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已經黑壓壓的站滿了全府上下所有的家奴,足有兩三百人。一個個彎腰弓背,心裏有納悶的、有疑惑的、有擔心的、有害怕的,可無論是那種心情,無一例外的是沒人敢亂動一根小指頭,就連眼睛也不敢亂瞟,更別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胤禛提腿就上了台階,弘時見了趕緊給他阿瑪端來一把椅子,請阿瑪坐下。家奴們一起跪下山呼海嘯般的叫了一聲:「請四王爺金安!」
胤禛既不答話也不叫起,大馬金刀的一坐,就自顧自的說開了:「四爺我今兒個又是封府又是訓話的,你們中間有明白的就應該知道,爺的王府出事了,而且小不了。但你們只知道出事了,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你們難道就不奇怪你們三個小主子,怎麼就來了一個?」胤禛看了弘時一眼,語氣越來越嚴厲:「四爺我來告訴你們,你們那兩位小主子今兒出城就遭人伏殺!爺的皇妹被嚇傻了!爺的十三弟身中數十刀!爺的五子身受重傷,至今仍昏迷不醒!你們就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嗯……」胤禛從鼻孔里哼出來的聲音就如從九幽地獄傳來的一樣陰冷瘮人。
胤禛的話有如晴天一聲霹靂,震得人發暈,又猶如連環的閃電劈得人暈頭轉向,不要說那些家奴了,胤禛每說一句,他們心裏就『咚』的一聲,跳得震天響,就連弘時臉一下都被嚇得雪白。胤禛說着說着已經咆哮起來:「這不是什麼意外!這是有人精心設計的!這是四爺我的府上出了家賊!這個家賊不是別人,就是一向受我重用的管家何柱兒。來人,把何柱兒帶上來!」
「扎。」東廂房有人應了一聲,兩個客卿親自把捆得嚴嚴實實的何柱兒帶了出來。一個客卿朝何柱兒的腿窩裏踢了一腳,何柱兒『撲通』一聲跪下了。
胤禛指着何柱兒的手指微微發抖,可見內心憤怒到了極點:「這就是何柱兒。你們只知道他是四爺我府上的管家,卻不知道他是欠了賭債,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是四爺憐他參賭是為了給他瞎眼的老母弄兩個湯藥錢,看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把他救了下來,收在府中,從家奴一步步提到管家。四爺我還想讓他像年羹堯、戴鐸一樣脫了奴籍外放為官的,幾年下來也是一方大員。卻沒想到他竟然是狼心狗肺,為了一點小恩小惠就把爺賣了個乾乾淨淨,真是枉自上天給他披了張人皮!」說到這兒,胤禛陡然一聲怒喝:「何柱兒,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何柱兒渾身篩糠,慘然一笑道:「四爺,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知道我被人追殺,卻不知道人就是我安排的,你只知道我家有八十瞎眼老母,卻不知道她卻是我從街上撿回來的叫化子。」說到得意處,何柱兒的嘴角不自覺的勾出了個弧形,復而恨恨的道:「我從進府的那天起就知道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我只恨這麼多年來竟沒打聽出一點有用的消息。不過,現在有皇子鳳孫給我墊背,這輩子也就值了。哈哈哈……」何柱兒說完竟然大笑起來。何柱兒看似硬氣,但他渾身篩糠的模樣卻說明了他心裏實際上已經怕到了極點。跟了胤禛多年的他,對老四處置人的手段是再明白不過了,他一心只想着激怒胤禛,希望盛怒之下的胤禛能一刀給他來個痛快的。
何柱兒一心只求速死,卻忘了言多必失,胤禛聽了一半就明白了,如此處心積慮做這事的,除了自己的那些『好兄弟』是絕不會再有別人了,最為可恨的這個何柱兒卻是自己依為心腹的管家,別說這事無法對質,就算能又有誰會相信呢?嘿嘿!這個啞巴虧倒是吃定了。坐在台階上的他一眼就瞧見了一群家奴抬着油鍋、燒紅了的鐵柵欄魚貫而入,胤禛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卻是氣極反笑:「好!你頂爺頂得好!這麼多年了,爺還真沒瞧出來你還是個有種的!既如此,爺就成全你!」
胤禛揚頭厲喝一聲:「來人!」「扎。」
「上油!點火!」「扎。」
