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來這邊坐。」臨睡前,王珂和顏悅色地把妹妹叫到身邊來,王君剛剛洗漱完,看見哥哥那架勢,就知道肯定有什麼要跟自己說了。
「哥啊,你不早點去睡嗎?」王君笑眯眯地問道,「明天應該會很忙吧?」
「你先過來。」王珂罕見地對於她的溫情攻勢毫不動搖,王君沒辦法,只能依言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說。」王珂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之前就提過了,不過那時候被你糊弄過去了……」
王君大概猜到了是什麼事,便陪笑道:「哥,看您說的,我哪有啊。」
王珂看她那狡黠的模樣,作勢要瞪她,但自己卻先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乾脆不跟她繞彎子了,直接說道:「總之,哪天得了空,去看車吧,或者你自己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款,也可以告訴哥哥。」
「哥--」王君見哥哥真的說了這件事兒,一下子無奈起來,但哥哥的一片好意,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最後只能用老生常談的理由來搪塞,「我還沒考駕照呢,咳咳。」
「那就去考。」王珂挑了挑眉,顯然妹妹這番推諉的話他早就想到了,「反正開車的基本操作你都會了,只要好好熟悉一下駕駛法則就行了。我妹妹這麼聰明,一定可以通過的。」
「呵呵呵呵呵呵……」王君乾笑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想接受哥哥的這輛車,主要還是心疼哥哥賺錢也不容易,然後就是,她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就算找到了,按照她普通白領的收入,相當一段時間內未必養得起那車,到時候那筆錢還是要哥哥來替她買單。王君不想要這樣。
「我……」面對着王珂的雙眼,王君很難把拒絕的話說出口,這時候正好陸縝從房間裏出來晃晃悠悠地要去浴室里洗澡,王君看到他就脫口而出:「我跟陸縝哥哥約好了,要一起去考駕照的。」
王珂正在喝水,差點被嗆到,陸縝沒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就中了一槍,他很是無語地看着王君:「哥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當然有啊,當時你沒有反駁,我當你默認了。」王君開啟了扭曲事實的技能,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因為當時你說,要等你考駕照的話,可能還要幾年,我就說,多久都沒關係,我陪着你等啊。」
陸縝呵呵一笑,王珂卻是板起了臉:「不行,要等這傢伙去考駕照,那我估計你永遠都等不到了。」
王君嘆了口氣:「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我真覺得我現在還不需要車。」
「b市的交通狀況不是開玩笑的。」王珂也不打算改變自己的主意,「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但是咱們是兄妹,是這世界上最親的人,你又何必跟哥哥計較這些身外物。說真的,我努力想賺錢,也只是為了你的生活有個保障而已。如果哥的錢不花在你身上,那我要那些錢,也沒什麼意義。」
「哥……」王君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知道哥哥一直在為她打算,但沒想到到了這種地步,「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我不能一直生活在你的保護之下,我長到了二十歲,如果還依靠着你生活,我自己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所以我才尊重你的獨立。」王珂也是嘆氣,他握住她的手,「但你至少要讓我放心一些。」
王君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理由可以反駁哥哥了,最後只能微笑着接受這份無法抗拒的關懷:「那,我先謝過哥哥了。」
王珂很高興地笑了起來,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某個人的聲音:「不好意思啊,暫時打斷一下這溫馨的場面。不過,我記得之前好像說好了,那車是由我來送的。」
王君又是驚訝又是無奈地望向陸縝,心說陸縝哥不是吧,你也要讓我為難一下嗎?
