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結完賬去學校,進教學樓前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顧淵抬頭一看,高練趴在二樓陽台上沖自己一個勁兒地揮手。詞字閣 www.cizige.com
「淵哥淵哥淵哥……」
這傢伙最近不知道吃了什麼藥,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元氣滿滿的模樣。他們的教室在五樓,遇見顧淵後,高練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等他上來。
「叫一遍就可以了,隔老遠都能聽到……」
「是因為有急事才這麼叫你的,誒,快過來。」
「什麼急事……我可沒閒工夫跟你亂跑……我要節約能量,可不像你天天吃那麼多所以一直神清氣爽的,少吸收只能少消耗了。你多叫幾遍沒事,我多聽幾遍也會浪費我為數不多的能量啊。」
顧淵莫名其妙地看着高練把自己的右手給拉到眼前觀察。
「啊,果然,你這傢伙,昨天晚上是去醫院掛點滴了吧?」高練說着從包里拿出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昨天看你氣色就不太好,今天更嚴重了啊,到底怎麼回事?」
顧淵摸摸自己的臉:「胃炎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昨天在醫院掛了一宿的水,早上起來結了賬就馬不停蹄地趕來學校,中間也沒來得及梳洗,早飯是在路上小攤買的豆漿油條,氣色差是應該的。不過,竟然比昨天還嚴重嗎?現在身體倒是感覺不到什麼異常,但是回想起來,在公交巴士上的時候一直犯困,擠早班車人那麼多,卻沒一個敢貼着自己的椅子。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嚇人吧。
昨晚發生的事再一次湧上腦海,心裏面不禁覺得疙瘩。顧淵不是輕易露出情感的人,也許只是眉毛稍微上挑了零點几几的弧度,沒想到被高練一眼看了出來、
「是有什麼煩心事吧。」
「還不是你昨天說的那個。」顧淵輕嘆了口氣,從高練手裏接過包子,「楊浩這個傢伙,讓人不爽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這麼久了,我連他到底想幹什麼都不知道,這才是最讓人心煩的。」
「喂,我說你。」高練忽然壓低了聲音,把顧淵往邊上拉了拉,「你該不會是喜歡齊羽吧?」
「哈?!」顧淵一下子沒忍住叫了出來,「你在胡說什麼八道啊,怎麼可能啊?你一天天地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到底是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的啊?」
「那是因為,」高練轉頭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在注意這裏之後才小聲說,「因為你的反應很大啊,說到底,齊羽也只是和樂隊裏的成員多待了一點時間。就算真的有發生什麼,我們也還沒有證……」
「啊?能發生什麼啊,喂,我說你就別杞人憂天了,這個時候,好好學習才對吧,天天想什麼八卦啊。」顧淵說着白了他一眼,「你就別瞎猜了,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傢伙啊,長得跟個猴一樣,而且還一天到晚兇巴巴的,動不動就掐人、踢人,打人的……」
「行了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知道了。您可小點聲吧,這裏的陽台都是透風的,又不隔音。」高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我們還是得給齊羽想想辦法……」
「哈?怎麼回事?」顧淵一邊上樓梯一邊問高練,「想什麼辦法。」
「你最近是一點消息都不了解了啊,年級里有一些人對齊羽他們樂隊的活動不滿,正在準備在下次演出的時候鬧事呢,聽說是在什麼……什麼地方來着……」
「arashi酒吧?」
「哦對,就是這個地方。誒?你知道啊?」
「……他們為什麼不滿?」
「這誰知道……大概是嫉妒吧,自己一天到晚學習,什麼娛樂活動都沒有,卻也只能勉強在過得去的成績線上掙扎,而齊羽他們卻可以追逐自己的夢想,同時還擁有着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成績。」高練說着說着嘆了口氣,「其實就連我都有點……唉,花十多個小時的效果可能還不如別人四五個小時的努力,這樣的事天天發生在眼前,是個人都會不滿吧。」
「連你也……喂,人和人有差距是很正常的吧,因為別人能夠做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就心生妒忌,這種才是應該被唾棄的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這點的。」