尋着聲音望去的何柱兒卻是又恨又悔:恨的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老四會用如此手段對付他,悔的是下午封府的時候怎麼會心存僥倖,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怎麼就軟了手?不過現在也不晚,心一橫就要咬舌自盡。卻沒想到他快有人更快,一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顎,何柱兒就像要死的魚一樣是干張嘴卻怎麼也合不上。這一下何柱兒是徹底崩潰了,身子一軟,就癱了下去。
胤禛見狀,陰森森的道:「現在知道怕了,晚了!去牙!」「扎。」客卿應了一聲。一把提起何柱兒,照着他的臉上左右開弓,何柱兒嘴一歪,血水和着牙齒就飛了出去。
老四到背着手圍着燒得滾燙的油鍋走了一圈,聽了何柱兒的話驟然想起一事的老四卻是更恨更悔:何柱兒那天跑到後花園來我當時就覺得不妥,後來一忙怎麼就把這事給忘了。現在想來,他來的卻是蹊蹺,就算是急着讓我接旨,當時雖然弘晝沒在,但弘時、弘曆都在,再不濟去回福晉一聲,也輪不着他來裝什麼大尾巴狼。要是我當時多想一層,弘晝也不會受遭如此大難。想到弘晝還在病床上受熬磨,胤禛的心就像針刺一樣疼,看到油已經翻滾起來的他高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可惜了一鍋好油。」隨後臉色陡然一變,厲聲吩咐道:「把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扔進去!」
兩個客卿架着死狗一樣的何柱兒往油鍋里一扔,何柱兒就像裝了彈簧一樣竄了起來,也不知他哪來的氣力,眼看就要跳出油鍋,燒紅了的鐵柵欄從天而降,把何柱兒和油鍋蓋了個嚴絲合縫。縱然是這樣,跳起來的何柱兒也想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任憑手被燒得『滋滋』作響,抓住鐵柵欄也不肯放手。沒多大一會,一股糊味就飄了出來。
「撲通」一聲油花四濺,卻是何柱兒再也堅持不住了,一頭栽進了油鍋里。幾乎同時他掙扎着又冒了出來,只見他身上各處的肉皮就像賽跑一樣,爭先恐後的、迅速的卷了起來,明顯癟下去的嘴裏『咿呀喔喲』的亂叫着,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弱,亂舞的雙手也沉了下去。
眼看着這樣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處死,眾家奴是個個心驚肉跳。透過窗縫往外看的丫鬟們被嚇暈了大半,就連那些殺人如麻的客卿們也不由得心裏砰砰亂跳,胤禛卻是神色不變,一邊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一邊說道:「你們見見這場面有好處,不知死的痛楚,那知生的樂趣。我若是不嚴厲處置叛主的家奴,今天是弘晝明天就是我了。」說道這裏老四停住腳步,口風一轉,厲聲喝道:「還有四個通風報信的,與爺滾出來!」
話音剛落,四個家奴就爬了出來,各自報名,舌頭打捲兒的道:「主子,奴奴奴才們確實不知何柱兒是叛叛叛徒。他說想想想巴結小主子,好壓過李衛和周自成,奴才們不疑由他,又貪圖他給的小恩小惠,就就就上了他的惡當。奴奴奴才們已經知錯了,以後不管是誰都不會再透一絲口風,還要立即稟報主子,還請主子饒命!」說完四人就是砰砰梆梆的一陣響頭,少時,額頭上的血就將地面染紅了。
老四一揮手:「閻王都說:無心為惡雖惡不罰。你們能說出後面的那幾句話,說明還是用了些心思的,但爺還是要幫你們漲漲記心。去!把何柱兒給爺撈出來!」四個家奴應聲而去。
按理說人都死了,火也不必再燒了,但老四不發話,誰敢停手,仍是一根接一根的把火燒得熊熊的。四個家奴大油鍋里撈了好大一陣,才算是把縮了水的何柱兒撈了出來。說是何柱兒已經不貼切了,因為他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而且還不能稱為白骨,卻是一半金黃一半白,上面還零星的掛着丁點碎肉,微風吹過還飄來一陣奇異的香味。眾人見了沒有心裏不發怵的,沒有不反胃的,弘時從此就落下過見到烤肉就噁心的毛病。
胤禛卻瞞不在乎:「何柱兒的下場你們也見着了,他尚屬首例,爺給了他個痛從此忠心辦差快。今後,再有出賣兄弟、擅自結黨、賣主求榮的爺就點了他的天燈,讓他先嚎夠七天七夜再作下面的文章,聽見了嗎?」
「扎。」
胤禛口風一變又道:「剛剛有人說到了李衛和周自成,爺就再多說兩句。李衛大字不識一個,但已經有人叫他『李財神』了。周自成這幾年忠心辦差,爺明天就要外放他去四川做知縣。何柱兒是個什麼下場,李衛和周自成又是怎樣的風光睡不着的時候,不妨多想想。爺相信只要你們還是個人,就能掂量出其中的份量!好了,都散了吧!」
「扎。」
各自回房的眾家丁是睡不着,胤禛卻是不能睡,鄔思道還等着他呢!