出一點來。別看只有一點,乙零能順利擺脫旋渦吸力有他身上這件潛水衣的功勞,換句話說這旋渦的吸力能讓他感受到,本質上已經和北歐荒海之神的賜福能相互抗衡了!
現在還是枯水期,可想而知豐水期的時候這銅棺骸骨全部慘白潔淨,像是時常被高壓水流沖刷清洗過一樣,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旋渦?
但說起來這河底也不是水流交匯的地方,為什麼會有個旋渦在,棺材底下還有通往別處的暗河嗎?這渦流中夾雜着濃重的污染力量,它又是通向哪裏的?在銅棺流落到這裏之前有旋渦在嗎?不對衛洵說這條河是天賜墳,是銅棺材流落出來後,一陣地動山搖,這條大河憑空出現,銅棺就此埋在了河底。
難道這所謂的地動山搖是什麼地下河改道,因為地震把地上土層震得開裂,所以地下河水噴涌而出,逐漸形成這條大河?經過山民們一代代口口相傳,從而有了天賜墳的傳說?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旋渦裏面絕對有東西,即使全副武裝着,乙零也能隱隱聞到一股讓他抓心撓肝的芳香。他游幾下,埋身在棺材頭前面。
「滋啦——」
此時此刻開棺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安雪鋒屏氣凝神,拿刀的手極穩,刀刃碰觸到最後一道金爪釘就像熱刀切過黃油,沒受到半點阻礙就把金爪釘斬斷。安雪鋒總共割斷了六十四根金爪釘,除此之外還有三十一根三角棺材釘,可見這座銅棺蓋子釘的有多嚴,也能知道裏面的殭屍有多棘手。
但安雪鋒無所畏懼,同伴不在身邊,只有一個似人非人不用太過擔心的乙零,安雪鋒壓在沉穩謹慎下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驁勁出來了一絲,他一手提着防水袋,一手提着彎刀,手腕抵着棺材蓋一推,這青銅鑄造極其厚重的棺材蓋就被他像掀泡沫塑料板一樣掀飛了,緊接着一股股黑水從青銅棺里涌了出來。這黑水像石油一樣,湧出來後竟然沒有溶進周圍的河水裏,而是如岩漿般沉甸甸滑落下去。
大堆大堆的黑水不停從棺中往棺外溢出,像是冒白煙的乾冰,遮得棺內屍體都看不清了。安雪鋒敏捷往旁邊一避,目光一掃見黑水湧向的那邊乙零不在,就沒了顧慮,也不管銅棺里全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直接藝高人膽大的提着彎刀扎入棺材中,勾住什麼東西後彎刀一挑,就挑出了一連串金箭簇。
這是銅棺中一件陪葬品。安雪鋒左手拈開防水袋開口,右手提着刀一抖,那串金箭簇就掉進了防水袋裏,全程不過兩三秒。緊接着他故技重施再將彎刀扎進銅棺里,這次扎的是正中間門,也就是屍體胸口那裏,刀尖在觸碰到鋼鐵般的硬物後就斜橫過來,掃過屍體胸膛,直到掛住什麼東西。安雪鋒心道有了,提起彎刀一看,就見橙黃色的刀尖正好從掛着個不知什麼東西編成的袋子,在水裏這麼多年也沒有腐爛,但已經朽得破破爛爛,能隔着袋子看到裏面的東西了——那似乎是一枚玉質的,令牌似的東西。
來不及多看,時間門不等人。安雪鋒乾脆把這東西也塞進防水袋裏,彎刀再扎進棺材中探索。又勾出三四樣諸如銅鐘、金杯之類的陪葬品後,安雪鋒刀尖一沉,終於撈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這玩意很重,掛在刀上能把人手腕壓斷,但安雪鋒腕力驚人,硬是把它從棺材裏挑了出來。