陸縝沖她微微一笑,有點洋洋得意的味道,像是在報復剛剛她拿他做擋箭牌的事情,王君吐了吐舌頭,用口型說了個抱歉,陸縝看到了卻是有些無奈地笑了。
王珂聽了他這話,倒是沒有表示什麼反對的意見,他跟陸縝之間,本來就是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的關係。他甚至攛掇他妹妹:「也好,小君啊,你儘量選貴一點的,哈哈哈!」
王君滿頭黑線,心說我收他的東西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哪裏還能選貴的。
她的小臉皺成一團,陸縝看在眼裏,便笑着為她解圍:「千萬別,哥可不是總裁也不是富二代,跑車之類的,那可是買不起的。」
王珂自然也是開玩笑的,不過他向來喜歡跟陸縝抬槓:「我看你一直都是節衣縮食的,應該存了不少吧,買輛車窮不死你吧。」
「哥還要存着錢買房子娶媳婦兒呢。」陸縝順口編了個瞎話,一轉眼卻看到王君那丫頭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他便輕咳一聲:「咳,開個玩笑。」
王君反而笑了:「又沒人問你來着。」
陸縝看了她一眼,之後又說道:「那就這樣了,有時間的時候就去看看吧,或者你自己在網上先看好車型也行。」
「那你不跟我一起去考駕照啦?」王君故意問道,陸縝瞪了她一眼,心說你這丫頭非要拉我下水是幾個意思。
「哥挺忙的。」陸縝最後用了個很敷衍的理由搪塞過去,被王珂鄙視了。
王君沒再說什麼,話都說成這樣了,自己要是再推卻的話,倒是有點太不懂事了。
「那就謝謝陸縝哥哥了。」王君笑盈盈地道了一聲謝,陸縝笑:「不用,我是幫你哥一把,因為他好像還打算在b市買房來着,嘖,這房子可比車貴多了,反正他還是大頭。」
王珂趕緊瞪他,心說買個車就已經要費這麼多口舌了,知道要買房的話,那還不得磨到天荒地老。
「哥啊……」果然就聽到王君十分無奈的聲音,王珂推了一把陸縝:「你還不去洗澡!妹妹,哥哥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先去睡了啊。晚安!」
王君看着她哥腳底抹油一般躲進自己的房間,就知道陸縝說的是真的了。
她無奈之下看着陸縝,陸縝見她看他,便摸了摸鼻子:「我也就隨便說說,哪知道你哥真是這樣想的。」
王君頓覺哭笑不得,只好拜託陸縝:「你有空的時候,幫我勸勸他。」
「勸了有用嗎?」陸縝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個哥哥如果不幫你備好這些東西,他是不會安心的。」
王君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陸縝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別糾結了,畢竟那是你哥,又不是別人。」
王君苦笑了一下:「我是怕,他老想着我,忘了他自己。」
「你放心,他快三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陸縝對她說,「這些計較總是會有的。」
「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放心了。」王君最後只能這樣說了。
第二天他們果真很忙,頒獎典禮的會場還沒有完全佈置好,好些主辦方的工作人員還在現場忙碌,不過舞台倒是已經搭好了,設計的很別致,王君跟着陳凱莉在幕後看了一位歌手的綵排,燈光亮起來的時候,效果真的相當絢麗。
「這位是?」王君因為喜歡用各種肥皂劇來打發時間,對電視劇演員還多少有點了解,而音樂方面,她偏愛輕音樂,對歌手,尤其是國內的歌手,可以說是相當陌生。
「白惠心。」陳凱莉低聲告訴她,「來自t島的女歌手,其實出道沒幾年,不過t島那邊似乎很看好她,把她視為新一代歌后的接班人,挺捧着她的,資源不錯。」
「哦,確實唱的很好聽啊。」王君贊道,這位女歌手唱的是一首舒緩柔情的慢歌,旋律和歌詞都有些傷感,不過白惠心演繹的很好,看起來也很有禮貌,在一首歌結束之後,她主動給一邊的交響樂團鞠躬致謝。
「沒有一點實力的話,人家能捧着她嗎?」陳凱莉笑了笑,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t島的流行音樂雖然近年沒落不少,但也不是笨蛋。」
這些話題就不是王君能搭上的了,她轉過身去看王珂和陸縝他們,他們和其他也等待着綵排的表演者一樣,坐在舞台下的前排,似乎也在看白惠心的綵排,一曲終了的時候,還鼓起了掌。
而白惠心和他們也是認識的,下了台之後就過去打了招呼,並且很謙虛地口稱前輩、老師之類的,加上她的口音軟軟糯糯,聽起來讓人很受用。
「我聽了你新出的專輯,感覺比上一張還有進步。」一個頗有資歷的女歌手親熱地拉起白惠心的手,「年輕真好啊,還有這麼多進步的空間。」
「您過獎了,韓姐。」白惠心趕忙笑道,那韓姐擺擺手,接着又望向陸縝他們:「小陸,下一個你們上吧。」
陸縝對這位歌壇前輩也很客氣:「我先謝過韓姐了,不過,還是按照之前的順序來吧。再說了,女士優先呢。」
「你小子不耍嘴皮子的時候,還是挺招人喜歡的啊。」那韓姐一聽他這話就眉開眼笑,陸縝笑了笑:「您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少來,就你還會不好意思。」那韓姐很豪爽地笑起來,然後拍着他的肩,「去吧去吧,我年紀大了,總是要照顧你們這些後輩才好。」