「真是……他們想怎麼鬧事?」
「不知道,大概就是破壞演出之類的吧,」走進教室之前,高練停了下來,看着他說,「演出的話,是這周六晚上嗎?能不去的話儘量別去了吧。」
「高練,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他們到底想怎麼樣?」
「不不……我只是猜測,這次不是樂隊高考前最後一次演出嗎?樂隊全員都會去吧,畢竟是在台上,人又多,應該不會被怎麼樣。但是觀眾只能在台下吧,說不定會……」高練說着走進教室,顧淵跟在他後面。
南華高中的學生都知道高三一班有個齊羽,大家也知道齊羽有個關係很好的同桌,但應該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說起來,如果真像高練說的那樣,那有個人的處境應該比自己更加危險。顧淵看到已經坐在座位上的馮子秋,他還是那樣,手邊擺着草稿紙和咖啡,面對着厚厚的習題冊。
長得絕對算是好看的類型,頭腦也很好,成績在年級里一直排前十。雖然不愛說話,但性格很溫和。另外,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齊羽青梅竹馬的關係。
不過,他應該不會去看樂隊演出吧,大概。
顧淵不敢確定。雖然兩人同班三年,還都進入了文學社,但因為進圖高三以來,座位隔得比較遠,交流就少了。而且這半年,他就跟入魔了一樣天天刷題,聽齊羽的言辭間似乎是家裏出了什麼事,但他自己不說,顧淵也不好主動問。
只要不去現場,就是安全的。
但是,齊羽……
「喲,早啊。」
放書包前,齊羽甚至微笑地拍了拍同桌男生的肩膀,卻只換來對方一副「你是在跟我打招呼嗎?」的呆滯表情。
「誒……那是什麼表情啊,我身上有髒東西嗎?」
「……沒有,有點走神,昨天晚上沒睡好。」顧淵打了個哈欠,「早啊。」
說到齊羽,直接、坦蕩、毫無保留,除他之外的很多人應該會有這樣的印象吧,顧淵不太懂齊羽那種熾熱的感情從何而生,但他知道在那樂天開朗外表下存在着另一面:敏感、自尊,對認定的事堅定到偏執,她一直把那些負面的東西隱藏得很深。但是……怎麼說呢,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吧,有缺點才是正常的。
「晚上分開的時候就覺得你不對勁,現在看看……你臉色好差誒,是生病了嗎?」
「只是胃炎而已,昨天去過醫院了,現在沒事了。」
「沒事沒事的……說話都沒力氣。」女生說着極為自然地把他桌角從昨天起就放着的,尚未開封的桔汁汽水罐挪到了自己那邊,然後把他桌肚裏的水杯拿了出來,朝教室後邊的飲水機走了過去,灌滿了熱水回來,往他手邊一推,「喝這個吧,那個就歸我了。」
「……你從昨天起就覬覦它了吧。」
「切,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只是揭露了你的真實想法吧。」
「內心陰暗的人的看什麼都陰暗,是你太陰暗了吧,黑臉怪。」
「我現在這樣怎麼都應該是白臉怪吧……」
顧淵說着推開窗戶,一股清涼的風撲過來。
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發生,好像都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如果僅考慮兩人相處的片段,似乎沒有什麼閃閃發光的記憶,分佈在腦海里能夠回想起來的片段,幾乎都是這樣無意義的拌嘴日常。
「對了那個,這周六晚上八點,在arashi酒吧,我們有演出。」齊羽說,「應該是高考前最後一次演出了,後面三個月大家都要全力以赴。」
但是,連續不斷的日常才是最為寶貴的東西吧。能夠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着這樣普通的、無意義的、有趣的生活,對於無法一帆風順地度過人生的我們來說,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奇蹟啊。
「你會來看嗎?」
齊羽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在一起的時候很輕鬆、很舒服,能夠互相理解、互相幫助,當遇到困難的時候,會竭盡全力地去幫助對方。
這與愛情無關,而是一種被稱作友情的東西的的定義。
「啊,你說這個啊。」
高練從後面搭住了他的肩膀。
如果是我遇到了危險,你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幫我吧。
所以,我必須這麼做。
「當然了,你都邀請我了,我一定會去的。」
齊羽聽了,微微地側過來,輕輕一笑。
顧淵一愣,靦腆地笑了,向後靠了靠。
「好誒,那就一言為定啦。」
顧淵感覺到高練抓着自己左側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但他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嗯,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