一挑出來安雪鋒就感覺自己額頭突突的跳,老虎耳朵要冒出來了。他新用刀挑出來的東西竟然是一個碩大的灰白石頭,又或者說是鹽石,它正中有道青色的線,極潤極細卻又異常堅韌,彎刀刀鋒勾着這條線都沒有把它弄斷,反倒拎出了這麼大塊鹽石。
青線,鹽石,這恐怕是鹽神的軀幹,這具銅棺果然和押送鹽神有關!防水袋和它比起來太小了,完全裝不下,安雪鋒飛速取出一條看似普通的黑金色登山繩,在抽刀的同時靈活把繩往青線和鹽石中間門一串,像串珠子一樣兜着青線拽住鹽石,然後他把登山繩往自己左手腕上一系,左手拎着彎刀,右手拿出一把從民宿帶來的斬骨刀又往棺材裏挑。
但這次出師不利——他的刀剛探進棺材,就被一雙如鋼鐵般堅硬的手給抓住了。
不好,是銅棺里的殭屍要起屍了,但這也在安雪鋒意料之中!斬骨刀被殭屍抓住後他猛力往外一扯,在斬骨刀不堪重負扭曲崩碎的瞬間門一條粗壯有力如鐵鑄般的紫紅色手臂同樣被扯了出來,在它露到棺材外時這支手臂猛地一縮,像是要回到棺材裏,但已經晚了,橙黃彎刀如一抹斜陽悄無聲息在棺材上划過,斬下了小半個殭屍手臂,下一秒在殭屍暴怒之前安雪鋒抬腳踢起棺材蓋,手按着一擰一甩,就把青銅棺材蓋蓋回到了棺材上。
「砰砰砰!」
隨後憤怒的抓撓聲從青銅棺材裏傳出,伴隨着砰砰聲響,震得青銅棺材蓋要裂開一樣。但安雪鋒單手就按住了棺材蓋,另一隻手提着刀把刀尖上扎着的,同樣正在憤怒痙攣扭曲的殭屍手臂按在了那塊鹽神軀幹上。
下一秒殭屍手臂不再掙動,而棺材內的撞擊聲也弱了很多。
果然,安雪鋒早就推測到了這點。銅棺內可能有哪些重要的陪葬品,這些百飛白都已經列好並對應相對的手段了,假使押送鹽神是銅棺殭屍的任務,那它的任務已然失敗。銅棺還在這裏壓着旋渦,它無法離開,也無法完成任務,而在這時擁有白虎神力量的人來到了天賜墳。
從殭屍讓安雪鋒勾出鹽神軀幹就知道,銅棺殭屍擁有不弱的思考能力,之前那枚令牌或許是土司王的密令,它將令牌和鹽神軀體都給他,是要安雪鋒代他來完成這項任務!
現在是殭屍有求於人,而殭屍能押送鹽神,它肯定有能壓住鹽神的地方。土司王一脈最珍貴的就是這一身傳承與初代廩君的返祖血脈,安雪鋒乾脆斬了它半條胳膊。果不其然,殭屍斷臂搭到鹽神軀幹後,正不斷釋放污染活絡起來的鹽石又安靜下來,像快真正的石頭。
而押守鹽神本來就是銅棺殭屍的職責,它的手臂被切割用來看守鹽石,這是完全正當合理的。銅棺內的殭屍不再狂怒撞擊棺材蓋,安靜下來,安雪鋒三兩下用登山繩把殭屍斷臂和鹽石捆死在一起,趁機把棺材蓋徹底對其。釘子爪釘都被他斬斷了,他撿了那兩個虎頭骨壓在了棺材蓋上,勉強算是壓住了棺材板。
這時潛水服已經燙得嚇人,呼吸都好像冒着熱氣。這是他們周圍污染已經濃得快要到極限了,必須要儘快上去。安雪鋒拎起防水袋和鹽石提刀就找乙零,但抬眼卻呼吸一滯四面八方都沒有乙零的身影!
刀被銅棺殭屍抓住都沒有半點緊張的安雪鋒此刻脊背上滿是冷汗,卻沒有慌亂,腦海中飛速閃過乙零剛才站立位置和動作,安雪鋒先繞着銅棺走了一圈,在棺材頭那處總算見到了乙零的身影,乙零蹲在棺材頭前面,身形完全被擋的嚴嚴實實,所以安雪鋒掃眼才沒有看到。
然而找到乙零後,安雪鋒卻又是一輪心驚肉跳——乙零正蹲在棺材頭前面,歪着身伸直手,像掏下水道的貓一樣在棺材底下挖着什麼,手已經探進了棺材底的那處旋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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