「韓姐的心意我們領了。」陸縝微笑道,「不過您想想,您待會兒化妝的時間可是我們的幾倍呢,還是別耽誤了。」
韓姐聽他這麼說了也不再勉強,一邊往台上走一邊笑道:「其實啊,我是想把你們都支走,畢竟我一把年紀,嗓子也不如從前了,怕被你們這些小的看了笑話。」
「韓姐在說玩笑話呢。」其他人都笑了起來,而之後那韓姐一開嗓,王君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都這麼說了。
雖然那韓姐看上去年過不惑,王君也不太清楚她年輕時候嗓子是什麼樣,也不知道她現在嗓子到底是不是不如從前了。不過就算真的退化了,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因為這韓姐的唱功真是太驚人了,別看她跟年輕女歌手比起來其貌不揚的樣子,但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那一類。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王君悄悄地對陳凱莉說,陳凱莉也是聽得嘆為觀止:「畢竟是韓青啊,國內歌壇的大姐大呢。你看她貌不驚人的樣子,如果不是有絕對碾壓的實力,她憑什麼爬到這個位置。不過韓青這麼一開嗓,前面的白惠心就顯得有點不夠看的了,不過那小妞的優勢就是在於她年輕,就像韓青自己說的,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而且容貌身材都不錯,唱的情歌類型也是受大眾歡迎的主流類型,還是很有前途的。」
陳凱莉又把白惠心點評了一通,王君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她轉了轉眼珠,問了個完全脫離中心的問題:「那位白小姐,跟我哥哥他們也很熟嗎?」
陳凱莉也跟着看過去,那白惠心現在也坐在了台下,並且是靠近bi幾位成員的位置,在聽韓青演唱的間隙,也時不時跟陸縝王珂杜承宇他們有交流。
「都是一個圈子的,當然是認識的。」陳凱莉撇撇嘴,「不過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見到面的時候寒暄幾句。」
王君點點頭,沒再說話,不過心裏卻有種感覺,覺得白惠心跟王珂他們確實是挺熟稔的,因為看他們交談時的語氣和神態,並不像僅僅只是在寒暄。
後來陳凱莉又給她科普,說韓青這一次演唱的歌曲是此次金馬獎最大熱門的電影的插曲,她本人也是最佳原創電影歌曲這一獎項的有力競爭者。
「知道有韓青在之後,我就對獲獎不怎麼抱希望啦。」陳凱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不過要完全死心也不至於,心底總是還抱着一點小小的希望的。」
「如果能獲獎就好了。」王君也笑了一下,接着又說道,「不過,如果沒有,我覺得哥哥他們也會看得開的。」
「哼,這群傢伙。」陳凱莉啐了一聲,「最看得開的就是他們了,尤其是那個陸縝,什麼都不放在眼裏,我有時候在想,這傢伙是為什麼要進娛樂圈啊?明明高冷的要死。」
「為什麼會這麼說他?」王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陸縝,他正在很認真地看着韓青的表演,偶爾也會回頭回應一下白惠心。「難道是他不夠敬業嗎?」王君開玩笑地問道。
「哎你可別想歪了。」陳凱莉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呢,陸縝他已經算是挺敬業的了,雖然不怎麼主動,不過一般要他做的事情,他都會盡力去配合完成,雖然有時候我也看得出他不喜歡一些事情,但他也不會推諉就是了。」
「那是因為,他是個成熟的男人吧。」王君笑着說道,陳凱莉也笑了:「嘛,總之他是個挺負責的人,這點我還是很欣賞的。只是啊,他有時候真的很高冷啊,你別看他那個嬉皮笑臉插科打諢的樣子,誰都可以聊兩句,但是真的想跟他結交,感覺還是挺難的。」
「因為他是『貓系』的吧。」王君眉眼彎彎地說道,陳凱莉居然也理解了她的意思,也大笑起來:「其實我喜歡犬系男來着,哈哈哈!」
「犬系男啊,讓我想想……承宇哥吧,我覺得他是忠犬型的。」王君開玩笑道,沒想到原本還笑着的陳凱莉卻忽然被嗆住了,爆出一連串的咳嗽,咳的臉都紅了。
「凱莉姐,你這是怎麼了啊?」王君慌忙扶住她,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陳凱莉緩過來一點,連連擺手:「沒事……我就是……被口水嗆到了。」
「這樣啊。」王君也沒多問,而是笑着另外找了一個話題。
之後終於輪到了bi樂隊,他們上了台,他們還是穿着平時的衣服,十分的隨意,尤其是陸縝,顯得跟這個華麗的舞台尤其的格格不入。
在音樂奏響前,他還聽到韓青在底下吐槽了他一句,他只是笑了笑,接着用他們樂隊內部常用的手勢,示意可以開始了。
最先響起來的是雙層鍵盤模擬出來的鋼琴聲,斷斷續續彈了幾聲,之後是金屬質感的電結他的琴聲,暴風驟雨一般襲來,閉上眼睛聽,有一種呼嘯而來的美感。鼓點和貝斯也配合起來,這首歌的前奏由緩到疾,充滿了矛盾,卻震撼的讓人無法拒絕。
「落雪了,沒有光,一個月亮,
天空飄落的雪花變成黑色了。
想像着,這裏也是冬天了,千百次地降臨,
你們在窗口擁抱,人們從街上張望:
是讓他們知道的時候了!
是石頭要開花的時候了,
時間動盪有顆跳動的心。
是過去成為此刻的時候了。
是時候了。」
比起像暴風雨一般的前奏,陸縝唱起來的時候卻更像是一種輕淺的吟唱,像是大河靜靜地流淌着,王君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們的這首歌。因為這首《黑雪花》實在太冷門了。
但旋律在慢慢推進,那種感覺就像是安靜地流淌着的河流在拐了一個灣之後,突然變得湍急起來。
王君聽到陸縝的歌聲也忽然變得很有力量,像是從心底嘶吼出來的聲音。
「在這個被黑暗覆蓋的世界,
既然每個人都跪伏着,
你為什麼要站起來?
既然站起來了,
為什麼又要倒下?」
這像是一聲質問,卻掩藏不住痛心的意味,王君忽然對電影本身有了好奇心,想知道這部電影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會讓她哥哥寫出這樣的歌詞。
之後他們的表演結束,他們衝着台下鞠了一個躬,之後收拾東西下台,台下的歌手為他們鼓掌,韓青和白惠心更是直接走了過去。
「我覺得,你們最應該拿到這個獎了。」韓青挺嚴肅地說道,接着又對着陸縝豎了個大拇指,「我太喜歡編曲了!」
陸縝笑了笑:「過獎過獎,韓姐剛剛唱的我都要跪下來了。」
「油嘴滑舌。」韓青搖頭,白惠心也拉着王珂說道:「陸縝的旋律和編曲都很好,但是我最喜歡你的詞了。」
王珂有點不好意思:「惠心你過獎了。」
「我是說真的。」白惠心很認真地說道,接着又笑起來,「我跟韓姐一樣,覺得這個獎項應該頒給你們,因為不說別的,光論歌曲本身,就是最能表達出電影內涵的了。」
「話說,我們在這裏吹來吹去這樣合適嗎?」陸縝搖頭失笑,「說真的,再吹下去,我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之後各自散了,bi樂隊的成員內部交流了一下,表示對這次的綵排效果還是挺滿意的。
之後王珂借着喝水的機會去了後台,王君見到他來了很高興:「我剛剛在後面看到你們的表演了,太棒了,晚上的效果一定會更好。」
「希望吧。」王珂對着妹妹笑了笑,心說只要不出意外就好,陳凱莉在一邊也算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確實,在這種大型直播的晚會裏,最怕的就是出意外,雖然幾率不大,但永遠都不可能杜絕。
「那你們休息一會兒,晚一點吃點東西,然後就去準備造型吧。」陳凱莉最後對王珂說,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告訴姓陸的,給我好好配合造型師,不然的話,我扒了他的皮。」
王珂聽到這血腥的威脅,忍不住咂嘴:「凱莉,你真是……」
「我怎麼了?」
「沒啥,我這就去轉告他。」
王君在一邊聽着,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完之後又自告奮勇地舉手:「還是我去吧,正好看看能不能幫小朱和凱莉姐分擔點,反正我今天本來就是個小助理。」
王珂也笑了,他拉着他妹妹的手:「那就一起過去吧,順便跟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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